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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来说《糖果屋》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座巨大森林的旁边,住着一位伐木工人、他的太太和两个孩子。男孩叫做汉赛尔,女孩叫做葛丽特。
伐木工人非常贫困。有一年,家里的存粮已经不够吃了。
「再这样下去,两个孩子都会饿死的。该怎么办才好?」
「只好把那两个孩子带出门,丢到森林深处。就这么办吧。」
伐木工人百般不愿意,但也无法说服太太打消念头。饥饿到睡不着的两个孩子,不小心听到爸妈之间的讨论。
「我们要死掉了。」
「别担心,葛丽特,我会想出办法。」
汉赛尔安慰妹妹后,偷偷跑出门,在住家周围捡了许多的白色小石头,装在口袋里。
隔天早上,伐木工人和太太把两个孩子带去森林。在路上,汉赛尔不时停下脚步,把小石头丢到地上。伐木工人和太太抵达森林深处时,要求孩子们乖乖等他们工作回来,并各给兄妹俩一块麵包,就直接离开了森林。兄妹俩边吃着麵包边等待,不小心睡着了。
醒来后,森林被一片夜色笼罩,葛丽特放声大哭,汉赛尔安慰妹妹说,要耐心等到月亮出来。当月亮升起,汉赛尔丢在地上的白色小石发出光芒,告诉兄妹俩回家的路。他们便顺着石头回到家中。
伐木工人非常开心,但太太非常生气。
又过了不久,家里的存粮再度见底。
「已经完全没法子了,这次要把他们丢到森林更深处才行。」
太太这么说。孩子们也听见这段话。汉赛尔原本打算再去捡小石头,但因为太太已经锁紧大门,没办法到户外捡了。
隔天早上,伐木工人和太太只给兄妹俩一块麵包,便把他们带到森林里。汉赛尔和葛丽特一边走,一边撕下小块的麵包屑,丢在地上。伐木工人和太太把兄妹俩带到比上次更深远的地方后,就再也没有回去接他们。不久,月亮升起,兄妹俩原本打算循着麵包屑走回家,却发现路上一块麵包屑也没有,全都被鸟儿吃光了。
兄妹俩在森林里迷了路,只好饿着肚子在森林里漫步。
天亮时,他们发现了一栋房子,那是一栋用糖果打造的房子。饥饿的他们不顾一切开始吃起房子,不仅吃了饼乾做的屋顶,还啃咬了砂糖做的窗户。此时,一位老奶奶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说:
「哎呀哎呀,是一对乖孩子呢。快进来屋子里吧。」
然而,这位老奶奶其实是利用糖果屋来引诱小孩上门的可怕巫婆。到了白天,巫婆把汉赛尔关到茏子里,对着葛丽特怒吼,吩咐她去做饭。
「快,快给我去工作。我要养胖你的哥哥,做成美食吃掉。」
葛丽特放声大哭,感到束手无策。从那天开始,巫婆每天都会走到笼子前。
「汉赛尔,把手指伸出来。我要确认你有没有变胖。」
汉赛尔故意把细瘦的鸡爪当作自己的手指伸出去。巫婆的眼睛充血发红,视力非常差,所以完全没察觉。
不管喂汉赛尔多少东西,他都没有发胖。因此巫婆说:
「不管你到底有多瘦,我现在就要吃了你,快绐找準备炉灶!」
葛丽特说:
「我不知道要怎么顾炉灶的火。」
「哼,连这种事情都不会,要这样子做。」
当巫婆示範如何顾炉灶的火时,葛丽特用尽全力推了巫婆的背一把,巫婆就掉到炉灶里,被活活烧死了。
葛丽特救出汉赛尔后,两人开心地互相拥抱。然后,他们带着巫婆的宝藏,逃出糖果屋。后来,他们发现了河川,沿着河川走,终于回到自己的家。伐木工人看到兄妹俩回到家,开心得不得了。自从伐木工人遗弃孩子们后,没有一天觉得快乐,而且太太在不久前也已经去世了。
汉赛尔和葛丽特拿出了巫婆的宝藏。
从此以后,三个人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1
兄妹俩又被出去玩乐的母亲赶出家门。
每到暑假总是如此。母亲出门后,还是小学生的兄妹俩獃獃地坐在大门深锁、空无一人的家门前。
年幼妹妹的手腕上挂着装满各种糖果的透明塑胶袋,这是母亲第一次给她这种东西。一定是前阵子奶奶来到家里与母亲大声叫骂争执,和这件事有着什么样的关係吧。
直到现在,才随便地做些露骨的讨好行为。
是不是奶奶对母亲说了什么,才让她起了反抗心呢?明知讨好也没有意义。
哥哥非常害怕又讨厌总在外游玩到深夜,丢下孩子不管,还会为了枝微末节的小事大吼大叫、诉诸暴力的母亲。那样的母亲给的不知道从哪个祭典拿来的无聊糖果,哥哥一点也不想要。
即使肚子有多么饿也一样。
如果只有他一人,他铁定会把糖果丢到路旁或水沟。
但是妹妹不一样。哥哥想把糖果拿给饿着肚子的妹妹吃,这个想法让哥哥对母亲给的糖果存有更深一层的厌恶。从学龄前开始,他们就被母亲置之不理,身上只有少得离谱的零用钱,害得妹妹总是饿肚子,瘦得不得了。哥哥完全无法忍受这件事。
虽然从旁看来,哥哥也和妹妹一样过于痩弱,但若是他自己就可以忍受。
所以,哥哥把装满糖果的袋子交给妹妹。
「走吧。」
「……嗯。」
两人在家门前坐着不动,但最后哥哥向妹妹如此说道,并站起身来。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在奶奶傍晚做完工作,可以让他们进入家门前,得要想办法杀时间了。
兄妹俩想在街上徘徊,于是离开了家门,结伴在路上閑晃。
但是,当他们开始走路后,妹妹马上做出了某种行为。妹妹一边跟着哥哥走,一边弄破抱在手上的塑胶袋,把装在里面的糖果一颗颗丢到地上。
「……你不吃吗?」
「嗯。」
哥哥询问后,只见妹妹点头。
这样啊。哥哥点头,不阻止也不追究原因。他以为妹妹和自己有相同的想法。
…………
†
那天以来,已经过了十年左右。
我们互相依靠,生活到现在。
大学生森野洸平在那天深夜,不发出一点声响地悄悄打开家里的大门,窥探外头的模样,探出去的脸触碰到夜晚的冷空气和黑夜的凉意。被深夜清澄的寂静包围的住宅区,除了远远听到某处车子的行驶声以外,什么声音也没有。
在冷冽的夜晚中,他观察外头的动静时吐出的热气,在空中融化消散。
门前的巷路装满了像是从天空沉澱而下的浓黑色,横越在寂静之中。
在那条巷子里──
一颗。
有颗小东西掉到地上。
应该是附近人家点着灯吧,被几乎无法触及的玄关灯光映照,家门前有一颗白色玻璃纸包装的糖果躺在地面上发出微弱的光芒。
然后,那糖果──
一颗。
一颗。
一直延续到巷子前方。
洸平悄悄地偷看巷子的前方,有东西咚、咚、咚,规律地掉落。
那东西掉落在地上,靠着深夜住宅区微弱的光线,模糊地浮出光点。那就像引诱人往黑暗的巷弄走去,小小的糖果一颗颗地掉落,并在转弯后就消失了。
「……」
盯着巷子前方,洸平轻轻地吞下喉头中的紧张感。
不是因为一个人夜晚外出而紧张,而是不久前,妹妹才刚离开家中往黑夜走去。
洸平原本一直待在自己已熄灯的房间,穿着外出服屏息等待,等他确认妹妹偷偷出门的状况和发出的声音后,才走出房间,準备尾随妹妹。大约在一个月以前,洸平发现妹妹常在晚上出门,好像要去什么地方的样子。
身为高中生的妹妹美月既朴素又内向,是与不良少女或夜游无缘的人。
至少从以前到现在,他都认为妹妹是这样的人。然而,这样的妹妹竟然会完全不知会哥哥,突然经常在晚上出门。
发现这个状况后,洸平非常担心。但他不好意思质问妹妹,也深信这只是偶发行为。过了一个月,他不曾阻止妹妹深夜外出。虽然他们是对常被母亲置之不理,并相依为命、感情融洽的兄妹,但毕竟到了青春期,兄妹之间也稍微有了距离。
正因如此,洸平才会特别忧心。与其说是以哥哥的身分,不如说比较接近以父亲的身分在烦恼。
事实上,洸平和美月只差三岁,但因为过去的生活型态,让他几乎是带着父亲的心情看待妹妹。
这时该怎么做才好?他带着父亲会有的忧心,以及两人之间的距离感,苦思烦恼了一个月后做出结论:与其质问妹妹,还不如偷偷跟在后头确认情形。若出现了问题,就立即处理,但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继续默许妹妹深夜出门。这么一来,两人的关係也不会变得尴尬。洸平决定要等待机会,偷偷地等了好几天后,今天终于展开尾随行动。
「……」
洸平没有发出声音,安静地关上玄关的大门。
房内的灯和玄关的灯都没有开启,家门前显得一片漆黑,站在漆黑巷弄中的洸平朝着延伸至道路前方的黑暗看去。
已经完全看不见刚刚出门的妹妹身影,不知道她究竟往哪去了,但洸平知道该往哪里走。洸平随后看向脚边那些咚、咚、咚地掉落在地上,包着白色包装纸的糖果。
妹妹正往这个方向去。
这些糖果路标是妹妹丢的。小时候,从母亲第一次拿糖果回来的那天开始,妹妹只要发现家里有糖果就会拿出门,做出一颗颗往地上丢的奇特行为。
当然,这彻底惹恼了母亲,兄妹俩后来被怒骂和殴打了一顿。或许这是某种反抗表现吧,母亲只要一把糖果放在家里,妹妹就会拿出去丢,母亲和兄妹之间原本就恶劣的关係,也就更加恶化了。
总之──妹妹现在正一边丢糖果,一边往前走。
跟着糖果走就会找到妹妹。其实,这些糖果并不是母亲带回来的,而是洸平预测妹妹的行为后,默默放在家里的。
洸平沿着糖果路标,迈步往夜晚的道路前进。他很小心,不能让妹妹察觉。他侧耳提高警觉,几乎能听见空气中微弱散发出的声音,在如此寂静的夜晚,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声、脚步声、衣物摩擦的声音都大到能传至几公里外。他一边感受自己内心的怯弱,一边追着妹妹往前走。
一颗。
一颗。
他追着掉在地上的白色路标。
就像巨大森林里的枝叶压迫头顶,他在低云密布的夜空下,沿着路标走在又黑又静的夜路上。
不能追丢,但也不能追上。
不能被妹妹察觉。洸平走在一下子漆黑不已、一下子微亮起玄关灯的夜路上,逐渐察觉自己对经过的路线很明显地有印象。
然后,当他朦胧的记忆越来越清晰时,也抵达了终点。
是奶奶的家。洸平停在只要在这条巷子转弯就能看到奶奶家的位置,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他感觉到前方有人的气息,使得原本慎重的脚步变得更加谨慎,但同时内心也有一股鬆一口气的预感。
以前他一直在思考妹妹交了坏朋友或是品性恶劣的男友等各种令他难受的可能性。虽然洸平依旧担忧妹妹在深夜出门,但如果只是拜访奶奶家,至少避免了最糟糕的可能性。洸平感觉自己应该能放心了。
但当他躲在阴暗的转角,正想要窥探巷子里的情况时──
「────」
他听到巷弄前方有小到几乎听不见的说话声音,使得洸平的心脏紧缩猛跳。原先的安心感瞬间转化成焦躁,胃和心脏像是要燃烧似的,焦急和紧张感从腹部扩散而出。
「……!」
有人在那。
有除了妹妹以外的人在那里。有人正在和深夜出门的高中生妹妹对话,就站在那里。
洸平听不见对话内容,但明确地知道妹妹正在和某人交谈。
就在奶奶家门前的巷子。焦躁、紧张、嫌恶的预感因为前方的事实而在胸口烧灼,洸平吞了吞口中的唾液──下定决心,悄悄地从角落往声音来源的巷子看去。
「!」
妹妹就站在奶奶的家门前。
还有一位看起来像是刚和妹妹道别,消失在黑暗巷弄中的「黑影」。
洸平看到的瞬间,谨慎地从转角抽身,直接离开了巷子,哒!的一声在路上宾士……是谁?刚刚离开的人是谁?他的脑中满是这个想法,一边思考大致上有印象的住宅区地图,打算绕一大圈,往人影消失的方向跑去。
为了不让妹妹发现,他绕了很大一圈的远路。
在寂静黑暗的夜里,他在住宅区的巷弄间大口喘气,任凭冲动驱使他前进。
不一会儿功夫,如他所预料地,在道路前方发现了人影,就在黑暗狭窄的路中央,洸平一发现如影子般行走的人影,便奔跑靠近,趁势出声叫住对方。
「等一下……」
「什么事?」
「!」
一瞬间,「她」回头了,而洸平见到她后全身僵硬。
在黑暗中回头的她,有着令人失去言语的白凈美貌,同时,她还穿着彷佛魔女似的黑色哥德萝莉塔服饰。
恐惧感顺着背脊往上爬行。在漆黑的深夜中,洸平邂逅了一个异常的人类。几乎融入暗夜的黑髮及黑色服装,以及服装上的白色装饰与如蜡般的白凈美貌,两者间形成异常的对比,并随之沉入夜色中。少女用像是因厌倦而扼杀情感的冷漠双眸,盯着洸平不放。
她或许是和妹妹差不多年纪的少女。
这套服装说是夸张也不为过,以这种打扮出门,简直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