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担心可鹉韦与茉斩的遭遇,一直都没有发生——便进入了五月。 
自从与零课的那场宴会之后,我身边的日常生活过得相当平静。 
也多亏如此,我可以专心在剩下已经没几堂的义大利文课程上。 
现在我虽然还不到讲得很溜的程度,但至少日常对话的範例文大致上都听得懂了。另外我也观看了大量的黑手党电影,以后靠猾经植入记忆用的资料库存应该很足够了吧。 
至于在读写上其实比我想像中轻鬆得多。毕竟使用的文字是英文字母,而且义大利文基本上按照拼字念出来就好,很少像英文或法文那种不发音的状况。 
为了躲避依然对我很冷漠又没什么精神的云雀,以及看到那样的云雀后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把我当坏人的班上其他女生们……我今天同样是一放学就马上回到位于锦系町的妖刕家了。 
关于可鹉韦的事情,我还是很担心。虽然很担心……但我自己也有需要担心的问题,那就是钱。 
(转到罗马武侦高中之后,我必须马上找地方住才行,可是……) 
不管我透过手机确认网路银行多少次,贝瑞塔公司的奖学金还是没有进帐。 
这拖款已经超过了整整一个月,我觉得至少也该联络一下——但因为我还不太会讲义大利文,只好一边翻字典一边打催款邮件。 
就在这时,和妖刕背对背坐在矮桌旁的我的手机忽然接到来电。 
……是不知火打来的。 
「喂?」 
『——远山同学!可鹉韦在你那边吗?你现在在哪?学校吗?』 
「不,我在妖刕……在原田他家。干么啦?忘了什么东西在班上吗?」 
『紧急状况。讲话时注意一下周围。我也是从祖父……不,我也是刚刚听到消息,接下来才要开始收集详细情报——』 
不知火的语气有点混乱,感觉他相当焦急。 
——到底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在东京湾,据说伊藤茉斩劫船了。』 
……! 
……茉斩……! 
「——狮堂他们呢?」 
『他们刚刚才离开日本。』 
该死!时机太差了。不对,未免差过头了——对方是故意挑上这个时机的。 
照上个月的交谈内容来看,狮堂察觉到茉斩最近似乎再度展开了什么不好的行动。 
而茉斩她……已经察觉到自己的行动被察觉了。 
所以她才故意挑狮堂他们无法行动的这个瞬间展开动作。 
另外,不知火一开始劈头就问的事情—— 
「可鹉章呢?」 
我也回问了一次。 
『找不到人。也联络不上。』 
——糟了。 
可鹉韦从以前就有单独行动追查茉斩的倾向。应该要判断他比不知火的情报来源还要早察觉到茉斩的行动。 
茉斩——很强。 
虽然如今搞不清楚究竟有没有杀死,但至少可以确定她曾经击败过我老爸。那个比我还有大哥都强的武装检察官老爸。 
而现在,比那样的茉斩,甚至此我都还弱的可鹉韦正打算单枪匹马去挑战。 
即便是『连结』这招王牌,可鹉韦的性能也比茉斩差。 
这样会死的。不管他是抱着同归于尽的觉悟还是怎样,总之绝对会死。 
——那种事情,绝不能让它发生。 
管他有什么一族的规定,我都不能放任那样一个怀抱梦想与希望的少年——放任那样纯粹的笑脸沉入血海之中。 
大概是察觉到我想法的关係,不知火紧接着—— 
『远山同学,你并非正式的关係人,所以不用行动没关係。关于茉斩的事情是I级国家机密,有向国民保密的必要。我只是为了找可鹉韦的下落才打电话给你的。』 
立刻如此制止我了。 
『这次的事情在责任关係上,首先会由前零课私下秘密对应。万一失败,就换成武装检察官出面。要是那样还不行,自卫队就会行动。』 
……茉斩真不愧是前零课个位数级的四式。 
这也就是说首先派忍者应付,接着是武士。万一这些都失败,就正式开战的意思。只是为了一名对手。 
不过光是检察局有动作就已经很危险了,要是让自卫队出动,绝对无法隐瞒社会。 
不,更重要的是—— 
「我知道上头的人总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但那样拖拖拉拉会很危险,可鹉韦会贸然出手的。可鹉韦他——很执着于自己一个人去对付茉斩。那好像是他们一族的规定。我是听他本人说的。可是那样做他100%会反过来被杀,运气好一点也是同归于尽。你去催促一下上头长官。」 
『……现在的我,办不到。就算我传达了那种事,他们肯定也会对可鹉韦见死不救。毕竟现在的政府一心想要削减前零课的成员。』 
该死……看到前零课怎么摧毁也摧毁不干凈,就乾脆把他们丢到最前线牺牲掉是吗? 
对于现任政权来说,最好的发展想必就是茉斩和可鹉韦能同归于尽。虽然不知火似乎在政府中有人脉,但从他的讲法听起来应该不是执政党势力的人。要是贸然提出有违现任政权意图的要求,搞不好会连不知火的行动都遭到限制。 
也许所谓的『政治』本来就是这样残酷的东西,但实在教人不爽啊。 
『目前茉斩还没有提出任何要求。这样的情况下,为了不要刺激恐怖分子——在对应上难免会倾向私下解决,处于被动。前零课成员和武装检察官们现在都还在检察总长的指示下待命中。』 
曾经是公安零课成员的茉斩——就是因为知道检察局会这样对应,才故意什么要求都不提出的。 
在目前所有门都暂时保持关闭的状况中,唯有一扇门会打开。 
就是想必会擅自行动的可鹉韦这扇门。 
换言之,茉斩她……在呼叫可鹉韦。 
凑齐所有只让可鹉韦一人行动的条件,引发了这次的事件。 
然而—— 
她有一件事预料错误了。那就是我的存在。 
「我出动。我去救可鹉韦。」 
可鹉韦是个孤独少年,没有朋友。所以茉斩才会认为只要切断所有公家机关的线,就不会有任何人来搅局。 
但是她忘记了武侦——忘记了民间的存在。或者是根本没放在眼中。 
另外,茉斩,你太小看自己的弟弟啦。那家伙现在可是交到朋友了。 
交到一个在这种时候会出面帮忙的老好人朋友。 
『住手,远山同学!对手可是茉斩啊……!』 
「就因为对手是茉斩啊。你制止我也没用。那家伙知道关于我老爸的事情,而且不知火,要是你认为我会对可鹉韦见死不救——你就在相反的意义上太天真啦。」 
男人拯救女人并不需要理由——爆发模式下的我一抓到机会就会讲这种话,不过…… 
年长者拯救年少者同样是不需要理由的。 
而且在这件事上,我行动的理由不只是老好人而已。 
我也有我个人的理由。很重要的理由。虽然状况上跟所谓的『报仇』不太一样——但茉斩是目前少数关于我老爸的线索来源。如果老爸真的还活着,身为儿子去寻找他的下落本就是理所当然的行动。另外我还有对卒的问题。要是老爸克服了这个疾病,我希望至少也能从茉斩身上得出一点克服手段的提示。 
然而就如不知火所说,对手是茉斩,是前公安零课的个位数级人物。和狮堂是同等级的存在。 
只靠我一个人想必难以对付。就算加上可鹉韦也一样。茌这点上,狮堂说的肯定没错。 
于是我……暂时把手机放到桌面上…… 
转头看向那个我实在很不想拜託的男人。 
也就是似乎从我的发言中多少听出了目前状况,而早已站起身子——转向我的妖刕,原田静刃。我就藉助一下这家伙的力量吧。 
如果是我、可鹉韦和妖刕三个人……想必有赢的可能性。即便对手是狮堂等级的家伙。 
「喂,妖刕,你几岁?」 
「可以说是十六岁,也可以说是十二岁。」 
「我果然不应该问你的。那就取大的,代表你比可鹉韦年长可以吗?」 
「若论活命时间,那样讲没错。」 
「好,去帮我们的晚辈助阵。跟我来。对手是伊藤茉斩,没问题吧?」 
听到我一边确认贝瑞塔与沙漠之鹰的弹匣,一边提出这样的要求后—— 
「我反而求之不得。但是基于某些理由,鵺就不带着一起去了。」 
虽然我不明白这对妖刕有什么好处,但总之他轻轻点头了。 
然后他就像是配合我似的,从暗黑色的长风衣下拔出一把金牛座蛮牛。 
那是妖刕的用枪,使用强力点454 Casull子弹的左轮手枪。 
他接着又把总是放在旁边的两把日本刀背到身后——交叉成型。 
「我作梦都没想到居然会跟你联手。我的人生中总是不断遇到作梦也没想到的事情。」 
听到我有点埋怨似地如此说道后…… 
「每个人的人生多多少少都是那样的。」 
「那我应该算是『多』的那边吧。你又是如何?」 
「我也是『多』的那边。」 
虽然妖刕的下半脸被像是忍者一样的风衣领遮着,让人看不太出他的表情,不过—— 
他眯细眼睛……似乎冷笑了一下。 
唉呀,就算他不讲我也隐约感觉得出来,这家伙跟我是同类型,是经历过许多实战后站在这里的男人。而今晚我们两人又将再添一笔战历。 
就互相祈祷这不会是人生最后一场战斗吧。 
「有车吗?」 
我对妖刕如此一问后…… 
「路上不是到处都有吗?」 
不多话的妖刕一边把违法的槓桿式霰弹枪扳开来确认枪管内部,一边讲出这样的发言。嗯,我还是别问太深入好了。 
东张西望看着我们的鵺「咻」地叫了一声后——趴下身体像只猫一样冲出了家门。 
「不知火,妖刕——原田静刃也会出动。详细状况我等会再一边移动一边听你讲,但你先告诉我被劫持的是什么船。客轮吗?还是油轮?」 
和劫船事件莫名有缘的我透过电话如此一问后,不知火吞吞吐吐地…… 
『……不,呃……你听完后就无法回头啰,远山同学?』 
对我讲出这样吓唬似的一句话。 
「从一开始我就没回头的打算啦。」 
我不禁有点生气地这样回应……结果不知火他……似乎总算同意让我出动,而说出了他一直隐瞒到最后的情报: 
『——是护卫舰。』 
虽然我不清楚不知火究竟是透过什么的管道可以这么快获得情报,不过—— 
据说茉斩劫持的是在东京湾外海航行中的护卫舰q春雾b。 
那是朝雾型的机动舰艇,全长一百三十七公尺,全宽十五公尺,标準排水量三千五百吨。武器装备有七十六毫米单管速射炮,二十毫米CIWS机炮×2,八连装海对空飞弹,四连装舰对舰飞弹×2,水肿鱼雷发射管×4……虽然在自卫队用语上被称作什么『护卫舰』,但是在联合国海洋法上毫无疑问是一艘军舰·驱逐舰。 
区区三个人就想挑战那样一艘军舰,根本是脑袋有问题。 
不过,那种事对我而言也习以为常了。去年我可是和大哥两人合闯过伊·U——一艘核子潜艇。跟当时比起来,这次的船小得多了。 
然而……那时候我最终没能逮捕夏洛克。 
那家伙如今依然优游在七大洋的某处。搭着那艘伊·U。 
(但愿不是在这片海中就是了。) 
我如此想着,转头环视下了首都高速公路后看到的夜晚东京湾。 
鵺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漆黑BMW 24-E85跑车,是孙在香港开过的那台Z8的兄弟车,其中软顶敞篷的前期型——的原厂车胎髮出尖锐声响的同时,右眼绽放着与真皮座椅一样红色光芒的妖刕快速转动方向盘。 
我们两人接着在靠近武侦高中的晴海客轮码头——附近的公家机关航海训练所专用码头边下车……发现海上气候并不太好。阴暗的天空中,月亮忽隐忽现。 
不知火因为原本就在武侦高中的关係,比我们早抵达这个约定会合的地点。他见到我们也抵达这昏暗的码头后,露出苦笑上前迎接。 
然后……太好啦。教人鬆一口气的是,现场还有可鹉韦的身影。 
虽然他并没有看向我们,而是盯着黑漆漆的东京湾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