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彈 兩名漂流者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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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莫。喂，尼莫——」

在温热的大颗雨水洒落之中，我呼唤着倒在沙滩上的尼莫。

——然而，她完全没有回应。

我接着捲起她那件古老法国海军服的长袖子，发现戴有玫瑰金色手錶的纤细手腕有脉搏也有体温。鼻子也有在呼吸。

看来她是因为从那台V─22鱼鹰旋翼机上透过视野外瞬间移动跟我一起掉到海中的关係，导致暂时性脑贫血了。还好我没有违反武侦法第九条，不过——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啦……！）

我们漂流来到的这片海岸放眼望去什么都没有。在清晨的天空中，云朵被高湿度的强风吹动着，让天候以惊人的速度变化。彷彿快转动画般不断改变形状的乌云缝隙间，渐渐可以看到蔷薇色的天空。

被珊瑚礁围绕的岛屿。象牙色的沙滩。与本来是夜晚的羽田海湾之间的时差。看来我和尼莫是瞬间移动失败，被送到经纬度都误差很大的位置了。该死……！

话虽如此，但这次失败的原因很明显地——就是用有失体统的手段妨碍了尼莫施展超超能力的我，虽然我并不是故意的。当人在专心施展瞬间移动的时候忽然被抓住双峰，就算是尼莫也当然会失手。毕竟她是个女性，或者说是女孩子啊。

（……话说回来……尼莫这家伙……）

该死！明明是在这种状况下，而且对方还是敌人，让我很不想承认。可是……

失去意识而让表情不像平常那样恐怖的尼莫，看起来宛如附有血统书的高贵猫咪一样，五官端整而有气质，同时又让人感到可爱。简直就像个普通的千金大小姐。

但她不但毙了夏洛克，企图杀掉我和金天，甚至打算让文明崩坏，是个如魔王般的女人。就算她现在倒在我面前，我也没有想要救她的念头。

可是……

（万一我放着不管结果让她死了，好不容易迴避的第九条罪状搞不好又会落到我头上喔……？）

想到这点的我为了保护自己——在没收尼莫挂在后腰、长度半长不短的短剑的同时，顺便把她的身体翻过来仰躺在沙滩上，让她可以比较好呼吸。体重超轻的！

另外，当遇到有人失去意识的时候，应该把身上的衣服解开放鬆。于是我按照武侦高中教过的急救对策解开尼莫的腰带，同时为了尽量减少对身体的压迫，把手枪大概是掉到海中而变得空无一物的枪套以及带在她腰上的小包包也都解了下来。

接着把她深蓝色外套的金色钮扣也解开，敞开外套前侧……

（……呜……！）

尼莫那件钮扣扣合处有荷叶边装饰的白色衬衫被海水完全浸湿——让白底布料上印有一点一点不知是什么花纹的、胸、胸罩都透出来啦。

被尼莫那样像个普通女孩子的一面给吓到的我，接着转身背对她坐下，打开她的小包包检查有没有武器可以抢来用。

「女生」这样的生物不知道为什么在身上都会带个神秘的小包包，装在里面的东西对男生来说永远都是个谜。因此我抱着吉凶莫测的心情，战战兢兢地检查了一下那个小包包……

里面装有跟她头髮一样是水蓝色的发圈、迷你香水瓶、用钞票夹夹起来的欧元钞票、法国的签帐金融卡（Carte Bleue），甚至还有保佑避弹的护身符，明明她自己就会开枪打人的说。比较让人意外的还有眼镜，以及不知道为什么装在里面的量角器。并没有找到什么武器。

另外还有一支万宝龙的细钢笔以及一本小小的手册。毕竟手册这种东西是可以获得情报的来源，于是我打开一看……却发现墨水已经被水浸得模模糊糊，顶多只能辨识出是在海图上画了各种杂七杂八的线。而且写的文字全部都是法文。就在我因此疑惑歪头的时候……

「——把手举高。」

我的颈部忽然被一个小小的枪口从背后抵住。

这愤怒颤抖的声音，是尼莫。

糟了，原来尼莫除了那把拉马特左轮手枪以外，还藏了另外一把抢。我猜大概是像亚莉亚一样藏在裙子底下吧。我基于爆发性的理由而没有检查那地方真是失策。

尼莫用没有握枪的那只手「喀嚓喀嚓」地重新系好腰带的同时——

「我、我身上的衣服都被解开了！远山金次，你这家伙……在我昏倒的这段期间，你、你趁我无法抵抗，对我做了什么事！这个噁心恶劣的男人……！」

看来是我为了急救而解开她腰带与钮扣的事情——被她误以为是我趁她昏倒的时候干了什么恶作剧的样子。

「那、那衣服——是我为了让你比较好呼吸、才帮你鬆开的啊。」

爆发模式早已解除的我，只能举起双手如此说明。可是——

「那种鬼话谁相信！你这家伙可是个会对未婚淑女忽然伸手袭胸的野兽呀！」

尼莫愤怒发抖的手指感觉随时都会扣下扳机。

「在鱼鹰上那件事我向你道歉，但那是一场意外。我其实是打算推你的肩膀，可是因为你忽然把身体挺起来——呃、对不起，我道歉。而且我才刚从海中游到这里，已经精疲力尽了。男人在没有体力的时候，根本不会起什么下流的念头啊！」

怕被开枪的我拚命解释，想到什么就讲什么，结果说出了这样莫名其妙的理论——却没想到居然奏效了。

「……原、原来是那样吗？」

尼莫大概是跟缺乏女性知识的我一样缺乏男性方面的知识，而顿时发出有点惊讶的声音。

「没、没错，所以我根本没做什么你想像的那些事情。反而应该说是我救了你，你却想要对我开枪，这就是N的礼仪吗？话说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告诉我！」

我抓住这个机会用有点发飙的语气撇开话题后——

「……」

尼莫变得不发一语，并且和刚才的状况反过来，开始到处摸我的身体。她是在找枪。

……为什么？尼莫就算被人开枪也可以靠次次元水晶轻鬆反弹，所以应该不可能是在警戒我的手枪才对。

换言之，她是基于某种理由需要枪的意思。能够想到的理由并不多，也许是她现在抵在我颈部的那把备用枪故障，或者没有子弹。

（如果是那样，要是我的枪被她抢走……我就会被自己的枪射杀了……！）

尼莫小小的手隔着衣服，摸到我收在左边腋下枪套中的贝瑞塔……

就在她为了把贝瑞塔拔出来，结果让自己的枪口从我颈部稍微别开的瞬间……

「——呜！」

我抱着豁出去的心情，以尼莫握在右手的枪无法开枪为前提，将举高的左手用力往下夹住尼莫的左手臂。

然而——「磅！」的一声，失去平衡的尼莫射出的子弹从我脖子旁边惊险飞过。她竟然开枪了。

看来我预测错误，那家伙的枪根本没有故障。但这下我已经做出了行动。

（事已至此——我就跟你来场缠斗！）

我按照武侦高中训练出来的动作固定住尼莫的左手——并且把尼莫握在右手的小型手枪（Le Francais）的滑套与撞针使劲握住，阻碍动作以防止再度开枪。

「你、你这家伙……！呜……！」

接着把尼莫的右手腕连同手枪用力一扭，手枪便掉到沙滩上了。成功啦！这虽然是风险很高的对枪格斗技——不过多亏尼莫没什么力气，让我顺利使出来了。

「你这个比亚莉亚还小只的微型女子！别在那边玩什么革命游戏了，给我滚回小学去啦！」

在双方都没有枪的状况下，先让对手失去冷静会对自己比较有利。而且要是让尼莫有时间集中精神，她搞不好又会使出超能力。因此我故意取笑尼莫，激怒她的情绪。

「你说什么！我可是十五岁——早就已经结束初等教育了！也有获得国家学位！高中退学的你没资格讲我！」

个性上似乎是受到羞辱就会发飙的尼莫从我面前逃开，并企图把手枪捡起来。但我一脚把枪踢往大海的方向，结果容易走火的Le Francais便当场喷火——击中沙滩的子弹当场让宛如细砂糖的白色沙粒飞溅起来。

毕竟我之前在广场会议时就见识过枪械与刀剑对尼莫都没有用，因此决定靠徒手修理她一顿——可是尼莫意外地动作很快，抓也抓不到。她虽然似乎放弃了手枪，不过在钻过我手脚的同时又会高举双手，像跟人击掌一样「啪！啪！」地用手掌拍打我的脸部，力道要痛不痛的。但或许是打架激动的缘故，她完全没有使用超能力方面的招式。

我和尼莫就这样在白色沙滩上跑来跑去，一下子是尼莫像兔子一样跳起来用头槌撞我下巴或鼻子，一下又是我把手肘往下挥动迎击尼莫。两人持续着难看的互斗。

但毕竟我刚刚才在东京湾上空吃了尼莫十八发子弹，又从大海中穿着衣服游到这座岛上。

而尼莫也是才刚溺水过……结果我们两人都很快就体力透支了。

「吁、吁、你不使用、超超能力吗、你明明是个、阴森森的、魔女的说。」

我一屁股坐在被雨淋湿的白色沙滩上，用沾了沙子的手背擦掉鼻血。

「那种事、吁、吁、你管不着……！」

在离我稍远处……倒在军帽与小包包旁边的尼莫抓起刚才被我拿掉的短剑，并抬起表情疲惫不堪的脸。

「那把剑简直像迷你玩具一样，刃长应该只有三十五公分而已吧。真适合你这个小不点。」

因为对方拿了剑，于是我也为了跟她对抗而从口袋拿出短刀。

结果尼莫虚弱无力地撑起上半身，用人鱼坐的姿势把剑锋指向我。

「你竟然侮辱高贵的尼莫家之剑，看我用你的鲜血染红这片白沙滩。」

她这姿势是表示如果我要跟她互砍，她愿意奉陪到底。可是……

这点同样很奇怪。她有什么必要跟我摆出架式？能够靠超超能力施展防御魔术的尼莫明明就算被夏洛克用王者之剑砍到也没事地说。

「哼……你明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还在那边讲什么帅气话。你就像被非法丢弃到海中的大型垃圾一样乖乖躺在那边吧……」

话虽如此，但我同样也已经没什么力气，于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后，将短刀保持对着尼莫并慢慢后退。

那家伙是个超能力者，换言之就是魔女的一种。

多亏我刚才一直激怒她，她才到现在都没有使用超能力，但谁也不晓得她什么时候会吐火还是放电。我应该儘快离开她面前。虽然我也想去把刚才踢到浅滩边的那把手枪没收过来，可是万一我因此把视线别开的瞬间被她用雷射攻击也很糟，所以现在只能放弃了。

「……你想逃吗，这个卑鄙小人……！」

「像你这种稀奇古怪的女人……谁要继续陪你玩啦……」

我跟尼莫拉开足够的距离之后，从白沙滩躲进黑色的岩石区。

……该死的尼莫。虽然说你一言我一语也是难免的事情，但她竟然又是恶劣男人又是卑鄙小人的把人骂得那么难听，甚至还嘲笑我高中退学这件事，害我都忍不住真的跟她发飙了。

话说回来，那个小不点明明身高就跟金天差不多，让我以为她才十岁左右……原来已经十五岁啦。哎呀，毕竟我在意外之中也亲手确认过她胸部有肉了，或许是像亚莉亚那样的迷你女高中生吧。虽然亚莉亚胸部没肉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才那个年纪就在搞什么让人类文明回到过去这种大事业——这女孩长大之后一定很恐怖啊。

我离开尼莫后在岩岸边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天空便放晴而变得一片蔚蓝。清新的空气中别说是车辆废气了，连一丁点有害物质的感觉都没有。彷彿每吸一口气，我的肺就会被洗凈一样。

岸边的海水在阳光照耀下透出底下象牙色的沙滩，稍远处的海面因为光线折射而呈现翡翠绿，外海处则是钴蓝色，放眼望去是一片美丽的渐层。

我接着来到与刚才和尼莫交手的地方不同的另一块沙滩。透水性高的沙子已经把早晨下过的雨水都吸到底下，或者可能是被阳光蒸发的关係，让沙地踏起来乾爽而舒适。

转头一看，在弧度平缓的沙滩前方有一片茂密的岛上森林。虽然这样形容有点主客颠倒，不过那就像是超高精细度的丛林迷彩色一样，让人不禁看得入迷。

（……真是……漂亮的岛啊……）

天空、大海、岸边、森林，三百六十度不管望向何方，都美丽得难以用言语形容。

唯一丑陋的存在……就是即便到了这种地方还要分成敌我，互相伤害到遍体鳞伤，脸上沾满沙子跟鼻血，摇摇晃晃拖着身体的……人类而已。

在树林与沙滩交界处的树上，五颜六色像是鹦鹉的鸟类叽叽喳喳地鸣叫着。总有一种自己被它们嘲笑的感觉。

（不过说真的，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我四处彷徨地走着，并打开手机一看。因为是防水手机，并没有坏掉……可是收不到讯号。我本来想说这里似乎是国外，所以或许可以靠漫游连上的通讯公司名字来判断国家地说。

这下我只能在岛上的什么地方找到村落，或者至少也要找到什么住家才行了。

毕竟是这么漂亮的一座岛屿，搞不好会有什么度假饭店之类的设施。

不管怎么说，应该在哪里会有让船停靠的码头才对——我就沿着海岸走吧。

这里的岛屿除了我和尼莫漂流到的大岛之外，西侧还有另一座小岛。大岛和小岛之间虽然涨潮时会被海水隔开，不过现在只要正常徒步一分钟左右就能够过去。

趁着下次涨潮之前，我首先到那小岛上走一圈调查一下……

这座小岛真的就像典型的南国岛屿。

珍珠白色的沙滩与蔚蓝色的大海，岛中央处有一座小山丘，上面长满亚历山大椰子树与苏铁。完全就是日本人憧憬的南国小岛，珊瑚礁之岛的感觉。

只要从海上拍张照片应该就能当旅行社传单的美丽小岛……却感觉不到有人的气息。

从东侧来到这座小岛的我，在南边的沙滩上跨过一颗像脸盆一样大的砗磲贝，在西南侧拨开没有结果实的香蕉树叶继续往前走。

然后在附近山丘下的岩石区发现了一个洞穴，于是……

「……Is anybody there（有人在吗）？」

一方面也是因为都不讲话会让我感到不安，而试着朝黑漆漆的洞穴叫唤了一下。

可是没有回应，靠手机画面的亮光走进凉飕飕的洞穴深处也找不到什么有人待过的痕迹。

因为脚下岩石很多，可以知道这里应该是过去被海浪侵蚀出来的洞窟又反覆坍塌而埋掉了一半左右的横向洞穴。呈现L字形的深度也只有六公尺多一点而已，就算是度假游客也不会到这么危险的场所来露营吧。

我离开洞穴后，走在地上随处可见白色乾燥漂流木的北侧沙滩……很快又回到小岛东侧。也就是我已经绕了这座小岛一圈的意思。

（外围全长连一公里都不到。总之这边没有码头啊……）

如此这般，我来到小岛上不到三十分钟，就又回到大岛的西岸了。

毕竟尼莫可能还在大岛南侧的沙滩，因此我沿顺时针方向朝北走——发现大概是围绕这两座岛屿的海中珊瑚礁的形状所致，大岛北岸是被强浪侵蚀出来的悬崖。

悬崖下方有一块大概只有退潮时会露出来的小沙滩，被海水浸湿成银灰色。

踩起来湿湿黏黏的那块沙滩上，到处都是海藻、漂流木、从悬崖上掉下来的岩石与树枝树叶，飘散出堆积物很多的海岸特有的腥臭味。另外也随处能看到贝壳或藤壶类的东西。

虽然从地形上我就多少猜到了，不过从大岛向北凸出约五十公尺左右的岩岸处放眼望去——

（……该死……）

大岛的北侧也完全没有船只可以停靠的场所。

剩下还没确认的地方只有大岛东侧了，可是应该很难从这里直接沿顺时针方向走过去。因为大岛北侧的沙滩越往东侧越窄，在东北侧就完全不见，只剩陡峭耸立的悬崖。

走不过去就用游的应该不是什么聪明的选择。大岛东北侧的海面上到处可以看到被海水侵蚀的山崖崩落下来的岩石，所以海中肯定也有一堆像刀子一样锐利的岩石。

真是没辙。既然小岛上，还有大岛的南、西、北侧都没有码头……我就从这里沿逆时针方向走回去，确认剩下的大岛东侧吧。码头应该就在那边了。

我回到大岛的岩石岸，就在快到南侧沙滩的时候——

为了避开尼莫，我决定走进树林朝东行进了。

然而那地方光是稍微走进去一点，到处都是树榦上长满藤蔓的树木、密集生长的扇形大草叶、在地面上弯弯曲曲露出土壤而像陷阱一样绊脚的树根，再加上被雨水淋湿而呈现泥泞的土地，极为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