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警察的来访让我有些不爽──
为了转换心情在2楼的4叠半榻榻米大小房间里学习的期间,外面也变得漆黑一片。
草地上的铃虫和我肚子里的馋虫一起合唱。7点刚过,设置了定时的电饭煲里的米饭也差不多要煮好了。煮了2合,配上在牛义参道买的青花鱼罐头可以饱餐一顿,
想着,我下楼去厕所小解,洗手……
碰到毛巾的瞬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啊……)
对了,今天早上我在草地捡到了悠树菜的粉色手帕。我把它揣在口袋里带回来了。本想事后偷偷放回晾衣架的,结果就这么忘了。
从2楼学习房间的窗户可以看到对面屋檐下的情况,洗好的衣服在日落之前就被收了进去。之后也没有见过悠树菜在那附近寻找手帕的身影……不过,说不定现在才注意到,正急着找呢。或者今后会到处寻找。那样就不好了。
……没办法。堂堂正正地还回去吧。
嘛,只要说一句『被风吹到我家来了哟』就行了。
我一边走向玄关,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摸上去手指就很舒服的柔软光滑的粉色小布……
「……?!」
这、这个……仔细一看,不是手帕……!……这不是内裤吗……!
曾对白雪、塞拉、贝瑞塔、尼莫的内衣犯下过同样罪行的我,曾为这种一错再错而烦恼,并自我分析过其理由。当时得出的结论是『害怕爆发模式化的我的内心深处,不想把那种尺寸的小布当成女性内衣,所以故意误认为别的布』。也就是说,我这个人有内在心理上的缺陷。错的不是我。
话说回来!因为身体构造不同,女人的内衣本来就比男人的要小很多!如果它轻轻捲成一团掉下来,通常情况下是不会发现那是内裤的吧!错的不是我!
像这样能够证明我无罪的辩论是完全成立的,然而现在在这里偷摸悠树菜内裤的事象不会消失。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变成真正的内衣小偷了……!
但又不能理直气壮地说『掉在地上了』还给她。因为很明显是在日落天黑之前捡到的,所以捡到之后做了什么也不太好说。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金次?
乾脆藏起来吧。就当是恶作剧的啄木鸟偷走了,把我得到这个的事实完全掩盖。不,那样反而更加恶劣。
我把像梦一般光滑的布重新塞进口袋,在走廊上来回踱步……
从玄关的滑动门那边。
「那个,金次,晚上好。我是悠树菜。」
悠──悠树菜的声音!
我吓得心脏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
她没有敲门,说明她透过磨砂玻璃门看到了我的剪影。刚才打招呼的音量也不大。
怎、怎么办!即使我有空手与苏门答腊虎和哈比搏斗的勇气,也没有胆量把捡到的女性内衣揣在口袋里出现在失主面前。
「啊、等、等一下。」
我发出了极度惊慌的声音,好在没有向对方提供线索。总之,要儘快把东西藏起来。藏在哪里……!
从玄关能看到客厅,所以隐藏起来有点不安。这种不安一旦表现在待客时的态度上,就会被怀疑。去有一段距离的二楼或厨房藏东西的话,会让悠树菜等待的时间变长,这也很可疑。于是我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把悠树菜的内衣塞进一直没收起的被褥的枕头底下。这里的话绝对找不到。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有什么事吗?」
回到玄关打开滑动门的我,勉强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
从现在开始,是时候发挥和亚里亚相处时锻鍊出来的『就算做了也打死不承认』的技能了。加油啊我。
「那个,我……今天晚上炖菜做多了。前几天说过,我可以借用一下冰箱吗?真的很抱歉突然跑来。你好像正在忙,打扰你了……」
身着白色连衣裙,抓着锅的左右把手站在门口的悠树菜──望向客厅和卧室的方向。应该是刚才透过磨砂玻璃看到的吧,提及了我的身影从走廊暂时缩回了屋内的事。
话虽如此,从她的眼神来看,似乎还没辨别出我通过客厅进入了卧室。这场比赛,还没结束呢。
「啊,不,不是这样的。」
不可能说「我把你的内裤藏起来了」的我移动身体,挡住了位于客厅后方的卧室──这个动作是不是太明显了?
「啊,难道里面有人?是女孩子吗?那我就回去了……」
悠树菜说着,声音也压低了一些,大概是为了表示对我可能带进家的『女孩子』的顾虑吧。
可她的音量压得不大不小,还夹杂着一种『我知道没有女人在』的矛盾口吻。
「怎、怎么可能呢?你看,这里只有我的鞋。」
「是啊,我这人真是,呵呵。」
像是取笑因晦涩难懂的交流方式而摸不着头脑的我一样,悠树菜平静地笑着。
……这让我意识到……
如果真像悠树菜说的那样,有女生住在这里……就成了到目前为止,我一直对悠树菜撒着『我独自一人居住在这里』的谎。要是我对悠树菜撒了那样的谎,就代表我就想让自己看起来像单身。
这个假设成立的场合,就成了我对悠树菜有意思──为了更换家中的女人,或者偷偷地图谋外遇。换句话说,悠树菜刚才的言外之意是『我觉得你对我有想法』。
其实现在,对于偷藏了内衣,又恐惧爆发模式的我而言,撒谎说『有女孩子在』才是正确的选择。这样一来,悠树菜根据其实没有女孩子而提出的『我对她有意』的假设就会被打破,也可以顺势让她回去。
然而我已经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怎么可能有那种事」。而且悠树菜马上附和说:「是啊」,这也有言外之意──『我知道你对我有想法,但我还是在夜晚毫无防备地来到了你一个人住的这个家里』──这等于在暗示『她对我也有兴趣』。
(完全被掌控了──)
好……好厉害啊,成熟的女性。
用不存在,自己也不认为存在的『女孩子』来传递好感。而且这种好感并没有明确地用语言表达出来,即使今晚的情况不妙,男女关係发展得不顺利,过后也可以当作没这回事。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时的臆想,彼此都能付诸东流。
在这里──不会有认为对异性的好感只有直接表达才是正确的,被甩后痛不欲生,在内心留下伤痕,从而产生怨恨的幼稚。现在,这个成年女性就像在浓雾中亮起的信号一样,与我进行着暧昧的──既可以假装没看到,也可以当做没发生过的高度交流。
「……金次?」
也许是明白了自己的意图被传达了,悠树菜……
说到这里,彷彿撒娇似的,向上抬起眼睛对我嫣然一笑。
我个子比较高,又有玄关处的台阶,所以被仰视也是没办法的……可悠树菜的眼神就像为了与比自己小的少年合上年龄而努力扮天真大姐姐。给人一种坚强、乖巧、我见犹怜的印象。她明明比我年长。不,正因为年长。
(……好……好可爱……)
糟糕。因为一瞬间的心动而上升的血压,夹杂着爆发性的热量。
还有……贴在胸前的炖锅将悠树菜J罩杯的乳房挤压变形,主张着那份超乎规格的份量。这是故意的吗?敞开着的白色连衣裙的胸口,能清晰地看到乳沟。
儘管我认为将如此兇恶的身体在少年面前晃来晃去的人固然不对,但和这么楚楚动人的美女──在这样封闭的环境里,要是感觉还不错的话,爆发模式会做出什么事来呢?在没有别的事可做,也没有其他人可顾忌的深山老林和原野上,年轻健康的两个人不分场合,从早到晚,二十四小时如胶似漆……那天我一个人爬上了通往山渊的坡道,结果下去的时候变成了两个人,搞不好会是三个。那可不行!话说我是来学习的吧!
要想跨越这场危机──
就得把刚才的前提全部推翻。如果那边靠年长者的技术来进攻的话,那我这边作为年下就要用力量来应对。
换言之,刚才悠树菜散发出的意图,我这个小年轻完全没有领会。告诉她刚才被怀疑有个女孩的说法这边通通照单全收,根本没有理解她的言外之意。
对此,稍微装出生气的样子比较好吧。另外,为了慎重起见,我还要假装误会了悠树菜刚才的笑容。上吧──反击!
「……你这是在笑什么?刚才我都否认了,你还怀疑有女生吗?那你就进来吧,反正也没人。」
我刻意地耸了耸肩。
于是悠树菜苦笑着移开了视线。
「不,我不想让人觉得我是那种会搜查房子的女人……刚才那句话也不是为了进去。那么就麻烦你了,能把锅放进冰箱里吗……?」
她扭扭捏捏地把炖菜锅递给我。
看到悠树菜露出有点寂寞的表情,我心里感觉很不舒服。可这是为了防止爆发,也就是保护悠树菜不会惨遭爆发模式下的我的毒手。所以请允许我再强调一次吧,你的意图完全没有传达到。
「不用了,我也不想被人怀疑,进来吧。」
彻底被贞德灌输了重的东西应该由男人拿的我接过炖锅──同时也为了展示我是一个讨厌女性相关话题的男人,用愤怒的语气坚持道。
「……那、那么,打搅你了。」
悠树菜似乎是那种被强求就无法反抗的人,一脸紧张……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
──很好。
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打破悠树菜的假设,不解风情地无视隐约亮起的信号灯。这场比赛,是我赢了。
……不过……啊嘞……?
结果,我让悠树菜进了家门。
这么说来,从悠树菜的角度看……儘管力量比试上输了,但在技巧上却赢了。
(莫非我在这里也棋差一着吗……?)
事实好像就是这样。优雅地脱下鞋子的悠树菜──被粉金色头髮挡住的侧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微笑。
我把悠树菜带到厨房兼餐厅,正要把锅放进冰箱……
哔、哔、哔──
电饭锅发出了煮好的电子声音。
「啊,正好是晚饭吗?今天吃什么?」
悠树菜一边打量着厨房一边问道。
「米饭和青花鱼罐头。」
听到我的回答,悠树菜睁大了眼睛浮现出『就这样?』的神情。
「……不,平时也会考虑营养均衡,可一想到没人看,就越来越偷工减料了。」
悠树菜笑着摸了摸找借口的我拿着的炖菜锅。
「被我看到了呢。那么,你要吃这个吗?」
「啊?可以吗?」
「因为是奶油炖菜,不知道配米饭合不合适。里面有和金次一起去超市买的新鲜蔬菜。」
「──那谢谢你,我就收下了。」
「我也很高兴能让别人品尝。把炉子和木铲借给我,我加热一下。」
丁厨房里的围裙很小,悠树菜繫上了后……巨大的胸部上覆盖了相当面积的布,长度就像女僕的鸡尾酒围裙一样……她把锅放在点燃的炉子上,打开盖子,慢慢搅拌以免烧焦。
不一会儿,加热的锅子里──散发出香甜温柔的气味。
「……」
……?
(……这……!)
我忍不住朝那口锅里看了一眼。
「里面有鸡肉、胡萝蔔、洋葱、土豆和蘑菇。调味是黄油、小麦粉、胡椒盐、色拉油,还有牛奶。有没有因为过敏而不能吃的东西?可是,不能够挑食哦?」
以为我在确认配料的悠树菜说道,我清醒过来。
「──啊,嗯。没关係的,我没有过敏。」
这是……
不只是好闻。
(……这、这个味道是……)
──我想尝尝。一定要确认下。必须。
因为悠树菜还没吃晚饭,于是我把煮好的2合米饭提供了一部分……
「变成山渊全体居民参加的晚宴了呢。」
「呵呵,是啊。不过也只有我们两个人。」
在饭厅,我和悠树菜隔着桌子,吃起了炖菜和米饭。
也许是为了维持100cm的胸部需要摄入相应的卡路里,悠树菜吃得不少。她的餐桌礼仪很好,富有成熟女性的感觉。
还有,这个奶油炖菜……
(……果然……)
是吃过的味道。而且是好几次。
还记得什么时候吃的。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当妈妈还活着的时候──
──和妈妈做的味道一样。
调味差不多啦,用的同一家公司的黄油啦,不是那种水平。
完全是一个味道。
在惊讶之余,我把它吃了个精光……
悠树菜开心地看着那样的我。
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了,但就像那时的妈妈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