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醒来,贴在睡袋内侧那张请美术社员画的肖像画……其实好像不算肖像画,是小冰在亲我的插画映入我的眼帘。
「真是美好的早晨!虽然因为勉强贴在睡袋内侧让画纸变得皱巴巴的,但小冰的魅力依然不减!昨晚把这贴上之后,我一直望着它迟迟难以入眠呢!」
这样讲只是表面上的理由……我难得睡不着觉的事情虽然是真的,不过实际的理由与其说是这张画,还不如说是因为昨天时雨告诉我关于九头龙学长的过去一直在我脑中反覆播放的关係。
当然,我不可能跟本人讲我知道了他的过去,因此关于这件事我不会向九头龙学长提起。
然而,我还是想跟他多聊聊。
虽然他应该会觉得我很烦就是了。
我轻抚了一下小冰的插画,从睡袋中爬出来。
兔丸说「既然要贴就贴在一起吧!」然后交给我的那张将他2000%美化后的肖像画……不对,是创作画,则是没有被我贴起来而被丢弃在一旁。
「为什么眼睛要画得这么闪闪发亮呢……?而且还拿着一个胡萝蔔型的钻石面露微笑,这是什么装饰品之类的东西吗……?钻石=时髦吗?是这样吗?」
美术社的人虽然说只是按照客人的要求,但想必在画的时候也努力扼杀了各种涌上心头的感情不会错。自己磨练出来的绘画技术竟然被发挥在这样的画作上,他昨晚睡觉时一定以泪洗面吧……
我不禁对受害的美术社员感到同情,然后依旧把兔丸的画丢在一旁,伸了一个懒腰后眺望着窗外。
外面已经可以看到很有干劲地在慢跑的学生。大概是新人赛晋级到第二轮的出场者吧?
「我也想稍微动动筋骨!反正到我的比赛之前还有一段时间嘛!」
就算要尽量去观看朋友出场的比赛,在时间上依然很充裕。虽然今天想必也有很多热闹的摊位,可是我的点数已经见底了……
我记得毕咪好像说过,它今天要去担任其他比赛的裁判,所以途中才会跟我会合的样子。
我为了提振精神而拍拍自己的双颊,「啪!」地发出响亮的声音。
「拍、拍得太用力了~!好痛、好痛喔~!」
真是一如平常的早晨,连我自己都觉得很缺乏紧张感。不过,能够保持自己平时的样子,没有感到坐立难安,或许也是一件好事。我决定这样正向思考了。
虽然赤间同学有教过,在比赛前想像练习一下会比较好。但是……
「我如果进行想像练习,绝对会变成对我过分有利的展开呀……像是快要输掉的时候,听到可爱的女孩子为我加油的声音,让情势一口气逆转之类的。」
因为无论对手是谁都会变成这样,练不练习都没有意义了。
既然如此,我觉得还是实际让身体活动一下当作暖身应该才是最好的。
「毕竟我也不喜欢有心事未解,就去把在意的事情消化掉吧。」
我自言自语地呢喃着,準备好换穿衣物后快步赶往淋浴室。
现在我很想快点见到某个人呀。
有着各式各样的房间、简直就像迷宫般複杂的一栋建筑物中,让人不禁会觉得『何必要在这么深呢』的深处。
据说九头龙学长所在的美术社房间就位于此处。也就是我之前希望体验入社的时候所到访的那间,主要是学长一个人在使用的小房间。
「谢谢你带我过来!我刚才都迷路到快要哭出来了呢~!或者说根本就哭出来了!就像刚看完一部感人的长篇电影一样大哭出来了呀!还以为自己搞不好一辈子都到不了这里了!
和我同样是一年级的美术社女生用似乎有点複杂的表情瞥了房间一眼后,对我微微鞠躬示意,便转身走回刚才她带我过来的走廊。
她虽然是个看到我迷路而绝望的时候会对我伸出援手的善良女孩,可是一到这间房间门前就忽然表现出那样的态度了。
「嗯~为什么呢……」
就算我感到疑惑,能够给我意见的毕咪现在也不在身边。想必这个问题相当複杂,不是我可以随随便便介入其中的。
我并不会自不量力地说什么『交给我来解决吧!』之类的话……只是,如果聊一聊可以找到什么线索就好了。
即使房门上没有挂任何门牌,从到处沾染的鲜艳颜料还是多少可以看得出来这是属于美术社的房间。
四周充满一种极为强烈、拒绝他人入侵的氛围。
「画保长~!师父~!你疼爱的学妹来找你玩啰~!喂~!」
我彻底无视于那股『别靠近这里』氛围,很有精神地大叫着,并用力敲门。
里面有人的气息,应该不会没人在。我就像在主张『我可不允许你假装不在喔!』的气势不断对着里面的人呼唤。
「你已经完全被包围了!你母亲在哭泣啰!快点给我乖乖出来~!」
也许会哭的并不是九头龙学长的母亲,而是女儿变成这副德行的我母亲才对。不过我还是越来越觉得有趣,敲门的声音渐渐变得有节奏感了。
碰碰!磅磅磅!碰!叩叩!喀机喀机!
以彷彿在敲太鼓的姿势跃动全身,用认真严肃的表情敲门,不断敲门!
即使如此,房门依然还是没有被打开。呼,这犯人还真是顽强……要是再拖下去,有点担心人质的体力呀。(※九头龙学长既不是什么犯人,人质什么的也不存在。)
「九头龙学长,我带了冰到恰恰好的牛奶来慰劳你啰~!」
就在『牛奶』这个词一说出口的瞬间,房门就忽然『喀嚓!』一声轻易被打开了。
或许对九头龙学长而言,『牛奶』就跟『芝麻开门!』是相同的意思吧……
手握着画笔的九头龙学长露出『我就知道是你』的表情,低下视线看着我。
「……牛奶呢?」
「不、呃……我这就去买来。真是不好意思……」
被他用那么锐利的眼神询问,『我根本就没带牛奶来啦~!嘿嘿☆』这种话实在讲不出口呀。
结果九头龙学长好像真的很失望似地微微垂下眉梢……
「……算了,不用特地去买啦。反正这房间里有冰箱,牛奶随时都有库存。」
他一副『总之你进来就是了』的态度,用下巴示意我进去房间。
「哦~这里就是九头龙学长的巢穴吗!嗅嗅嗅……这、这个气味!该不会是!」
「不要用『巢穴』这种印象不好的名词来形容啦,讲得好像什么贼窟一样!还有这气味并不是什么烟味,是颜料的味道好吗!」
「什么嘛~」
「为什么你要表现得好像有点失望?为什么好像是我没有符合你的期待一样?话说,抽烟对身体不好吧?」
学长还是老样子,说的话一本正经。至于房间不知道该不该说叫人意外,整理得相当乾净,摆有很多画架、画具之类的东西。当中最引起我注意的就是……
「啊!好多奖状跟奖盃喔!画保学长太强了!简直是御神乐学园的蒙娜莉萨呀!」
「蒙娜莉萨并不是画家的名字而是画作名好吗!还有,拜託你不要若无其事地把『画保学长』这种称呼固定下来啊!」
照时雨所说,九头龙学长应该是转到御种乐学园来之后才参加美术社的,可是却得到这么多奖项,让我不禁觉得他真的很有才华。
就在我深感兴趣地欣赏着那些东西时,九头龙学长露出一副打从心底感到讨厌的表情……
「那种东西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垃圾啦。虽然说,我现在已经变得连那种垃圾都拿不到就是了。」
他不屑地如此说完后,用力把头别开。
其中最大的一面奖牌似乎是颁发给一幅名叫「innocence」的作品。面无表情、看起来没有任何感慨的九头龙学长接受一位大概是伟大艺术家颁发奖牌的照片也和那面奖牌摆在一起。
放在一旁的杂誌刊登有关于那幅「innocence」的特辑报导。
我随意翻阅了一下,便看到介绍文中又是『未完成的才能』、又是『最前端的品味』之类,可说是用尽各种文字大肆称讚。
摆饰在房间里的几件作品中,也可以看到那幅画。我光是看一眼,鸡皮疙瘩就竖起来了。
「哇~好棒喔……九头龙学长原来是真的人类呢……」
「你之前都当我不是人类吗……我从以前就觉得,惠瑠奈最好稍微学习一下对待他人的礼仪。既然『Hero Time』……时雨就在你附近,跟他多学学吧。」
「不不不!我刚才那并不是那种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很有天分、是真正有实力的人!那是在称讚你呀!」
看来我在用词上选错了。不过,听到九头龙学长的口中会说出时雨的名字,让我感到有点开心。
九头龙学长走到我旁边,像是看着什么耀眼的东西似地望向『innocence』。
「我在画这幅作品的时候,也有一段时期那样想过。毕竟当时的我总是被周围的人捧得高高在上。但是……」
他忽然拿起调色盘,用力泼向『innocence』。
「你、你在做什么呀~~!Stop!Hey, Mr.!Stop, please!」
我慌张得从口中冒出一堆莫名其妙的英文,同时想要冲到画作前用自己的身体阻挡颜料,但还是来不及了。
五颜六色的颜料洒向画作……可是……
「……呃、咦?这是什么魔法吗?」
颜料在沾到作品前忽然停在半空中,然后无声无息地回到调色盘上。调色盘接着轻轻飘浮,回到九头龙学长的手上。
这或许是学长的能力之一吧?
……不过,真是吓死我了……
「开玩笑的啦。而且,挂在那里的只是複製品,真的作品听说好像被展示在什么很了不起的美术馆了。」
就算只是複製品,没看到这么棒的作品被糟蹋的画面还是让我打从心底鬆了一口气。
九头龙学长把调色盘放下来,从摆在房间的小型冰箱中拿出纸包装的牛奶。
接着看看我的脸又看看冰箱里,用力搔一搔头髮,看起来好像考虑了一下后,拿出水果牛奶轻轻抛给我。
「哇~!这我就能喝了!画保学长该不会是为了我来的时候特地準备的吧?你是大帅哥吗!」
我拿着在精準控制下落到我手中的水果牛奶,开心地跳起舞来。
「怎么可能啦?那只是为了美术社的学弟妹之类……来的时候準备的而已……虽然根本没人会来就是了……」
九头龙学长将吸管插进牛奶的同时,语气听起来莫名寂寞地如此呢喃。
我再度观察了一下这间似乎是九头龙学长专用的房间,果然整理得很乾凈。如果只是想要自己使用起来方便、随自己高兴使用,并没有整理到这种程度的必要。
……应该是为了随时都能招待来客,或者说让人会想来作客……吧?
这样一想,我心中便感到温暖起来。
而大概是心情写在脸上的关係……
「惠瑠奈,你是下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是没差啦。话说,你来找我总有什么事情吧?」
这句话听起来就像别人没什么事是不可能会来这种地方一样。
「嗯~说事情其实也没什么事啦!不过就在刚才我想到了,我有一件事想拜託你!」
「我拒绝。」
瞬杀呀。秒杀呀。
所谓不容分说就是指这样的状况吗!稍微有点考虑的余地有什么关係嘛!或者说,我根本还没讲拜託的内容呀!
「你有事情想拜託就去找星锁或是时雨。我是不知道你要拜託什么事,但他们绝对会比我更符合你的期待。」
九头龙学长说着,便在全新的画布上开始构图起来。
宛如在一片纯白的空间洒下光彩的笔触,毫无疑问地就是九头龙学长的世界。
「我想要请你用我当作主题画一幅作品!不是画我的外貌,而是画九头龙学长客观上对我的印象。」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说出自己的请求,结果九头龙学长瞬间停下笔,凝视着我。或者说在瞪我也可以。
「哼哼~!露出那种表情也是没用的~!我早就知道画保学长根本没有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恐怖啦!」
「啊啊?」
他即使出声威吓,也不会对我动手或是爆什么粗话。
「可以请你帮我画吗?当然,我不是说现在马上!以后也可以!等你更清楚我这个人之后再画也可以的!」
我摆出彷彿要磕头请求的姿势。
九头龙学长很深很深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要拿惠瑠奈当题材也太幼稚了,根本提不起我的干劲啊。再说,我们根本就还没有多熟。」
「哦?那只要让你更熟悉我就可以了吗!要我每天过来吗?为了让你更熟悉我,要我每天都过来吗!」
如果只要那样就太简单了。毕竟这房间很舒适,水果牛奶也很好喝呀!
九头龙学长露出「呃!」的表情,大概是发现自己失言了,推着我的背半强制地想要把我赶出房间。
「什么、什么?就算你把我赶走,我明天还是会来喔!」
「你不用再来了!话说,你等一下要出场新人赛吧?看你那么悠哉,时间没问题吗?」
听他这么一说,我顿时脸色发青。原本应该时间很充裕的才对,但看来我太过悠哉了。
我确认了一下终端机,发现毕咪在不知不觉间有联络过我三内容是『比赛时间快到了,你在哪里做什么』之类担心我的讯息。
「不、不好意思,九头龙学长!我必须要走了!时间呀!我身上的魔法要消失了!」
「你干么忽然自以为是灰姑娘啦……快走快走,去!」
我找了一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当作玻璃鞋留下来,可是却什么都没有,只好把刚才喝完的水果牛奶空包装轻轻放到地上。
「嗯,这样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