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五BelieverMustDie
一间铁灰色的房间里,有一名穿着刑警服装的男人,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翻阅着报纸。
这里,是警署地下一楼的武器管理部。
过了一会儿,通往房间外的门打开了,另一人走了进去,对着那翻阅报纸的男人扬起了手。
呦,贝瑞,看起来满悠閑的嘛。
是你啊,乔伊复职啦。
被名为贝瑞的男性刑警这么对着乔伊回笑着。
哈哈,差不多就是这样。乔伊随便将这话题瞒混过去。
那么你有什么事啊?
啊啊,就是我需要一些弹药补给乔伊将一张纸条压在桌上,往对方那推了过去:还有,这几项东西也帮我拿一下。
将纸条接了过去,贝瑞看了一眼:那你等一下啊,我拿给你。
贝瑞是负责警局的火器管制人员,局里大部分的弹药补给和装备的取用,都要从他那边经手。
不过怎么又突然需要弹药啦,你才刚复职而已吧,马上就又要进行这么危险的任务啦,还是老样子这么拼呢。贝瑞取出钥匙,往着这房间一旁的小间保管室走去,一边在翻索乔伊指定的物品,一边这么说着。
没办法,这年头犯人的火力都比我们还强,想凭一张嘴就逮捕别人根本是作梦。
哈啊,这样说也是是啦。对了贝瑞探出头来,开口问道:你还没给我局长的同意许可证喔,先给我看看吧。
乔伊眼角跳了一下,然后又装出一副从容的模样:那个啊,不知道跑去哪了,大概搞丢了,下次再补给你吧。
贝瑞停下动作,转过了身,双手交叉着:乔伊,你也知道这样子我很难为。如果以后出了事,追究责任下来,我可是会很惨的啊。
所以说,我之后会再补一张给你,你就先给我吧。
不行,不然你再跟局长申请一张新的许可证明吧,反正也很快。乔伊苦笑:你也知道康纳莱那个人嘛,再要一张他会很啰嗦耶,你就先给我嘛,有事我会负责的。
但贝瑞依旧坚持:就是知道他的个性才不行,而且真出事也不是你想担我就没责任的。你还是重新叫局长签一张新的吧。
啊啊,如果能的话我就不会拜託你啦!
乔伊用力搔着那头乱髮,满是无奈地仰天低嚎。
这时--
你就给他吧,贝瑞。
乔伊闻声一个回头,开口的人竟然是威廉康纳莱。
而听到局长本人都到此出声了,贝瑞当然不再有问题,马上準备了乔伊所要求指定的弹药配给。
从贝瑞手中接过了所需的东西后,乔伊离开了武器管理部。
看着走在他前面的康纳莱,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也不用多说,乔伊知道康纳莱了解他想问的。
没什么,反正我不同意,你也总会想办法弄到手的。康纳莱回望了他一眼:也或许,是我终于受不了你了你如果早点殉职,我大概也能轻鬆点。
是这样吗?那我问你一件事。
看着对方平静的脸庞,乔伊开口问道:之前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薛曼的事情?如果你不说的话,或许我根本就不会察觉。
我只是不想再看你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傻样罢了。
是吗?不过你应该很清楚我的个性吧,那你怎么可能没料到我得知情况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和举动?
乔伊直直盯着康纳莱的脸,而后者没有答话。
其实你也在期待着吧?期待着有人会挺身而出,期待着会有人反抗他,期待有人会做出你自己没有选择的另一条路,不是吗?因为你跟我一样,其实内心深处都还相信着那股人心的光芒吧?康纳莱默默听着。
在地下一楼的走廊上,略显阴暗的灯光中,乔伊早已年过四十的脸庞上,却寻得出自己早已消失殆尽的年轻和热情。
--随你自己去想吧。
没有给予正面回应,也没有否认。康纳莱就这么丢下了一句后,背对着乔伊随意挥了挥手,再次移动脚步离开了。
没有看见他脸上的表情,但乔伊确实感受到了自己脸庞上的笑意--
日沉日升,月起月落,时间终于到了那一天。
休杰球场是将一整片原有的山坡地改闢为球场,因此不管是在佔地面积或是场地条件都相当的不错。
这天的天气相当好,天际相当晴朗,飘着几朵洁白的云。
明亮的暖日照应着日辉,让这入冬的日子显得相当暖和,云影投映在大地,随着远空的风吹而在碧色草地上移走着。
布鲁斯薛曼和身旁几名市议员一边轻快地聊天说笑着,不知内容是在谈论哪方面的话题。
身旁随走着几名提着球杆袋的男人--薛曼例外,除了他背负着球袋的是穿着西装的自家随扈外,身旁也跟了几名宠爱的男童。
当众人接连挥出各自的球后,他们又再往下一个目标洞走去,由于各桿洞之间都有一小段距离,所以他们的移动是以专供击球者们使用的小型车辆。
这时,远方一边的山丘上,出现了另外一辆移动用的小车,朝着他们缓缓开去。
一开始,还没有人注意到,但是随着彼此距离的越来越近,那辆小车的速度也逐渐加快。众人的随扈也都注意到这点,对着那辆小车摆出手势,要他快闪开。
布鲁斯薛曼和其他几名市议员都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也在守卫保镖的掩护之下,侧身让开。
但是对方不仅毫无减速之样,甚至还自动修正了方向,朝着他们移动闪避的位置追尾而去。
保镖们开始举枪朝向那辆车子警示,但车上的那人却在看见这情形后有所动作。
不知做了什么手脚后,驾驶员往车外跃出,整个人在草地上滚了好几圈,颳起不少草屑漫飞。
而那辆车在失去主人的驾驶后,竟然也没有减速,就这样保持着刚才的速度朝着薛曼一行撞去。
那辆车若只是单纯的撞击还没怎么样,毕竟薛曼等人已经有了準备要闪避;但要命的是那辆车竟然在驶了一段距离来到他们面前时,突然炸裂开来。
爆裂的火焰夹带着震波和碎片飞溅,朝着四周席捲而散。面对这突然而来的异变,一旁的随扈反射性地以身躯作掩护,将身旁的僱主们扑倒。
--车上的那个人是法欧肯修米思。
虽然乔伊极力反对他参与此事,认为这件事情的危险性极高,不管是成功或失败的后果都不轻鬆,而法欧肯还只是个孩子,没必要介入此事。
但是法欧肯却很坚持。
并不清楚法欧肯的想法,乔伊万分不解,但在少年威胁若不肯让他参与的话,他不但会阻扰乔伊的行动,甚至会告发他。
于是在没有办法之下,乔伊也只好乖乖让他参与。
而他们两人从昨晚就潜入这个高尔夫球场,一直埋伏于果岭附近的树丛里等待。
而当经历超过十个小时以上的等待,一看目标终于出现在自己眼界中时,法欧肯便依照着之前和乔伊商量后的指示,驾驶着另一台小车朝着他们撞去。
而当彼此接近到一定距离时,金髮少年便固定住油门踏板,并在车上放置了一枚乔伊想办法从警局的证物保管室污出来的小型炸药,在大概估算时间后,他便跳车弃之逃离,让这辆定时炸弹车袭击薛曼。
炸弹攻击并没有成功,但打从开始乔伊也不认为能够计算的如此準确。更何况薛曼身边还有许多议员等人,他们都不是乔伊的目标。所以这个炸弹攻击只是用来分散对方注意力,而真正的突击才正要开始。
在那阵混乱中,除了刚才那早一步跳车的金髮少年外,还另有一人则趁着这个机会,由埋伏的另一端朝着他们疾沖而去。
--突袭的那人是乔伊布朗。
藉着法欧肯那刻意且明显的目标吸引对方的注意,而他则是从车辆行进的反向,急速宾士而上。
一边跑步,乔伊同时掏出了怀中的左轮手枪,趁着浓烟和暴风的掩护,举枪便对薛曼射击。
不过虽然才受到意料外的突袭,那几名精选出来的随扈并没有因此就失去警觉,也连忙挡在薛曼和乔伊之间,拔枪準备反击。
不过毕竟乔伊还有佔有先势,接连开了数枪,将那几名随扈击杀。
就在已经来到适当的距离内,正当乔伊紧握左轮枪,瞄準向关键目标的布鲁斯薛曼时,后者的视线和前者有所交会。
薛曼的眼神先是浮现了惊愕,但就在短短的一个眨眼后,他的神情又恢複了平静。
刚才由身旁护卫所争取到的短暂阻碍,已经让薛曼有了足够的反应时间。面对这名突来的敢死攻击,薛曼浮现一丝冷笑,竟然是一把抓起了趴伏在一旁的议员,揪住他的身躯,当作盾牌拦在自己面前。
面对这意料外的举动,乔伊的动作赫然一滞,无法立下主意马上下手。
但也就这么一个耽搁,已经让剩下的另一名守卫取得了反应时间,朝着乔伊反击。
这来去之间仅仅只有数秒的反应时间。
乔伊就因这么一个失策,失去了绝佳的机会,反而令自己陷入了危机之境,在那阵枪击反攻中,腰侧吃了一弹,当场血流如注。
正当这个时候,本来依照计画、应该要趁机逃走的法欧肯,竟然又折回头来。
由于被正面的乔伊给吸引了注意,守卫竟然被从后折返回来的金髮青年给抱住,一个大意之下被扑倒在地。
而就在这么一个空档,乔伊忍着腹部的剧痛,几个大踏步冲上前,一记横踢踹开了被薛曼抓来当作盾牌的那位秃头议员,左轮枪口比向失去防备的薛曼。
结束了!
就在这瞬间,眼看子弹就将要发射之时,突然远方响起了另一声枪响。
砰--锵!
一股力道撞在乔伊右掌心中的左轮枪身,他一个紧握不住、脱手飞出。
什么?
而也在这时刻,薛曼一脚踢向乔伊腰侧的伤口,后者吃痛跪倒,而薛曼则是半退半爬的拉远了距离。
呜呻吟着捂住伤口,乔伊满脸痛楚地勉强撑着身子,错愕地看着被击飞的佩枪落地。
他顺着受攻击的相反角度看出,但在下一瞬间,却看到了一位有点眼熟、却完全没料到会在此再会的人。
从薛曼后方出现,那人缓缓朝着他们走近,而随着距离的拉近,乔伊更是确定了自己没有认错人。
穿着那身初次看见时的深黑长裤和长袖深色服饰,虽然或许因为是白天所以少了那件长褂黑风衣;但就算这样,那漆黑的双瞳黑髮以及带有东洋人特徵的脸庞,在乔伊的印象中只和一个人的身份符合。
鸦,是你?乔伊喃喃说道:为什么?你是从哪里出现的?刚刚明明没有不对,在这之前,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不会认错的,那个人肯定是鸦没错。
但正当乔伊才欲有动作,鸦已经先一步地迅速举枪,枪口迸发火芒。
别动。黑髮青年冷淡开口。
刚才那发子弹掠过乔伊脸颊侧,但他很清楚那名为鸦的青年枪法之准,虽然刚才只是威吓没有命中,但也不敢再挪动身躯了。
不是这样的,乔伊。那个人、那个人他一旁的法欧肯已经反被制服,被一名黑衣男人按倒在地。
金髮少年轻咬着下唇,带有一丝不甘心和绝望的口气说道:我曾经在薛曼的房宅里看过好几次了
什么?听到金髮少年的话语,加上刚才的那些行为,让乔伊确认了一件事--
鸦,你是薛曼的人?
刚才击落自己的佩枪,一次还可称之误会,但第二次的威吓射击,则早就已经证实了一切。
乔伊再次开口:喂!回答我啊!是我搞错了吧?应该是哪里弄错了吧?
黑髮的青年没有答话,只是沉默持维持着举枪瞄準的动作。取而代之的,一旁的薛曼已站了起来,整整衣襟,来到了鸦的身旁。
胸口起伏喘气着,额头也有冒出的细细冷汗,薛曼站了起来,以着俯瞰的姿势盯着蹲在自己身前的乔伊。
呼,布朗警官,我这次还真是被你给大大吓了一跳呢,想不到你居然预先埋伏在这,差点就被你得逞了。
说着,薛曼又瞥了被按倒一旁的金髮少年,说:至于你法欧,几天不见,我好担心呢,完全没料到我们会在这种地方重逢呢。法欧肯的蓝色眼瞳冷漠回望。
薛曼两眼眯细:态度这么冷漠啊,好歹我们也一起住了这么久,看来今天的行动应该和你有关吧,还是说根本就是你提议策划的呢?罢了,关于这件事,就等之后再慢慢问你吧,反正我们多得是时间可以好好亲密相处呢。
至于布朗警官你刚才的疑问,我可以明白直说,薛曼走到鸦的身旁,拍了拍肩膀:你没有搞错,他的确是我的人。
我只是和你有合约关係而已。鸦淡然说道。
薛曼笑道:哈哈哈,是我表达方式不佳,不过以目前来说,都一样不是吗?
被枪瞄指着的乔伊,明显露出有所动摇的神情。
好不容易只差一点就能成功了,却被这意料外的不速之客所破坏,而且--居然还是那个黑色的家伙!
乔伊的肩膀微颤,不解化为了难以认同的愤怒,像是控诉般地喊着:
为什么要帮他?难道你不知道吗?那个人是布鲁斯薛曼他就是操控这个城市绝大半不法行径的主使者啊!为什么不但不杀了他,还要保护他!
布朗警官,你似乎误会了什么是吧?薛曼双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他不对我动手很正常啊,毕竟鸦可是和我签了特别契约的专任杀手啊!
契约?杀手?乔伊的两眼微微瞪大。
是啊,他可是和我签了一定时间内都随我指定目标予以暗杀的契约,是我相当信赖的一名杀手喔--当然以防万一,其中也包含了合约期间绝不可反过来对僱主动手,也另外签了要在必要时刻保护我安全的附带契约呢。
不对,这样不对因为受薛曼的命令才动手杀人,但是这段时间来,鸦所杀的都是那些黑帮的老大,或是那些毒枭,这不正是鸦你所行使正义的表徵吗!
薛曼愣了一下,接着那脸上的表情开始抽动,最终还是像听了什么笑话似地,忍不住笑了起来。
呵、呼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着。
原来如此,布朗警官你完全搞错了呢。我要鸦杀那些人,是因为他们在这城市实在太碍眼,既不愿合作、而且也阻扰了我太多事,偏偏又愚蠢到以为可以对抗我就是因为解决了他们,我的势力才能这么快速的扩展啊。
薛曼拨了拨那斑驳着灰白的髮丝,继续说了下去。
至于那些白道的反对分子就更容易对付了,要钱要权要女人,总是脱不了这几样。就许多方面来说,他们还比那些黑道的人物好应付多了,根本无须让鸦出手--而且,你又确定鸦杀过哪些人了?无言以对的乔伊,额头滑下汗珠。
的确--警方所有关于黑色的家伙的情报,都只是断断续续的,鲜少有明确的目击证人。
一直以来,都是外界将那些情况类似的黑道分子暗杀事件,归在鸦的作为下,而研判他应该是专门针对那些违逆法律的不法分子。
但其中真的有极少数几件对正派人士的暗杀事件,是否就因线索不足、以及先入为主的观点,而否决了黑色的家伙下手的可能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