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連篇 第二十一話

「卡塔莉娜，妳……」

「姊姊……妳已经受到瘴气的严重侵袭，甚至失去了人形吗？」

面对卡塔莉娜令人不忍卒睹的丑恶外貌，明知无济于事，艾莲娜和雷奥德还是试着跟她沟通。

卡塔莉娜笑了笑，不发一语。

「姊姊……」

目睹卡塔莉娜变身的模样，艾莉丝难掩内心真切的悲痛沉吟着。

身为女神附身的对象，艾莉丝本来就不容易憎恨他人。

就某种意义而言，艾莉丝的情感比卡塔莉娜更加不正常。因此她实在无法理解卡塔莉娜为何被忿恨扭曲到这种地步，只是一味地替姊姊感到哀伤。

「算了吧，艾儿。说再多也只是白费力气。」

「为什么……？」

「妳觉得他们两个还能恢複原状吗？ 」

面对宏的询问，艾莉丝悲切地摇了摇头。被瘴气深层影响到改变容貌的生物，不管做什么都不可能恢複正常了。

进入这种状态的他们，光是接触到由于大丰收、或是满载而归这种付出劳力获得回报而产生的实质喜悦，就会感到全身不对劲。假如身处于类似艾莉丝诞生之际、众人纷纷打从心底献上祝福的场合，更是会受到足以致命的严重伤害。

毕竟瘴气就是这么回事，一旦接触到正常人认知当中清新舒畅的空气，就会立刻受到凈化。

世界各地的祭典本来就隐含着将瘴气自日常生活中驱逐的功能，就算两人的意识清醒过来，只要无法接触上述场合，根本不可能正常地生活下去。

「春菜，妳可以在唱歌的同时发动攻击吗？」

「应该没有想像中困难。」

「大自然之舞呢？」

「恐怕会后继无力，还是别列入考虑吧。」

趁着宏和巴尔多展开对峙，雷奥德和艾莲娜设法跟卡塔莉娜交谈之际，真琴与春菜迅速交换意见。

「好了，你们令人作呕的伪善对话，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吧？」

「伪善……」

他们并不是以善人自居才说那些话的，不过从对方的回应来判断，可以确定无法跟他们沟通。想办法驳斥只是浪费时间，还是思考该如何打倒对方比较实在。

「总之，我已经清楚和你们是无法沟通的了。既然如此，是时候了结这场战斗了。」

「发现对方无法沟通，就打算诉诸武力吗？那个腐败的女神身边果真都是野蛮人呢。」

「因为我不想在你身上多费唇舌。」

话才刚说完，达也立刻发动附加伤害效果的紧缚魔法，重力锁链。

达也本来就觉得这门魔法的效果只是聊胜于无，结果果然在最后关头遭到化解，无法突破对方的防御。

「尤利乌斯！你来对付巴尔多！姊姊就交给我跟艾伦斯特处理！」

「遵命！」

在雷奥德的指示之下，尤利乌斯立刻冲上前线。

春菜也像是配合他行动般引吭高歌。

陷入胶着的战况，顿时来到最高潮。

☆

「呜呵呵呵呵呵呵。」

卡塔莉娜夹带着充满诡异气息的笑声，一步步地爬了过来。

那丑恶的模样让艾莲娜眉头一皱，将数柄利刃激射而出，藉以试探对方的实力。

她跟艾莉丝不一样，早已抱定了非打倒卡塔莉娜不可的念头。

即使听见春菜的歌声，卡塔莉娜也没有跟先前一样露出痛苦的表情。不过这不代表歌声毫无效果，事实上艾莲娜发现卡塔莉娜的肉体正逐渐出现崩溃瓦解的迹象，只是进展十分缓慢。

照这个情况看来，就算艾莉丝施展凈化，也难以收到一击必杀的效果。

「呜呵呵呵呵呵呵。」

即使短刀刺入体内，手腕、蛇发以及尾尖被利刃砍断，卡塔莉娜依然带着丝毫不受影响的微笑缓缓爬来。即使短刀插入心脏她也不以为意，似乎连身体的结构都不像人类了。

「这副尊容真是令人作呕。」

「呜呵呵呵呵呵呵。」

「妳捨弃人型也就罢了，竟然连说话的能力也一併割捨了吗？」

「呜呵呵呵呵呵呵。」

除了笑声之外，卡塔莉娜没有其他回应。雷奥德见状，连气都叹不出来。

虽然早已不对卡塔莉娜抱持多大期待，即便她能开口说任何话，除了刬除她之外没有其他选项。可是雷奥德依然希望卡塔莉娜在受死之前能够保有人类的心，清楚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

「算了。」

于是雷奥德拿起宏所赠与的长剑，打定了速战速决的主意。

雷奥德的长剑不像其他姊妹所持有的怀剑般，无论使用者的实力如何都是把强力的武器。不过，不管使用怀剑的人实力多坚强，都无法打倒打不赢的敌人。相较之下，雷奥德的长剑却具备打败大型强力魔物的可能性，只要使用者拥有相当的实力。

雷奥德的剑技虽然略逊于尤利乌斯、铎卡和蕾娜，却也称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凭雷奥德的剑技，再配上拥有秘银特殊凈化效果的长剑，就算是变身之后的卡塔莉娜，也不太可能全身而退。

「宏，差不多该使出杀手锏了！」

雷奥德向宏发话，顺便确认宏目前的状况。与巴尔多展开对峙的宏正在内心盘算出手的时机。

「你真的要拿自己的姊姊为那招做实验？ 」

宏表情微妙地綳起脸来，如此反问。

「那东西已不是人类了。歼灭捨弃人类语言以及人形的对手，难道需要任何的犹豫吗？」

「这样啊……」

眼见雷奥德对杀死亲生姊姊这件事如此果决，宏的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複杂神情。

他能理解并接受雷奥德想手刃卡塔莉娜的念头，毕竟是特殊状况，他并不会轻蔑或责备雷奥德的想法。但日本人的伦理观念，还是让他内心抗拒接受这不得不为的现实。

除了宏之外，日本人阵营全都浮现出同样的神情。雷奥德看在眼里，打从心底感谢这些好友的体谅。

「姊姊，準备受死吧！」

就在破除各种迷惘的雷奥德準备使出杀手锏的时候，脸上一直保持微笑的卡塔莉娜终于採取了攻击行动。

只见她蜷起长蛇般的下半身，像弹簧一样奋力一弹瞬间拉近距离，接着又高举右手钩爪往前一伸——那右手明明被艾莲娜的利刃斩断，却不知何时完成了再生。她越过挡在面前的雷奥德及艾莲娜，袭向躲在最后面的艾莉丝，準备撕裂她。

「呜呵呵呵呵呵呵。」

雷奥德立刻以长剑斩断卡塔莉娜嗤笑着大幅挥舞的右手臂，铎卡则以手中的盾牌挡下并撞飞了卡塔莉娜的身体，顺便阻挡巴尔多突破宏的防线后所释放的瘴气弹。

卡塔莉娜的右手臂在顽强的抵抗下仍与身体分家，受到凈化完全消失无蹤。而位于本体的残肢，似乎没有重生的迹象。

「姊姊，妳就这么憎恨我吗……？」

「艾莉丝，她只是被自身憎恨反噬的愚蠢之辈，就算是自己的亲人，也不值得同情！」

「呜呵呵呵呵呵呵。」

艾莉丝打从心底为无论被怎么说、怎么对待，却只会不停窃笑的卡塔莉娜感到难过。艾莲娜则是对卡塔莉娜报以冰冷的眼神，彷彿将自己的妹妹视为路边毫无价值的石子。

在场众人，大概只剩下艾莉丝依然对卡塔莉娜保有一丝的同情。

大家都知道卡塔莉娜从各方面来说，都已经不可能恢複原状了。

不只外表发生异变，她被雷奥德斩断右手并受到凈化，明明应该感到十分痛苦，脸上却还带着诡异的笑容。这有违常理的反应，更证明了她的异常。

她的心已经被封闭在自己的世界，身体成为被偏执与狂妄所支配的机器。

在变身为魔物的瞬间，卡塔莉娜公主就已宣告死亡。

「姊姊……」

「艾莉丝，妳若真的替姊姊着想，就更该儘快让她获得解脱。姊姊向来是个自视甚高的人，难道妳忍心看着她在恢複正常后，目睹自己丑陋的面貌吗？」

艾莉丝点点头，接受雷奥德的说法，着手进行凈化的準备。可能性虽然微乎其微，艾莉丝还是希望透过凈化的手段让卡塔莉娜的外貌恢複原状。

「艾莉丝，等我了结姊姊，妳立刻进行凈化。」

「……知道了。」

即使泫然欲泣，艾莉丝还是坚强起来，决心对付自己的姊姊。

凈化的手续已经準备完毕，随时都可以启动。

「艾莉丝！妳有余力的话，就用怀剑攻击另一边的敌人！」

就在做好觉悟的艾莉丝，将注意力集中在雷奥德的行动时，综观全场的艾莲娜突然做出指示。

仔细一看，全身是伤的巴尔多正以惊人的速度盘旋于半空中。盘旋的轨迹清晰可见，似乎正在描绘某种魔法阵。

「他八成是发现魔法对付不了正面的阻碍，打算以强化物理攻击的手段打破僵局吧。从他在空中耍那些小动作看来，应该是準备进行高速突击才对。」

雷奥德以冷静的口吻分析巴尔多的行动。

看来巴尔多似乎发现了负责阻挡攻击的宏的弱点。

宏的手边连最基本的小圆盾也没有，一旦遭遇大质量的高速冲撞，势必站不稳脚步。身后虽然还有铎卡可以提供一定程度的支援，但夹在两人之间的人物难免会受到重大的伤害。

雷奥德的分析点醒了艾莉丝，于是她也仿效艾莲娜的做法，儘可能以怀剑所释放的利刃不断干扰巴尔多的行动。

只可惜艾莲娜和艾莉丝对战斗都很外行，难以準确击落在半空中高速移动的目标。

而且魔法阵被利刃穿透之后也未消失。巴尔多在描绘魔法阵时，一定用上了某种特殊的手法。

「艾伦斯特！上前掩护春菜和达也，以备不时之需！」

「可是，殿下……！」

「姊姊——不，卡塔莉娜已经失去战斗能力了，一切马上就会结束！」

「遵命。」

铎卡听闻雷奥德的指示，越过痛苦打滚的卡塔莉娜，站到春菜面前。

目送铎卡离去之后，雷奥德开始发动王家祕传的大绝招，準备跟敌人一决胜负。

从先前斩断右臂的手感判断，砍下四肢并非难事。但唯有祭出这秘招，才能一举击倒本体。在这种紧迫的局势下，由不得他慢慢料理敌人。

「就让我以王家祕技送妳上路吧！接招吧！次元斩！」

诚如名称所言，这一招正是借用时空女神阿尔费米娜之力，足以撕裂次元的超级大技。

名义上虽然是王家祕传的绝技，但其实使用者并不限于法连王家的血脉。只要受到阿尔费米娜的眷顾，且本身具备水準以上的剑术，任谁都可以使用。

「艾莉丝！」

「是！」

核心部分被次元斩一分为二的卡塔莉娜几乎只剩下残骸，这时艾莉丝的凈化之光彷彿为她了断似地倾泄而下，彻底凈化了盘踞在卡塔莉娜体内的瘴气，让她的身子狠狠痉挛。

只见那魔物慢慢缩小，恢複成卡塔莉娜原本美丽的容颜。

然而她美丽的模样只维持了一瞬间。这名双眼紧闭、神情安详的美女没有机会睁开眼睛，旋即化作尘埃消失无蹤。卡塔莉娜公主就此离开人世，不留下任何痕迹。

「姊姊……」

直到最后一刻，这位同父异母的姊姊依然拒绝对艾莉丝敞开心房。

就在艾莉丝再也忍不住，即将潸然泪下之际……

「情况不妙，艾莉丝！」

雷奥德连忙警告妹妹。

哥哥急迫的语气促使艾莉丝抬起头来，看见巴尔多背负着描绘于半空中的魔法阵，摆出準备下坠冲刺的姿势。

「姊姊、艾莉丝！有没有能够减缓他冲击的防御魔法！？」

「可惜手边没有适合的！」

「对不起，现在阻止大概也来不及了！」

两人的回应传入耳中，雷奥德立刻摆出架式準备施展另一种大绝招，试图减缓巴尔多直扑而来的速度。

铎卡则是屈膝沉腰，鼓起最大的防御力準备应付眼前的事态。

时间宛如慢动作重播的画面般漫长，只见宏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揹袋里面取出了某个东西，朝着高速冲来的巴尔多脸上丢过去。

在场四人发挥了高度的集中力，清楚辨识出宏所投掷的物体到底是什么之后，不约而同地打算吐槽。

众人正要开口的前一秒，巨大的爆炸声响顿时传遍神殿的每一个角落。

强大的爆炸威力震撼了整座神殿。等震动停歇，雷奥德这才以难以置信的表情喃喃说道：

「……不是真的吧……」

「……至、至少平安度过了一次危机，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