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雷篇 第一話

宏一行人来到佛雷后已经过了一周，就在这个五月上旬即将过去的日子里，他们尚未到达首都史堤连。

理由很简单……

「这可不妙，坑道已经整个异界化了。」宏说道。

「就是啊，能够到外面去的传送魔法完全受到了阻碍。」达也跟着说。

「以我的感觉而言，与其消解异界化，不如先立下对策，以防止异界化现象从坑道扩散到城镇。」

就是因为他们遇上了这样的麻烦。

库列斯特凯布，是在佛雷中拥有最多矿石出产量的城镇。在宏一行人到达这里的两天前，也就是现在的四天前，这个坑道突然异界化了。因此从昨天开始，所有拥有七级以上冒险者资格的人都被派来调查。众人正前进到稍微深一点的地方做着各种确认。

「异界化的程度进展得很快吗？」

「除了进展得很快以外，核心八成一开始就位于没有连接到坑道，且非常深处的场所。应该说，当不存在于地图上的道路都出现时，代表许多地方已经沦陷了。」

宏透过瘴气一类的流向以及任何人都能确认到的物理要素，在两方面回答真琴的问题。真琴在众人之中，判别异界化程度的感觉是最为迟钝的。

坑道之中，已经完全变成地下城了。

「宏同学，你怎么看？」

「你问我，我也很难回答耶。就我的考察来看，大概是在这座矿山极为内侧之处，且若以人为方式引发落磐，则不晓得是否因挖到内侧的深处，导致瘴气凝块逐渐变大，才引发了异界化。」

「我也投师父一票。」

「从瘴气的流向来看，我也觉得只有这个原因……」春菜说道。

「哎，也是有不自然之处就是了。」达也跟着说。

宏一行人一面拍落飞过来的蝙蝠，一面进行着有些让人感到烦躁的对话。很遗憾地，众人对于会干出这种事的家伙，大都心里有数。

「哎，就算原因出在那帮家伙身上，我们也无法立刻明白能否接触得到他们，目前也只能先彻底地调查这里了。」

宏中止了情报太少，现在多想也没用的话题，并提议集中精神完成现在正在执行的委託。不知为何，他的手上握着十字镐。

「所以，为了确认这个地下城，我们就到处稍微挖掘看看吧。」

「可以这么做吗？」春菜问道。

「我已经获得许可了，而且这可是很重要的调查呢。」

宏边说边将十字镐也交给春菜与澪。他的脸上写着「好想快点挖岩壁」。

「大哥和真琴小姐就先戒备周遭的魔物吧。」

「好。那你要挖到怎样的程度？」达也问道。

「每个人先在这里挖到装满篮子的程度，之后到稍微里面的地方再挖满一个篮子，我打算照这样的步调挖掘十个地方。」

「你要挖那么多哦？」

「因为这里是矿山啊。像是矿石的有无、矿石的分布，以及挖掘之后会呈现怎么样的状态，都是很重要的呢。」

宏突然主张挖掘岩壁，其理由非常地有道理。即使宏肯定是将「想挖掘素材」这种嗜好面的动机置于最优先，但他所思虑的并非只有嗜好，看来也的确是事实。不过……

「这一带感觉可以挖到好康的哦。」

看到宏非常兴奋地挥下十字镐的样子，便能清楚明白他讲的理由只是后来加上去的理论武装罢了。

「那你打算拿挖出来的矿石用来做什么？」达也继续问道。

「也不能用来做什么啊，这次的份全部都要提供给矿山工会。」

「是这样吗？」

「是啊，得和地图一块交出去，作为在何处挖到何种矿石的证据才行呢。」

「你是要免费帮人家做事吗？」

「没有哦，除了分布图的报酬以外，矿山工会还会视种类与品质，让我们来收购矿石。目前似乎没有其他冒险者有余力挖掘岩壁，所以无论是分布图还是矿石的报酬，都是由我们独佔唷。」

宏在说着这些事情的同时，转眼间就完成了自己的作业。澪则是迟了五分钟才完成。

「宏同学……要挖满一整篮……很辛苦耶……」

「这是技能熟练度的问题，也没办法啰。」

「这我是知道啦……」

春菜的精力加速度般地消耗，彷佛被地面吸收走能源似的。在训练其他生产技能时也是一样，这种全身无力的感觉不管经历几次都无法习惯。

结果春菜完成作业，已经是澪做完后经过十五分钟的事了。

「唔，好累……」

「辛苦你啦。休息一下后，就要到下个採掘点啰。」

「好……」

春菜以打从心底感到疲累的语气向宏如此答道，并从行李中取出毛巾和饮料。饮料虽然没有恢複精力的效果，但春菜并不是想恢複精神，就只是感到口渴。

「我想等到预定挖掘点全部挖完后，你在进行作业时应该就能比较早做完了。」

「若是这样就好了……」

「大致上在初级的熟练度十到二十五之间，算是最初的障碍。只要能跨越这道障碍，成果与所消耗精力的比例多少会变得合理些，在心情上也比较不会觉得太辛苦。」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你应该有过经验吧？」

春菜经宏这么一说便稍微思考了一下，接着回想起纺线时的事而点了点头。

的确，春菜在一开始纺线时不但非常疲累，线又会马上断掉，无论是在肉体面还是精神面上都是极端地疲惫。但等到做了一整天的活后，就多少能够正常地纺出线来，而肉体上的疲劳即使还是令人难受，但与一开始相较就好了很多。在还是初级时，成长速度或许意外地快。

「哎，反正就是这样，那我们差不多该到下个挖掘点去了。」

「说得也是，了解。」

春菜被宏催促后，有些吃力地站了起来。纵使她已经恢複了许多体力，但还不至于完全恢複。以锻炼初级生产技能的观点而言，春菜的等级很高，还由于多数战斗技能与至今为止锻鍊出的生产技能，而在精力上有着大幅的加成，即使不至于到真琴那样的地步，但她的学习条件依然算是满恶劣的。

毕竟在还是初级时，几秒钟的作业就会消耗最大精力值的1％，而且最大精力值对于恢複量也没有任何影响。到了中级以后，所耗费的精力值则会变成固定值，最大精力值愈高就愈有利。虽说如此，也绝对不能小觑初级的作业时间与作业次数，再加上採掘与其他作业比起来，消耗精力的速度更快。

考量到生产技能破坏游戏平衡的程度，刚开始会练得这么辛苦是十分能让人接受的。即便如此，自己练技能练到生厌却又是别的问题。

（还是应该在刚开始游戏时，认真点培养生产技能才对……）

虽说这是春菜自己想做的事，却也让她后悔自己现在才练，而落得吃足苦头的下场。

☆

「我回来了，拿到报酬啰。」

宏从矿山工会回到了旅店，边取出装满银币的袋子边宣告自己的归来。

「你回来啦，那结果如何？」

「关于矿石的种类嘛，就和我预测的一样。」

宏回答春菜的问题，同时将地图与取得矿石的种类一览表于桌上摊开。

「首先关于矿石的分布，若是靠近深处的地方，属性矿石与魔铁的含量比例好像有若干增加的倾向。至于与我猜测的核心所处位置距离大致相同的地方，不管挖哪感觉都差不多。」

宏朝着紧紧盯着一览表内容的春菜等人，说明目前根据内容物的倾向所能推敲出的事。其他四人听了宏的说明内容后，都想到了同一个结论：

「简单地说，就和你预测的一样吗？」

「就是这样吧。不过除了样本太少之外，整个调查队也只确认过比较浅的地方，其实还是不太能确定就是了。」

宏面对代表众人提问的真琴，以多少较为慎重的用词说出肯定的回答。不过这类要素以游戏的视点观之，在某方面而言算是呈现理所当然的结果，并没什么好惊讶的。

「接下来是矿石的含量比例，这也和我预测的相同。」

春菜与澪听了宏的话后点了点头。达也和真琴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看起来也并不觉得意外。

「以师父这种层级的技术来採掘，魔铁与秘银的比例果然会明显增加。」

「对于矿山工会而言，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就不得而知了。」

就如同澪所指出的，不知存在着何种关联性，宏、澪与春菜明明是在几乎同样的场所採掘，挖出来的矿石种类却大为不同。

几乎是外行人的春菜所挖到的矿石，大部分都是品质低劣的铁矿。以一公斤为基準的元素含量很少，即使称为铁屑矿也不为过的矿石佔了非常高的比例。

另一方面，採掘技能到达上级的澪所挖出的种类里，有七成为优质的铁矿石，其余三成为混杂了魔铁与秘银等中阶金属的矿石。即使数量少到无法以比例显示，但她也挖到了若干混杂着大地属性矿石的石块。

而若是宏所挖到的矿石，普通铁矿石的比例为三成。只要将这些铁矿石全部烧熔掉再加以凝固，便可成为一般品质的铁块，但以品质而言反倒是纯度比较低的铁。剩余的七成之中，有六成是比例为一比一的魔铁与秘银，烧熔这些矿石再加以凝固后，就可以得到几乎能直接使用的金属，品质非常地惊人。剩下的一成则包括各种属性矿石，以及含有王者金属与坚钢等上级金属的矿石，让人烦恼该怎么处理。

由于众人的心里多少都有了个底而不觉得讶异，但即便如此也依然是件麻烦的事。

「先不论这些内容与事前预测相同，但由宏来挖就能挖到许多这种珍贵的金属，矿山工会不会表示些不满吗？」真琴问道。

「这应该没有问题。既然他们有一大堆秘银与魔铁，就代表有许多人都拥有能够挖到这些金属的技术。」

「你真的能这么肯定你那高水準的技术不会产生问题吗？一想到其他生产技能的情况，我不认为你可以这么乐观耶。」

「关于採掘、採集与採伐三项技能，不太会由于拥有其他生产技能就能练得比较轻鬆，因为只要持续不断地挖掘、砍伐、採集素材，这三项技能就会一直练上去。若是像矮人这样的长寿种族每天不停挖掘，我想应该会有几个人练到上级技能将近封顶的地步。」

真琴以带着疑惑的视线，看向抱持乐观预测的宏。虽说宏异常的製造技能已经被许多人知道了，即便如此，真琴还是怀疑宏如此毫无防备地暴露他的技术，是否会带来很大的危险。

「哎，拿来当证据是有点薄弱，不过还有其他不会产生问题的理由。」

「理由？怎样的理由？」

「纵使量很少，但王者金属与坚钢还是可以採掘得到。除了加工技术进展得不够快以外，这种金属能从一般矿山挖到的量本来就很少，所以无论是製品还是矿石，都几乎不会在市面流通。」

「……这可以当理由吗？」

真琴难以接受宏的说明，再度发出质疑。春菜与达也和真琴一样，感觉也不太能接受。反之，同样拥有高度生产技能的澪却看起来能理解宏的说法。

「既然有出产，就代表有人的技能足以探掘到这些矿石。只要带着那个人到地下城去挖岩壁，挖到的矿石中八成有一半变成会秘银与魔铁吧？」

「若想在一般矿山里採掘王者金属，不将上级採掘技能练到封顶程度的一半，是不可能办到的。」

澪为宏的说明加以补充。在游戏里，原野地带、一般矿山与地下城内部的採掘难度各有微妙的差异，能够採掘到的矿石在出产範围上也大大不同。

他们在原野地带光是进行採掘就有很高的难度，即使找到了能挖出一般矿石的场所，技能也得至少练到初级封顶程度的一半才行。当然了，若想挖到高阶的素材，所需的技能程度也会跳升，而且若不进入有些危险的地带，就连魔铁都无法顺利地挖到，可说是一条荆棘之道。

反过来说，进入矿山纵使需要承接任务与付出金钱，但採掘点很好找，入手的矿石种类与品质也有最低保障，想挖铁就能挖到铁，想挖秘银就能挖到秘银，所求的金属几乎都能确实挖到。相对地，原野地带会因为技能熟练度而产生加成效果，但在矿山里就几乎不存在这类加成，如果想採掘产量多的资源以外的素材──举例来说，若要在秘银矿山里挖出魔铁与王者金属，就如澪所说的，不将上级技能练到封顶程度的一半就不可能挖得到。

而若是矿山型地下城，状况便大大地不同，每个採掘点能採到的矿石其出现範围都是随机决定的。而在每个随机决定的範围中，又会加入熟练度与乱数的加成，视情况而定，即使技能熟练度高，也偶尔会发生只採得到铁的案例。

但明明如此，若熟练度低，不只是魔铁与秘银，就连高品质的铁都无法採到，王者金属与坚钢就更不用说了。说到底，如果技能水準不足，十字镐一挥下去的瞬间就会定出这样的出产範围，意外地为难人。考量到还会有比原野地带更强的魔物来找碴，以整体的採掘难度来说，地下城可说是最高的吧。

「总之呢，虽然我不知道这次的地下城机制是否与游戏中的相同，但它与一般矿山不同，技能会产生很大的影响，这点是错不了的。这座矿山好像本来就偶尔会出产王者金属，所以肯定有人能够採掘得到王者金属。」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像是所挖到石头之中的素材含量，该如何确认啊？」

「技术提升后，大致上一看就晓得了，不过若想正确地调查出来，可以用个叫『金属搜寻（search metal）』的魔法。只要使用这个魔法，就能一次明白石头中的成分与比例，方便得很。但很遗憾地，它只能用在採掘出来的石头上。若要寻找矿脉，还是得依赖专家的技术与直觉才行。」

「这个魔法真不知道该说是方便还是不方便……」

「其实还满方便的，因为可以确实得知其精製方法。」

达也与真琴看起来不知道是否该接受宏的说法。

反倒是正在锻炼精鍊与採掘的春菜与澪，感觉像是非常明白宏所说的便利性，她们发出「嗯、嗯」声，一个劲地点着头。

「所以呢，和矿石有关的事大概就是这样吧。与矿山工会讨论过后，自然也有人提出只调查这样还是有些不足。」

「嗯，也是啦。」

「毕竟这两天才开始做事嘛，像是连结到深处的新坑道都几乎没调查过，也得确认这座地下城是否能作为矿山利用，所以对方希望我们明天之后也能继续协助调查个一阵子，你们意见如何？」

宏问了个几乎已经决定好答案的问题，让众人的脸上都不禁浮现苦笑。都讲了这么多却还不去地下城的话，就等同是把摆出前倾姿势，并做好跳水準备的搞笑艺人装模作样说出的『别推我哦』这句话当真，而真的不去推他。

「你这样的问法一般来说，应该不会得到前往其他城镇之类的结论吧？」

「嗯，一般而言当然是不会啦。」

「你明知道却还这样问，身为一位艺人这样不太专业哦，宏同学。」

「果然是这样啊。」

宏被春菜这般指责，也只得露出苦笑同意她的话。其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所以没有半点反驳的余地。

「那要去地下城的话，你打算拿出多少真本事来攻略？」

「这就是个问题了，得要考量到一些因素才能决定。像是拆除地下城以恢複为原来的矿山，与直到地下城的状态固定住前就这样放置不管──这两者之间何者利益较大，以及出没于里头的魔物有多强等等。」

「我想也是。」

达也听到了就某种意义而言在他预料之内的回答，叹了一口气。

关于地下城的发生机制，简单地说就是异界化现象发生并进展至某种程度，使得空间完全变质进而产生地下城。虽然偶尔也会有一口气变质为地下城的案例，但地下城为异界化现象进展后的结果之一，所以并不存在没有经过异界化的地下城。

在这样的机制上，无论在哪都有可能产生地下城，但基本上都会先经过异界化，所以只要在地下城的存在固定下来之前做出处理，要恢複为本来的空间大致上是很容易的，而这就叫做「拆除地下城」。

而会产生问题的，便是「拆除地下城是否真能带来利益」这点。说到为何要拆除地下城，是由于魔物会跑到外面，或是不清楚状况的人与胡来的小孩子会跑进里头而牺牲性命的缘故。

不过若是像阳炎之塔那样，基于构造或是本身性质而不会有魔物跑出外面的场合，将地下城直接纳入管理也是个选项。在几乎所有的地下城里，只要打倒内部的魔物就能获取道具，也可以从魔物身上取下素材，顺利的话，可以在地下城里获取许多利益。

以这座地下城而言，本来的坑道里所出没的魔物，几乎都是新手冒险者就能打倒的种类，只要彻底做好护卫与巡逻，即使将它作为本来的矿山加以利用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目前感觉不到会有魔物跑到外面，即使发生这种情形，也只要在入口装个坚固的门，内部就只会出现被关住的魔物。因此，若地下城深处没有出现过于凶暴的魔物，纳入管理也并非是个不切实际的选择。

「话说回来，还真亏对方会把这种事委託给像我们这样，平均在七级左右的冒险者队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