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了。到极限了。我无法再继续下去了。我已经,不可能了。 
破碎掉。崩坏掉。腐败掉。 
全部偏离掉。心在咯吱作响。一切都变得不正常。 
我,已经无法无视自己的矛盾。 
而且,这一点,在很久以前,早就是无可争辩的了。 
所有的东西,从最开始就错了。我的决断本身,原本就乱七八糟。而这就是结果。何其难看,何其愚蠢的结束方式啊。 
明明是我自己决定,付诸行动的,却连顺利结束它都办不到。 
如今,我什么也做不到。那里也去不了。一切都为时已晚。 
就算喊着■■■■苦苦哀求,也不可能改变任何事情。 
现在,谁都还没有察觉到吧。可是,马上一切都会变成徒劳。 
因为现在,依旧在一点一点的变得不正常。 
我明白的。是我的错。然后,也是那个人自己不好。我们都有错,大家的都很残忍,然而,还是要赖那个人太糟糕了。既然如此,我,对,唯独我应该没那么糟糕。我并没糟糕到必须永无止境地责备自己。我没有做不对的事。一定是、没错、我————。 
我、我、真的——————————。 
然而,这种是毫无意义。我、知道的。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我、很骯髒。 
我、很丑陋。 
* * * 
「完成啦————、太好了————!」 
雄介前辈发出奇怪的声音,振臂做出高呼胜利的动作。金色的头髮轻柔地飘起来,落在肩上。我连忙拿起手机。儘管很匆忙,我还是小心谨慎,一点点靠近前辈的桌旁。 
几张拼在一起的桌子上,用扑克牌搭成了一座金字塔。 
是使用54张的大作。 
「学、前辈!请让一下!我要拍照,我要拍照啦!」 
「好咧!完成了、完成了。哎呀,真漫长啊。这该怎么处理呢!给幸仁发封邮件吧!那边的小不点,拍得好的话也给我发一张」 
「是,学、前辈。话说,能把邮箱告诉我么,哇!」 
教室的门突然发出声音,应声打开。走廊上的窗户似乎开着。秋日的凉风吹进教室里,扑克牌随风起舞。伴随着几近悲伤地轻微声音,散落在桌子上。我们停下了动作。我依旧摆着手机,向门看去。 
「怎么了……两位?」 
八千草学姐手里拿着罐装果汁,不解地歪着脑袋。 
* * * 
进入九月,迎来了第二学期,雄介前辈也回来上学了。 
就如同跟他消失时一样,前辈出现得很突然。此后,前辈时不时心血来潮就会来上学,大部分时间则不来上课,如此往複着。虽然负责学生指导的体育老师盯上过这样的前辈,然而最近,也没有再当回事了。 
老师似乎觉得,前辈只要定期来上课就够了,于是放弃了。前辈已经确定要留级了。老师们想必是打算从来年开始更郑重地对他进行指导吧。可是,我也不认为前辈来年就会认认真真的来上学。 
前辈活在自由中。彷彿在前辈眼里,学校根本没有价值。 
然而,前辈每次来学校都会陪我玩。 
现在已经到了十月底,时值深秋。前辈猛地灌下了碳酸饮料。我一边想着这样冷不冷,一边喝起热柠檬汁。八千草学姐双手握着红茶的宝特瓶。我也拉起粉色对襟毛衣的下摆,包住温热的罐子。 
我们叨扰了八千草学姐的活动室。这间活动室位于特别教室所集中的第二校舍的三楼一端。备品只有桌椅和老旧的黑斑。八千草学姐参加的读书部,似乎多次在这间活动室里开办过近代文学的评论会。兼社的人也很多,由于除了评论会之外是自由参加的,所以活动室经常空着。 
现在,扑克仍旧在木纹地板上撒得到处都是。 
八千草学姐拿起一张,歪着头。乌黑亮泽的秀髮,彷彿是天使的光环。 
「看来做了回坏事呢……不过我记得在我去办公室之前,两位好像在玩抽王八吧?什么时候搭起金字塔了?」 
「唔、唔唔,老实说,其中经过我也不太懂」 
「该说顺起自然呢,还是造化的安排呢,嘿」 
前辈站起来,做了一下空气击球。就好像脑子里已经没有扑克牌的事情了。这个还是老样子,状态切换的超快呢。前辈从书包里拿出百奇。咬着一根,将剩下的向我扔来。 
「拿去,想吃的话就吃吧」 
「哇、哇哇、非常感谢」 
我慌慌张张的将其接住,向内探去。我拈起一根折断了的饼乾棒,咬在嘴里,然后找出一根儘可能长的,递给了八千草学姐。八千草学姐笑着接了过去。 
真是久违的快乐时光啊。现在,学校几乎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自那次事件以来,我的容身之处就消失了。 
* * * 
冒牌的七大不可思议事件。自从凛子她们骗了我的那起事件之后,我就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凛子她们躲着我。我和她们之间拉开了不自然的距离。或许是对我感到烦躁,她们总是在奇怪的紧张感的笼罩之下。同班的同学们,似乎也注意到了我们的变化。然而看到担惊受怕的凛子她们,我小心不要随便踩到地雷,打算不再与她们更深地产生瓜葛。拜其所赐,状况安定得不可思议。 
我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然而,也不会被欺负或者招惹。 
失去凛子她们这个容身之处的现在,我被如何对待都无能为力。因为凛子的话,我似乎成为了班上的笑柄。然而,可能是因为她们心情不好而且一声不吭,我成为了班上不能去在意的存在。我知道这一点是多么的幸运。因为,学校有时候会变成极为可怕的地方。 
凛子她们害怕雄介前辈。确定留级的前辈,来年应该会和我们变成同一学年吧。如果没有他,我的待遇应该又会发生变化。 
前辈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可凛子她们并不明白。 
不了解前辈的话,一定会认为前辈是只怪物吧。 
凛子她们有时会向我投来不悦的眼神,然后叹气。那张侧脸,交杂着烦躁。唯独八重会向我投来寂寞的眼神。这样就足够了 
然而,这样不可能逃出寂寞的煎熬,不可能逃出悲伤的拷问。 
我期待着偶尔能和前辈们在一起玩,度过每一天。 
所以,被同学年的同学搭话的时候,我会感到非常吃惊。 
这是我和前辈们在活动室里度过的那一天,三天之后的事情。 
* * * 
「那个,是立花阿梓,对吧?二班的」 
「是、是的。找我什么事?」 
我连忙停下脚步。人来人往的楼廊上,洒落着被切成窗户形状的光线。在我面前,站着一个不认识的人。是一个相貌很刚毅的女生。她叉着手,瞪着我。从涂过唇彩的漂亮双唇间,零落出叹息般的声音。 
「七大不可思议,你很了解?听说你调查过,怎么,是感兴趣么?」 
「诶?不、那个、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并没有调查」 
七大不可思议的第六号,理科室里会笑的骸骨。那是前辈感兴趣,曾经调查过的怪谈。我想了解前辈,我也一样调查了骸骨。虽然顺便将七大不可思议全都调查过了,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已经没有再接触七大不可思议了。 
女生可能对我的回答不满意,眯起眼睛。我感受到了讨厌的目光,窜起鸡皮疙瘩。女生就像要将我藏起来一般,把我拉到了走廊的一角。她用低沉的声音悄悄说道 
「这种事怎么都好啦。我有件事想拜託你。既然以前调查过,现在重新调查也是手到擒来吧?帮我下吧」 
「帮你……突然的对我这么说,我也很难办啊」 
「怎么?你不是在一年级的教室里闹过乱子么。是叫雄介来着?就是和那个奇怪的前辈闹的吧。明明有这么强的行动力,这次就不行了?为什么?」 
女生的指甲,陷进了我的胳膊里。钝痛飞速蔓延。我连忙向周围看了一圈。可是,不可能有人来帮我。女生用险恶的声音接着说道 
「听好咯?你去查就对了。我可是很伤脑筋的。这样下去不会有任何进展。除你之外,也找不到其他看上去很了解的人了,拜託了」 
她不停的摇晃着我。她以居高临下的态度说出这番话,然而流露出莫名的焦躁。 
就好像,被什么追逼着。 
「好痛,好痛啊,别这样!」 
我好不容易抽出手,向后退开一步,扶正滑落的眼镜,注视着她。 
她的脸颊泛着薄薄的红潮,但脸整体上没有血色。她现在,正紧紧地咬着嘴唇。圆圆的眼睛左右摇摆。她用力地抱住自己,低声说道 
「你是做……还是不做?」 
「……我该调查什么呢?」 
我不由自主地如此问道。女生露出吃惊的表情。 
她的视线一时从我身上移开。用力咬住嘴唇后,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关于第七号不可思议……『钟塔其实有秘密入口,连接着异世界』。调查它是不是真的。三天之后我会来问的」 
第七号不可思议。女孩说出来的内容,和我以前调查过的东西一致。 
这所学校的七大不可思议众说纷纭。或许由于七大不可思议的渗透率本身就很低,各种各样的传闻混杂其中。然而,在二年级流传的第七号不可思议,这个故事似乎是主流。 
她用力的瞪着我。又像在害怕,又像在找碴,用暧昧不清的语气放出话来 
「听懂了么?拜託了哦!」 
她快速地摆了摆手,就这样跑着离去了。只有前端烫过的头髮随风飘起。我连忙向远去的背影叫喊 
「等一下!」 
声音太大了。其他人被吓到,停下脚步。我连忙鞠了一躬之后,他们面面相觑,继续走起来。女生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它就像看着可恨的东西一般,瞪着叫住她的我。 
就好像自己话一讲完,恨不得马上离开一般。 
「为什么要调查钟塔?」 
我问出来之后,不悦的神情从她脸上飘过。 
下一刻,她如同甩开一切似的叫起来 
「————跟你无关!」 
她準备再次冲出去,但停了下来,从口袋里取出什么东西。 
她将那个东西朝我扔来。我连忙接住砸在胸口的坚硬触感。 
我低下头,向留在手中的那个看去。 
铁质的钥匙,反射着冰冷的光。 
就好像,在警告什么一般。 
* * * 
「…………钟塔、么」 
听到响声,围绕着学校外围的树木摇摆起来。我注视着眼前的钟塔。 
放学后,我来到了钟塔。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老实。钟塔周围没有人影。在常青树的绿色之间,红色的地砖一直铺设延伸到塔下。气派的黑色指针装点在白色的錶盘上,指着用罗马数字写下的七和十,沉默着。听说这个钟塔是学校建设之际,从国外迁筑过来的。现在已经没有运作了。 
钟塔沉默地的影子落在运动场的一头。 
「之前也进来过……那个时候,门应该是开着的」 
我不仅确认,嘀咕起来。虽然钟塔当初上了锁,但时钟停止之后,备用钥匙流传到了学生中间。由于一部分学生频繁使用这里,所以后来,锁应该是一直开着的。我也到这里来探索过。 
我绕到了钟塔后面。在砖瓦之间,安装着一扇铁门。我伸出手,抓住门柄。然而门打不开。不论是推还是拉,都纹丝不动。 
我抚摸着粗糙的金属表面,吞了口唾液。 
「…………打不开?」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我注视着手中的钥匙。 
我吸了口气,视线转向铁门。突然,有人从身后向我搭腔 
「怎么,打不开么?要把这个直接弄坏么?」 
「不,我有钥匙,没问题的……前辈?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我以左脚为支点,像圆规一样划出一道弧。只见转过去的方向上,站着一位熟悉的人。 
前辈的金髮不知怎的粘着大量的树叶。前辈背上棒球包,看着我,无聊似的打了个哈欠,就像狮子一样大大地张开嘴。 
「学、前辈,你究竟为什么会在这里!」 
「唔——哈,小不点,我说能不能稍微安静一点?我刚才在那里」 
前辈身处手,朝树上一指。从伸出的树枝上,几片叶子翩翩落下。接着我看了看前辈的头髮。上面粘着相同的叶子。 
「我在睡午觉,结果小不点出现了,于是我就下来了,话说这是什么?新的午睡圣地?」 
前辈挠挠头,抖落叶子。他攥紧拳头,砸向钟塔的门。 
我眨了眨眼。前辈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我不由自主地要哭出来。 
真正可怕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人。即便深知这一点,我还是不愿与七大不可思议扯上关係。然而,我还是来到了钟塔。如果不去调查,那女生会生气的吧。最关键的是,那个人最后露出的表情让我很在意。 
她的脸上,布满了恐惧之色。和我在夜晚的校舍注视镜子里的自己时,表情很像。看到她独自受苦,我不忍抛下不管。 
对任何人都派不上用上,也不曾派上过用场。或许正是因为被人这么说过,我才会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