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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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这里的是我的忏悔与后悔的证据。 
这件事现在才说也已经太晚,甚至说出这件事本身根本不具备任何意义。 
在我不长不短的人生里,仔细一想,我总是任性而为地过日子。 
因为我总是装作视而不见,所以有人死了。我一直不愿正视这个事实,要说是基于什么样的理由才这样做,我想,是因为我想继续苟且偷生吧。 
我必须要这样做,我只能这样做。 
要是不那样忽视,我就无法继续活下去啊。 
这样辩解似乎也没有什么意思。 
毕竟我只是想要个免死金牌而已。 
有人因我而死。这个事实囊法抹灭,不管用什么理由加以粉饰我都逃避不了。不,更简洁明确地说吧。 
我杀了人。 
这个事实无法消失,也无法被原掠。我再也承受不了这个压力,所以,这是属于我的——贪生怕死、总是逃避着的我—— 
为了坚定决心而写下的遗书。 
*  *  * 
我在一个很陌生的地方醒来。 
转头不看雪白的天花板并坐起身,在地板上躺久的缘故,全身酸痛。室温很低,觉得好冷。脑袋瓜有一种大哭过后的茫然感觉。 
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呢?这里又是哪里?一想到这些,头就剧烈地疼痛起来。 
许多影像如跑马灯闪过眼前。某人的身影在空中摇晃。 
我想起她张开双手笑嘻嘻的样子。悲惨的弔死尸已经分辨不出生前的模样。 
勉强地吞下翻腾上涌的胃酸,摸着疼痛的肚腹,试图缓和呼吸的速度。 
突然发觉墙角摆着一张轻便的床架。上头有个毛巾包裹着的物体。 
边边露出一些凌乱的金髮,那团物体像死了般一动也不动。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这时,枕边的闹钟响了。一只瘦弱的手自毛毯中伸出来抓住闹钟,接着毫不犹豫地扔出去。闹钟掠过我的脸颊旁,用力撞上墙壁摔个粉碎。 
同时,那人从毛毯里跳起来,迅速地坐起身。 
「吵死人了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咦?小田桐先生你在这儿啊?」 
「………………雄介。」 
嵯峨雄介甩着头髮出喀喀的声响,双手交叠。他皱着眉开始碎碎念着什么。 
「从梦里醒来却好像还在作梦一样。不过一醒来就看见小田桐先生,可见刚才作的是恶梦。怎么会这样,喔?」 
他还是用半开玩笑似的口吻说话,跟之前一模一样。 
他的态度让我产生近乎害怕的混乱感觉,我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 
旋花上吊自杀,那个幼小、天真的她已经死了。 
雄介盯着旋花晃动的尸体好一会儿之后,突然说他要回家。 
他甚至不想放下旋花的尸体,执着的样子不太对劲。我有点不安,决定陪他回去他的公寓。 
茧墨还留在本家做后续处理,回到雄介家之后,他便躺上床静静地熟睡。我担心他的状况,于是留在他家过夜。我有些不太记得雄介在回家路上是何表情,隐约记得他似乎没有哭泣。 
甚至觉得他彷佛露出了无声的笑容。然而,现在的他又恢複成往日的模样。 
就好像把发生的一切都遗忘了一样。 
「算了。早安。为什么小田桐先生会在我家啊?」 
「雄介……你不记得了吗?」 
我战战兢兢地发问,难道说他的大脑自动消除了有关旋花自杀的记忆? 
雄介歪着头,身体也倾斜到几乎要跌倒的角度,突然又停下动作,轻轻地点头。 
「…………………………………………啊——嗯嗯。算了,没事。」 
他伸了伸懒腰后从床上跳下来,我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宽敞的客厅里摆着床架与冰箱,他选家具的品味很独特。地上还丢着许多杂物,包括一些小孩的玩具。 
看到左边的墙壁,我停下来,缓缓地将视线自左边的墙面上移至别处。雄介打开冰箱,拿出瓶装可乐与麦茶,将麦茶递给我。 
「喝吧。」 
「…………为什么要喝这个?」 
「早餐啊。」 
「…………居然拿饮料当正餐?」 
「碳酸饮料喝下去肚子会饱呀,啊、不过麦茶不会呢。不好意思啊!」 
雄介盘腿坐着,打开饮料瓶盖。我将麦茶放在一旁,静静观察起雄介。他很快地喝掉整瓶可乐,行为举止看似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他并未因旋花的死而有所改变。我不知道这算是好、遗是不好。他喝完可乐之后,抬头看着天花板,淡淡地开口说: 
「…………………………………………其实之前我都有吃早餐喔。」 
「……嗄?」 
「早餐。很像样的早餐。有煎蛋、烤麵包配奶油。蠢蛋似的。」 
他低垂着头说。我回想起这一个月的点点滴滴。雄介照顾旋花度过每一天,但是旋花已经走了,于昨天上吊身亡。 
——————昨天上吊身亡? 
下一秒我不禁感到错愕,胸口有些不顺,突然剧烈地咳了起来。 
开始意外为什么之前我能那么平静地看待这件事。 
心跳加速,肚子隐隐作痛。昨天跟今天有着极大断层,我想起死状凄惨的弔死尸。沉重的尸体如吊起的鱼乾般在半空中摇晃着。 
那就是旋花。她的微笑已经消失,那具尸体就是旋花。 
我尚未体认到这个单纯而绝对的事实。 
所谓的死亡就是这么一回事。头彷佛被人重重敲了一记。 
雄介仍然低着头,不愿意看我。他继续说着。 
「你想看看吗?我家的厨房?那边还有一个冰箱喔。还有小烤箱。」 
「那个……」 
他突然挥手,有个东西飞过我的脸颊旁。 
喀————————————! 
空饮料瓶撞到墙壁后弹在地上。 
空气骤然凝重起来,雄介倏地拾起头。 
脸上是熟悉的开朗笑容。 
「我骗你的啦。」 
不懂。雄介不管一脸错愕的我,伸了伸懒腰。他站起来踢飞教科书,捡起蜡笔,接着用力捏碎红色的蜡笔。 
红色的碎片掉在地上,他捏碎了找到的每一根蜡笔。 
他手上沾染许多色彩,鼻腔飘来油脂的味道,地上越来越多彩色碎片。 
接着他捡起色铅笔,将前端压在地板,用力折断色铅笔,地板上留下彩色的线条。他又拿起绒毛玩具,撕布声响起,玩偶兔的头被撕碎,塞在里头的棉絮如雪花般飘落在残留于地上的色彩。 
我愣愣地看着他。雄介默默从那些杂物中挑出其他东西一一破坏,就这样静静地破坏所有旋花遗留下的物品。 
「……………………雄、介?」 
我茫然地叫着他的名字,他抬起头困惑地歪着头。 
「怎么了,小田桐先生?你的表情跟不小心吃到胡椒的鸽子一样耶。」 
他露出开朗的笑容。 
这时我才发现一件事,现在我终于知道。 
————————啊、不妙。 
从发现旋花自杀的那一刻起。 
嵯蛾雄介已经彻底坏掉了。 
*  *  * 
雄介随意地乱哼着歌,一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我屏气凝神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似乎已经破坏完所有旋花的东西,开始收起某样物品。 
——————喀啷。 
他从杂物堆里捡起好几根球棒,灵巧地用手抱着。 
红色的可爱金鱼  醒来的话  就请你吃东西喔。 
他开始唱出不一样的歌,流畅的歌声响起,他走到床边并跪下。 
雄介伸手到床底下摸索着,拿出许多球棒。 
喀啷喀啷、喀啷、喀啷啷啷。 
红色的金鱼  吐出一个泡泡  睡着香甜的午觉  然后自美梦中醒来。 
金属碰撞声与歌声一起出现,雄介又从床底下拉出一只装球棒用的袋子。四只袋子排在地上后,他开始将球棒塞进袋子里。儘管超过袋子原本能装下的数量,雄介还是硬塞进去后拉起拉链。 
叽——————————! 
刺耳的声音响起,雄介满意地点点头。 
他拿起球棒袋站了起来,接着笑容可掬地对我说: 
「那么,小田桐先生,我先走——」 
「雄介,你要去哪里?」 
我打断他的话,雄介僵硬地闭上嘴,眼睛闪着奇异的光辉。 
我忍不住屏住呼吸后再吐出一口气。喉咙出奇乾渴,但是我还是要说。我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你想去杀谁,雄介?」 
气氛凝重,雄介歪着头不发一语。还以为他会否认,其实我很希望他能否认。如果他否认了,表示事情遗有转圜余地。 
「…………………………………………啊——杀狐狸跟舞姬啊?」 
可是,雄介却毫不迟疑地回答了。他根本无意隐瞒。我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他家并没有开暖气,室内温度并不高,可是皮肤却因紧张而渗出薄汗。 
「雄介,复仇也——」 
「要是你胡扯些复仇也不能让死了的人复活之类的鬼话我会瞬间杀掉你知道吗?」 
霎时间有些不能理解他说了什么。他如此斩钉截铁地宣告之后就不再说话,脸上的笑容平静地让人吃惊。 
「……………………这种事情我老早就知道了。」 
维介静静地开口。我突然觉得头很晕。我想阻止他。可是他的笑容比任何言语都坚决地拒绝我的干涉。 
他是认真的。雄介早已拥有杀人的经验,该下手的时候绝不会迟疑。 
「等一等!等一等,雄介!拜託,等一下好吗?」 
「别闹了~小田桐先生。我已经很有经验,杀过不少人。真要说连我老爸也是我杀的,现在我要去杀人有什么好大惊小怪?你不要再管我了好吗?希望你可以随意地从脑中把我的资料删掉就算了,就这样。」 
「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啊?而且,这次的状况跟之前不同!」 
一回神我也跟着大吼起来。但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 
还无法理出头绪的我拚命抓住雄介的左手,皮手套摩擦着他身上的衬衫,到底有哪里不同?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次跟之前的状况有哪里不一样。 
只知道,一定有一处很致命的差异。 
我紧咬下唇,雄介用冷酷得吓人的眼神望着我。 
「………………喔——————喔?你说说看哪里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