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生或是死。
是吃或是被吃。
不依靠任何人,不撒娇,独自生存下去。
这就是被自己的『谎言附体』所抛弃的流浪猫少女——胡扯酱所背负的宿命,也是她的『日常』。
「哈啊、哈啊、哈啊……!」
距离胡扯酱造访海鸟东月家的,大约一年以前。
在某县、某市、某街。
胡扯酱遍体鳞伤地走在夜晚繁华街道的阴影小巷里。
「太、太好了……这次的『杀死谎言』也勉强算是顺利……」
她脚下摇摇晃晃,仅存奄奄一息地说道。
「说实话,还以为这次真的要不行了……如果不是对方的『谎言附体』在最后关头放弃,现在我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呢……」
虽然昏暗的夜色下很难看清,但她的连帽衫已经破烂不堪。滴滴答答地,鲜血从衣服的缝隙间滴落。
从谎言中诞生的胡扯酱基本是『不死之身』,本来的话无论肉体受到怎么样的创伤都能够瞬间恢複——但即使是这样的恢複能力也没能追上如今她所受的重伤。
「总、总之,这样就能再多活几个月了……啊哈哈哈哈……得救了……!」
喃喃自语的她,脸上浮现出从心底感到的安心。
……突然,她面色一肃。
「……哈哈。今天也得救了,活了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自嘲似的嘟囔着。
「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都是,只是想着『吃掉』其他的谎言……就因为『不想死』这种无可奈何的理由,苟延残喘了十多年之久……真是有够难堪的。都被自己惨样吓一跳了呢,呵呵……」
她一边说,一边踉踉跄跄地走着——突然脚下不稳,失去平衡。全身摔向附近小巷的墙壁。
「啊!」
她发出一声惨叫,摔倒在地。
「……啊——,真是糟透了。」
趴倒在地,她发出不耐烦的声音。
「话说回来,这件猫耳连帽衫终于是不行了呢。又得重新买新的了……」
——自然,在这条小巷里,没有人会因为担心她而跑过来,或者将她抱起。
明明就在几十米开外,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的行人,光鲜亮丽的街道。
虽然只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但这条昏暗无人的小巷却彷彿置身于另一个世界,被冰冷的气氛包围着。
「…………」
胡扯酱就这样倒在地上,獃獃地望着大街上闪闪发光的灯火。
「如果,我是普通的人类女孩,应该也能正常上学吧……」
她那柔弱的低语,果然没有任何人听见。
——本该这样。
「嘿,你挺有趣呢。」
那个声音,从胡扯酱的头上传来。
「竟然想去人类的学校……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说话像人类一样的谎言。」
「……诶?」
站在那里的是一个男人。
黑髮,身材高瘦,年龄在35岁左右。
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满脸微笑地俯视着脚边的胡扯酱。
「你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奇特谎言啊,胡扯酱。」
男人说。
「一般的谎言,在被『宿主』抛弃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没想到竟然会『用其他谎言来拼凑自身』这种独特的方法来强行吊住一口气。而且还靠着毅力残存了十年以上,很难认为是正常的判断。你的不死心程度已经令我惊叹了。」
男人的外表,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顶帽子。
男人戴着一顶伤痕纍纍的脏帽子。那是一顶泥色的帽子,完全融入了夜色,看着就让人心灰意冷。
「你、你是什么人!?怎、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胡扯酱躺在地上,大吃一惊后询问男人。
戴帽男果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这样回答。
「喂,胡扯酱。你想不想成为『我们』的同伴?」
「……诶?」
「如果答应成为同伴,你今后一生都不用担心『吃饭』的问题了哦?」
「……什么意思?」
——这就是胡扯酱与她口中他们的相遇。
◇◇◇◇
叮咚,声音在房间中响起。对话被迫中断,奈良面无表情地看向门那边。
「什么?客人?都这么晚了?」
她有些郁闷地喃喃道。「在别人说重要的事情的时候……海鸟,你知道是谁吗?」
「……不,完全不知道。」
被询问的海鸟歪着头回答。
「我平时就不怎么和邻居来往……是不是按错了其他房间的门铃?」
——叮咚、叮咚、叮咚。
然而,就像是为了立刻否定海鸟的话,门铃又连续响了三次。
「喂,海鸟。你该不会是还没交房租吧?」
「不不我可一次都没做过那种事……」
面对奈良再次询问,海鸟正要开口否认,就在这时,
「……?」
视线的一角捕捉到胡扯酱的身影,她不由得闭上了嘴。
——她脸色铁青地低着头,神色带着明显的动摇。
「……胡扯酱?」
「…………骗人的吧。」
她用微弱的声音喃喃道。
「为什么,会在我正要说的时候……这样子,就像是故意的……」
「…………?」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再次响起。已经数不清次数地被连续按下。
「……我说海鸟,你还是先去看一眼门镜吧?」
终于连奈良也用警惕的语气说道。
海鸟点头回应道:「嗯,嗯,也是呢……两位,先等一下。」
正当她要从原地慢慢站起来……
——砰!
随着一声巨响,海鸟的房门被炸飞。
「——诶?」
海鸟獃獃地发出声音。
她视线所及之处,刚才还嵌在玄关上的铁门,以惊人的气势被炸飞。巨大的铁块直接撞在客厅的墙壁上,伴随着刺耳的撞击声,墙面上留下巨大的伤痕。
「…………哈?」
望着在地板弹了几下,不再动弹的门的残骸,海鸟再次发出愚蠢的声音。
「这个屋子的门铃是坏了吗?」
然后,下一瞬间。
从玄关那边传来,海鸟从没听过的年轻女性的声音。
「…………!?」
海鸟反射性地望向声音的方向,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眼睛周围完全被绷带包裹着的陌生女性。
「我按了好几次门铃难道没有听见吗?看起来完全没有反应,所以我连门一起破坏了。」
紫色的头髮。
像在医院接受检查时穿的薄布睡衣一样的衣服。
身高比海鸟略矮。
理所当然一般穿着鞋,脚踩在公寓的地板上。
「……谁、谁啊?」
几秒的沉默后,海鸟问出理所应当的话。
——这女人,到底是谁?
「原来如此。这房间里面是这个样子啊。」
相对的,神秘绷带女对海鸟的嘀咕视若无睹,她在视线完全被绷带覆盖的状态下——环视了一圈室内。
「怪不得很容易就发现了。这里面瀰漫着浓烈的谎言气味。看来『谎言附体』就在这个房间的某处呢。」
「……诶?」
「不,并不是『某处』。这么近距离闻到气味的话,不会搞错的。」
绷带女说着,伴随着嗒嗒的脚步声走向圆桌。
「也就是说,你就是『谎言附体』没错吧?」
她停下脚步后,对着脚边的奈良问道。
「…………哈?」
奈良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神秘的绷带女,发出獃獃的声音。
看来她也和海鸟一样,对于突然出现的神秘人物有些跟不上思路。
「哼。而且是如此强烈的谎言气味……这可是不多见的好东西呢。真是棒极了。我最喜欢像你这样的人类了哦。希望你今后也能不断地说谎。」
绷带女用满意的语气点头说后,
「不过,我今天要找的不是你,人类。」
——她看向坐在海鸟和奈良之间,身穿猫耳连帽衫的白髮少女。
「好久不见了呢,猫。过得还好吗?」
「败小姐……」
胡扯酱露出勉强的笑容,凝视着神秘的绷带女。「为什么,会在这……?」
「哈哈,竟然用『为什么?』来打招呼呢。辛苦照顾你的『前任同伴』来看望你,不觉得高兴吗?」
绷带女——被称为败的女性。嘴角邪恶地扭曲着回答道。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真没想到你会不辞而别地消失啊。我真是太伤心太伤心……不知不觉就追你到这里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