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公寓的海鸟她们脚步慌张地跑到最近的站前广场。
时间刚过12点。广场上有不少刚下班的上班族和结束社团活动的学生,看着有些热闹。
「你、你说要逃走,但具体要怎么做?奈良。」
在这样的人群当中,海鸟提高音量大声地问道。
她背着胡扯酱,东张西望紧张地打量着周围。「坐电车!?还是说计程车?要、要逃到哪里去!?乾脆就这样逃到隔壁县吧!?」
「喂喂,冷静点啊海鸟。」
而奈良与其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用始终冷静的声音回应。
「虽然现在还不清楚那个叫败的人,需要花费多久时间恢複伤口再来追我们。不过都打成那个样子,应该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所以不用太过焦急……反而应该抓住现在能冷静思考的机会,想一想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才是呢。」
「……现在哪还有悠閑讨论的功夫啊奈良!刚才的女人,虽然搞不明白但绝对很不妙!再被她抓到的话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一、一秒也好,要儘早逃到安全的地方才行……!」
「是呢,海鸟。我也同意她是很可怕的敌人。」
奈良叹口气点头同意。
「唯一能确定的是,『儘可能地逃到远处』,或者『藏到她找不见的地方』这种选择,在现状下是应该要避免的。
毕竟我们的敌人是和胡扯酱相同的谎言,似乎能闻到谎言的气味……也就是说,和作为『谎言附体』的我与谎言本身胡扯酱一起行动的时候,就等同于被安了高性能的GPS发信器。在这种情况下,逃跑和潜伏都是不可能的。不管怎么逃走,100%会被锁定住处,100%会被追上呢。」
「……怎、怎么会!那不就毫无办法了吗!?」
「倒也不是那么说,对吧?羡望樱。」
奈良将视线移向一旁,「就算我什么都不说,你也知道我现在想让你做什么吧?」
「嗯,我当然知道哦,芳乃。」
羡望樱当即点头回应。
她赤裸的身体裹着窗帘,一副煽情的打扮。丝毫没有因往来的人群感到羞耻的样子,堂堂地站在奈良身边。
与奈良别无二致的面容,及腰的淡粉色头髮,饱满的胸部,修长的四肢。
两人站在一起就像是看着一对双胞胎姐妹……羡望樱得意地扬起嘴角。
「倒不如说那么理所当然的事情,都希望你不用特地问我呢——毕竟我已经早就,将接下来芳乃想要指示的内容提前完成了。」
「……?」
乍一听完全搞不懂二人对话的海鸟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然而。
「——诶?」
——即使迟钝如她,也没多久便注意到了自己周围已经发生的异变。
海鸟她们所在的站前广场。作为必然的路径,几十个从车站检票口出来的行人们纷纷从海鸟她们身旁经过……而他们脖子以上的部分,产生了异变。
路上的行人,全部都是一副面容。
不仅如此。
那是没有任何可挑剔之处,完美的造型,无法比拟的美貌面容……就和在海鸟身边伫立着的少女毫无二致。
「你也看到了,海鸟。」
奈良站在海鸟的对面,淡淡地说。
「我使用了羡望樱的力量,将我的脸覆盖了这一带的人们。」
「……哈!?」
「当然,这并不是说全世界的人都变成了这样子哦。再怎么说也有『地域限制』。我的美貌,如今还只能施捨给这座城市。」
奈良环顾四周的光景。
「只要走出这座城市一步,他们的脸马上就会恢複原状。相反,如果外面的人只要踏进这座城市一步,我的脸就会将他们覆盖。」
「……!?等、等一下啊,奈良!为什么现在要做这种——」
「是障眼法哦,海鸟。」
「……障眼法?」
「敌人如果能顺着谎言的气味追过来的话。那么只要令她的嗅觉变得无意义,令这种城市都充斥着谎言的气味就好了。比起障眼法应该说是障鼻法呢。不过,我和胡扯酱的谎言气味应该要比周围更加浓郁,所以这也只能做到拖延时间吧。」
「…………」
听着奈良的说明,海鸟獃獃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比如,刚刚从她周围路过的两名女初中生。「话说回来,刚刚脸好像突然疼了一下吧?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啊,虽然只有一瞬间但疼得都站不起来了呢。」「嘛,总之没什么事就好。」
……像这样,明明自己的脸刚刚被换成了别的模样,当事人却完全没有察觉到。原来这个世界的常识,真的被改写了。她们原本的长相甚至连本人都不会留下记忆。如果奈良没有说谎,那么这个现象终究有『地域限制』……但一想到如果真的全世界都变成『这样』,海鸟就感到脊背发凉。
「好了,现在可以说是暂时摆脱了当下的危机。」
不久,奈良满意地开口道。
「趁现在,我们先找个安静的地方吧。」
◇◇◇◇
之后,海鸟她们移动到附近的家庭餐厅。
这是奈良的提议——『事已至此,与其继续蹩脚地隐藏自己倒不如混进人群当中更好。这样一来我身上的谎言气息可以起到迷彩的作用。』
而实际就像她预测的那样,现在正好是用餐时间,店里人声鼎沸。海鸟她们被领到唯一空桌边,面对面坐下。原来如此,确实如果藏身在这里的话,败要找来需要不少时间。
然而。
「呜、呜呜……」
果然,即使已经坐在了座位上,胡扯酱也依旧泣不成声。
「呜、呜、呜呜呜呜……!」
仍在嚎啕大哭。
她双肩不停地颤抖,呜咽出声。眼泪扑簌簌地流个不停。
两只脚踝已经『恢複』地完好如初——由于实在没有回收鞋子的功夫,所以她现在还是光着脚——但至少从外表上看没有受伤。不过果然内心受到的伤害,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治癒的。
「……那个,胡扯酱,你真的没事吗?」
坐在胡扯酱左侧的海鸟有些担心地向她搭话。
「要不要我去吧台给你拿点热饮过来吧。」
「……。不、不用,不用麻烦你了,海鸟小姐……」
但是,当胡扯酱听到海鸟的话后,摇了摇头。
「再、再给我四十秒……不,五十秒左右,我就不会再哭了……会好好向大家说明刚才的事……!」
说着,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开始用两只小小的手掌轻拍自己的眼睛。看起来是打算刺激眼球强行止住眼泪。
「…………」面对明显失去冷静的胡扯酱,海鸟不由得与对面的奈良面面相觑。
「……哎呀哎呀,这样子好像很严重呢。」
奈良也看着海鸟,耸肩说道。
「真没办法。海鸟,能不能拜託你照顾一下那孩子?我和羡望樱去拿点喝的。」
「……嗯,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奈良。」
「没事没事。」奈良点了点头后,一边挥手一边慢慢从座位上起身。
「……我说芳乃,为什么我们要照顾那只猫到这种地步?」
羡望樱不满地说。
「饮料什么的让她自己去拿不就行了吗?虽说是顺势一起逃出来的,但我们和她终究还是敌对关係。」
「……喂喂,不要说的这么冷淡哦,羡望樱。」面对羡望樱的不满,奈良轻轻叹了口气。「无论如何,现在让她恢複是最优先的事情……如果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一个人去拿也没关係。」
「……!等、等下啊芳乃!我怎么可能看着你一个人做这种跑腿的事情!」
没想到奈良表现出闹彆扭的态度,羡望樱慌忙起身——两人就这样结伴走向店里的饮料吧台。
「呼……」
目送着她们的背影,海鸟叹了口气……她从裙子口袋里取出一条素色手帕。
「胡扯酱,你先别动哦。」
海鸟说着,将身体转向胡扯酱,温柔地擦拭起她被泪水浸湿的眼睛。
「……呀!?等、等一下、你要做什么啊海鸟小姐!?」
被突然用手帕捂住眼睛的胡扯酱吓了一跳。「请、请停下来!我可没有拜託你做这种事情!」
「啊、等等,别闹了胡扯酱。这样没法擦乾净眼泪了哦?」
看着不知为何摇晃着身子,想要逃离手帕的胡扯酱,海鸟无奈地叹气。
「……!都、都说了,我真的没事了,海鸟小姐!肉体的表面伤害已经完全恢複了……还有点混乱只是因为,刚才的事情让内心有些虚弱所以……!」
「……不不,怎么看都不是『有点』吧。刚才的胡扯酱就像『被大雨淋过的猫咪』一样颤抖,而且还脸色发白。」
「不、不是的!我可不是这种程度就会心碎的谎言!其、其实像刚才那样的炼狱,我已经经历过好多次了……!」
「……所以说,用那种鼻音逞强也没有说服力呢。」
海鸟苦笑着对胡扯酱说。
「总之先冷静下来吧,胡扯酱。不过这确实也需要时间呢……至少不管是我还是奈良,都从来没有想过将你逼得太紧。」
「…………」
被这样低语着,胡扯酱又流下眼泪,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海鸟。
「……请等一下,如果要帮我擦眼泪的话,至少请用放在桌子上的餐巾纸。」
「诶?」
「不然海鸟小姐的手帕会被我的眼泪弄髒的……」
「……什么?」
海鸟有些听不懂胡扯酱的话,她轻轻歪着头。
「在说什么呢?那种事情我一点都不介意哦。而且胡扯酱的眼泪不可能是髒的。」
「不、我很髒的哦。」
胡扯酱颤抖着,无力地摇了摇头。
「海鸟小姐真是让人难以置信的老好人呢。对只考虑着自己下一顿『饭』的骯髒野猫——嘛不过猫咪其实是很可爱的,只是我一点也不可爱——对我这样的温柔很奇怪呢。而且『铅笔小偷』的事情要怎么办?」
「诶?」
「就算那是『杀死谎言』必要的手段……但我在今天,将对海鸟小姐而言重要的『秘密』毫无保留地告诉给奈良小姐了哦?你相当重要的铅笔也一根不剩地被『油炸』了哦?你对那件事情已经不感到愤怒了吗?」
「…………」
听她这么一说,海鸟不知所措地徘徊着视线。
「不,关于那件事,虽然我也不是没有生气……但我觉得现在不是说那种话的时候。而且说到底胡扯酱也没做什么坏事。」
「……什么?」
「因为,不管怎么想有错的都是偷吃奈良铅笔的我吧?」
认真地盯着胡扯酱的眼睛,海鸟说道。「也就是说这次的事件只是隐藏的恶行被曝光出来而已哦。我没有可以将一切的过错都推给胡扯酱的粗神经……而就结果而言也没有恶化我和奈良之间的关係,所以我也没有特意要责怪你的理由呢。」
「…………」听海鸟这番话后,胡扯酱好像受到什么冲击一样怔住了。
「……已经让我说不出话来了呢。真是的,海鸟小姐,你究竟要老好人到什么程度?
这种粗线条的性格,真是让人担心你的将来。希望你能注意不要被人盯上这种天真的地方,成为诈骗的目标。在我这种『坏人』看来你真的很好骗呢……」
——不过,胡扯酱与所说的话相反。
她紧紧地握住海鸟没有拿手帕的手。
「诶?」
「……请不要误会。这只是基于合理判断的行动。」
胡扯酱将目光从海鸟身上移开,但仍旧用力握着手掌,她向海鸟说道。
「正如你所说,现在的我似乎很难靠自己的力量恢複平静……为了期待特效药般的效果,我决定利用你的手掌。
因为我听说,与别人接触可以让心灵平静。这种触觉真是不容小觑呢。最重要的是,如果仅仅是握住海鸟小姐的手就能恢複平静的话,可以说根本没有不去做的选项吧……」
「那个……」
听到长篇大论的海鸟挠了挠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