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进嗅觉器官的火烤味,让嘉飞尔在剎那间分心。
远处有淡淡的焦热气息。虽然慢,但确实在蔓延,这意味着屋子被放火烧了。到底是谁放的啊?
「又在看其他地方?」
没有错过他这剎那的停顿,欺身向前的艾尔莎挥舞刀刃袭向嘉飞尔。觉得对方看向别处就要付出性命作代价,多么贪心的想法啊。
尤其对曾是「强欲魔女」使徒的嘉飞尔来说,就更不用说了。(※注2:日文的「强欲」是贪婪、贪心的意思。)
但是,对已经和「强欲魔女」斩断孽缘的他来说,这股贪心不适用在他身上。
「太嫩了!」
「唉呀,好伤心。」
划向脸部的斩击被嘉飞尔用牙齿接住咬碎,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
武器被上下颚的力量抢走,艾尔莎立刻放掉刀柄往后跳,和没有追上来的嘉飞尔保持距离后,立刻换拿新的库克力弯刀,歪头问。
「假装注意力转移呀,演技真高明。还是说,是在邀请我?」
「少在那边一直讲引人上当的话。……你是在装糊涂吗?」
「──?装糊涂?到底在讲什么?」
灿烂微笑的艾尔莎,只觉得嘉飞尔的问题很奇怪。这个反应让嘉飞尔知道这把火跟她无关。这段以命相搏的时间,证明了她是不会耍诡计的对手。
既然如此,这把火就是同伴这边点的──很有可能是昴的计谋。
「虽然很极端……原来如此,效果显而易见。不愧是首领!」
「是不知道怎么了,不过会不会有点太卖关子了呢?」
「哈!死鸭子嘴硬。说过了吧,那些碍事的魔兽对首领和他快活的同伴来说连个屁都不如!」
既然纵火的主谋是昴,那目的就是要驱赶魔兽吧。不知道提议的人是昴还是奥托,但确实是他们会做的事。
魔兽也怕火。恐怕是为了要保障避难路线不被干扰。既然如此──
「只要本大爷打倒你,俺们这边就大获全胜。」
「真敢说呢。──不过,没那么简单。」
斗志高昂的嘉飞尔瞪着艾尔莎。带着血色笑容的她身影开始模糊。
她第一步就踏出全速,嘉飞尔也跟着压低姿势吶喊。两人之间的距离在转瞬间就消失,双方在走廊中央激烈交战──
「──唔!」
──在交战之前,两人分别踹天花板和地板,飞也似地逃离现场。
紧接着,面向中庭的墙壁被破坏,冲击力道大到撼动整栋建筑物。而且不仅限于化为战场的一楼,连楼上都被破坏,跟着坍塌。
而做出这行为的,是豪迈地倒进建筑物里、宛如岩石的巨大魔兽。
出现了超乎想像的巨大身躯,对嘉飞尔来说是意料之外的事。而且出乎意料的事还接着发生。──岩石发出了可爱的抗议声。
「讨厌,真不敢相信!岩豚酱,快点站起来!站起来啦!」
「啊~?坐在上面的,是小鬼头?」
在魔兽身上吵闹的声音让嘉飞尔皱眉。仔细一看,坐在岩石背上的是把蓝色头髮绑成辫子的少女──她就是「魔兽使者」吧。
而且「魔兽使者」现在会加进战场的原因是──
「嘉飞!你在这里啊!」
「大姊!?」
穿过被撞破的墙壁,跳进毁掉一半的走廊里的人是金髮女僕法兰黛莉卡。和本来应该逃跑的姊姊会合,使得嘉飞尔瞪大双眼沖了过去。
「你怎么还留在这里!拉姆的妹妹呢?首领他们呢!?」
「我被託付的职责已经完成。现在知道我留下来的理由了吧?」
法兰黛莉卡闭上一只眼睛这么说,嘉飞尔沉默。
因为姊姊的身上有许多在战斗时受的伤。这是当然,既然要负责绊住「魔兽使者」的脚步,那就得跟无数魔兽为敌。
跟想变强而拚命锻炼的弟弟不同,姊姊过着与战斗无缘的日子吧。姊姊到底有多拚命呢。
「别露出那种难过的表情。」
察觉到嘉飞尔的忧心,法兰黛莉卡一记手刀就朝着毫无防备的额头敲下去。「痛耶!」明明不痛却反射性脱口而出的弟弟瞪向姊姊。
「嘉飞,我懂你在担心。可是我毕竟侍奉梅札斯家……好歹还是有学习自我防卫的。」
「就算有学习……啊,可是,拉姆也很强呢。能理解。」
「虽然我很难说用那孩子来比较到底是否算合适的对象……」
手贴额头的法兰黛莉卡烦恼地敲响牙齿。只看这一幕的话会觉得不愧是姊弟,嘉飞尔和法兰黛莉卡果然很像。
而现场有相同关係的可不只他们。
「梅莉,没事吧?没事就好,麻烦不要妨碍我。」
「讨厌,都怪艾尔莎你任意行动啦!要不是你先偷跑,我就用不着那么辛苦!给我好好反省!」
「等全部收拾完,要反省还是怎样都可以。──好了,做好你的工作。」
听了艾尔莎的话后,被叫做梅莉的少女鼓着脸颊拍手。顿时,岩石转动身体,头部慢慢对準嘉飞尔他们。
感觉得到建筑物内外都有许多魔兽在接近。不愧是「魔兽使者」。
可是,魔兽的气息却让艾尔莎歪头,疑惑地问。
「怎么魔兽的数量那么少?」
「在到这边之前,就被那个大女僕杀掉不少!而且他们竟然还在屋子里放火耶。可能是这样,害影狮子死掉了。」
梅莉一脸不开心地回应艾尔莎的问题,然后接着说。
「它是难得有角还顺从我的稀有宝贝,唯一的缺点就只有很容易生气。所以不到关键时刻我都不用它的。」
「为什么要带那么麻烦难搞的魔兽来,我实在无法理解。」
「其他的刚好进入繁殖期,就只剩下它啦!……所以,艾尔莎的对手是?」
从魔兽的背上俯瞰走廊,梅莉看到嘉飞尔后兴緻盎然地吐气,还用意义深远又与年龄不符的娇媚做出微笑。
「嘿~那个长得很可怕的哥哥,被艾尔莎盯上还真是可怜。」
「首领的长相也不输俺啦。要不你们姊妹一块上吧。」
嘉飞尔的回应,让梅莉和艾尔莎一脸意外。
可能因为被说是姊妹所以惊讶吧。她们之间似乎并没有血缘关係。虽然两人都长得很漂亮,但很难说是长得像。
不过,她们确实是姊妹。──这是嘉飞尔的直觉说的。
「姊妹。对喔,姊妹呢。……真叫人意想不到,双方姊弟和姊妹都到齐了,但当作从现在开始重头再来也没问题吧?」
站在魔兽旁边,把库克力弯刀对着这边的艾尔莎问。
嘉飞尔瞄了身旁的法兰黛莉卡一眼。她正大口喘气,面容铁青失去血色,外伤也到了不容忽视的程度。
「嘉飞。」
察觉到视线的姊姊呼唤弟弟。声音里头的感情让嘉飞尔苦笑。──法兰黛莉卡不准他看扁自己。
嘉飞尔静静地走向前。──现在是关键时刻。
「屋子在烧,外头有魔兽群,后面有受伤在逞强的大姊。」
「──?」
「有必须拯救的同伴,有必须打倒的强敌。首领说了俺很可靠。心仪的女人要分开时,把俺骂得狗血淋头。」
「长得很可怕的哥哥,你到底在讲什么啊?」
「那还用说──」
神奇的是,艾尔莎和梅莉都歪着头,角度还一样。对于她们的疑问,嘉飞尔用轻鬆的心情敲响牙齿。
「备齐了这么多条件,这世上有哪个男人不会热血沸腾啊~!?啊!交给本大爷吧!正所谓『剑圣雷伊德对上龙还拔剑而笑』啦!」
「那个惯用句的意思是指人脑袋有问题吗?」
「哦~你知道啊。怎样?本大爷跟你都很适用,没搞错吧?」
嘉飞尔就这么神清气爽地肯定自己有问题。听到答案的艾尔莎一时之间表情错愕,不过也才维持几秒钟。
她立刻笑开怀,眯起带有疯狂光芒的双眸,兴奋地舔舌头。
「是呢。真的是这样。你说的对。」
看艾尔莎有干劲,嘉飞尔也敲盾回应战意。
「等一下,艾尔莎。你忘记工作啦?会被妈妈骂的~」
「是呢。所以说那边的就交给你了。我想专心对付这孩子。」
「哼。又是这样马上就推给我~。你真的是──」
听到艾尔莎放弃工作,梅莉气得想说什么,但是却有人不让她说完。对方在这边回敬刚刚看向别处的回礼。
「──吁!!」
用力吐气,嘉飞尔脚底使力。瞬间就把半毁的宅邸走廊连同地面挖出正方形,整个人跳起来然后豪迈地朝正面踹过去。
「──唔!?」
面对高速逼近的地面炮弹,艾尔莎用几乎是趴地的姿势闪避,然而身后躲不开的巨大魔兽就直接吃了这招。撞击力道大得让魔兽快速滚向旁边,撞上墙壁。
「呀啊啊啊!」
跟着魔兽转的梅莉最后被甩落。就在脑袋即将撞击地面的时候,被艾尔莎用滑垒的动作给勉强接住。
「嘉、嘉飞,你刚刚到底做了什么?」
「本大爷的加持之力。只要脚碰得到地,看得到的地方就是本大爷的射程啦~。事先声明,少做些多余的举动。不管是你还是那边的妹妹,都一样。」
说完,嘉飞尔龇牙咧嘴。但其实「地灵加持」并非如此万能。
除了可以从大地获得力量,提高恢複能力之外,还可以像刚刚那样让地面隆起或凹陷。可是终究是在手脚可及的範围内。
换言之,这是在故弄玄虚。不过嘉飞尔刻意在此时目中无人地大笑。该笑的时候就要笑,这是跟昴和奥托学来的。
「──梅莉。最外围的包围网维持在最低程度就好。把其他孩子叫来,也叫醒那只魔兽。」
「……会被妈妈骂啦~」
被艾尔莎放开的梅莉低声碎念,不过她似乎也察觉到状况不容许自己保守,于是叹气后用手指吹口哨。
静静地看着细微高亢的声响远去,传遍整间宅邸。待会魔兽就会跑来。大量魔兽会聚集起来,蜂拥而上杀死嘉飞尔他们。
战意越来越沸腾,灵魂在咆哮不能输。
「我会切掉你的手脚,减轻重量把你带回去的。我疼爱你的时间会比你的心上人还要久。」
「就没有放弃肠子的选项吗。」
嘉飞尔厌烦地说完就活动脖子,接着整个人前倾,準备迎战敌人。
艾尔莎摇摆上半身,原本拎在手上的库克力弯刀落地──接着握紧取而代之的一黑一白、两把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不祥凶刃。
「大姊,你只要想着自保就好了。」
「梅莉,不準再往前啰。」
两人抛弃盘算,各自将姊姊和妹妹扔在身后,直直往前沖。
「掏肠者」与「圣域之盾」的战斗──迎向最终局面。
──紧接着,宅邸走廊在混战与乱战下,化为杀意肆虐的血肉飨宴。
「──哼!」
朝着掠过眼前的绿色尾巴张开嘴,忘我地咬下去。
紫色体液飞散,毒液腐蚀接触到的皮肤。但是不予理会。挥动举起的豪腕,一口气打爆不识趣的双头蛇的两颗脑袋。
霎时,呈现曲刃形状,满是不祥气息的「死亡」扫过来,擦过下巴。
它捲起像是剑闪的风,吹走被打烂的魔兽尸体。在剎那间的攻防中与殒命相邻,却没有逃跑,反而往前踏步,揍飞逼近的「死亡」的脸。
伸出去的双手一把捉住面前女子的胸部与侧腹,直接捏烂骨头和内脏。
「──」
耳边、眼前、上下左右都有魔兽咆哮、哀嚎、惨叫、自己的吶喊、撞击和掠过的声响都重叠在一起,钢铁互相摩擦。声音和光芒太过浑浊,而将世界切成碎片。
没关係。只有这个手感、用力咬紧的牙齿,以及眼前的血色微笑是真的。
打击的威力让女子吐血,血色微笑染上乌黑色泽。甚至连性命都处于对方透过指尖施加的冲击之中,但女子的黑色瞳孔里却从未丧失愉悦的神色。
比起战斗力和生命力,嘉飞尔的直觉告诉自己,她的精神状态才是最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