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東方」號上

「各位！这是挽回名誉的大好机会！」

在「东方」号的甲板上，基修站在水精灵骑士的众成员面前，对着他们大声宣布。

人数约有十人的少年们发出了「唔喔喔喔喔喔喔！」的吼声。

「因为悲哀的事件，使得我等的荣耀与名誉受到了伤害……如果继续那样下去，我等的尊严将会完全衰败，恐怕连后代子孙都会因此蒙羞……但是，神并没有捨弃这样的我们！女王陛下赐给了我们挽回名誉的机会！」

欢呼声再次响起。

接着，基修催促站在他身边，不知为何整个人精疲力竭的才人。

「那么副队长，向大家说明这个壮大的任务吧。」

那是两天前，由勒内带给才人的，女王陛下发出的命令书。

「呃～嗯哼！那个～今天是个好日子，就像是在为了这光荣旅途献上祝福那般，连太阳都……」

「这些客套话不必再说了，赶快宣布陛下的命令呀！」

基修从旁边戳了戳因为紧张而唠叨个没完的才人的腰部。

「啊～那么我就说了。基修·杜·格拉蒙与见习骑士·才人·杜·平贺，在此命令你率领属下部队，护卫着女王陛下直属女官露易丝·杜·拉·瓦利埃尔小姐，以及魔法学院学生蒂芬妮亚·卫斯伍德小姐，併火速带着她们前来联合皇国之首都罗马利亚。」

「你们听好了！就算是要赌上性命，也要保护好两位小姐！知道吧！」

基修大声激励完之后，骑士队的少年们由于过于感动，纷纷望着天空开始哭了起来。

而靠在船舷上，远远观察着这副景象的人，正是被护卫的当事者之一——露易丝。旁边还可以看到为了和寇伯特一起操作「东方」号而跟来这里的齐儿可，以及蓝发的娇小塔帕莎。

「所谓的权贵显要呀～真的是只会动口下令，却不会连执行方法一起交代呢。」

齐儿可很不以为然地说道。

「说什么火速把你们带去……万一没有这艘『东方』号，那不是根本无计可施吗？如果搭乘普通船只，可要花费一星期以上呢。」

预定前往东方进行探险旅行的寇伯特，之前就把「东方」号给搬到了魔法学院的附近。当然，航行用的风石也装得满满的。

就算要求自己等人必须「火速」，然而缺乏任何手段的才人他们，只能去哀求寇伯特协助。

可是……听到齐儿可如此讽刺的露易丝，却有些心不在焉。不知为何，她只是出神地红着脸发獃，偶尔还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以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在那边扭扭捏捏着。

「……你怎么了，露易丝？」

听到齐儿可如此发问，露易丝总算回过神来。

「咦？咦咦？你说什么？」

「真是的！大白天的你作个什么梦呀！我是在说，那些权贵显要就只会下命令，接下来的事情就全部丢着不管了。」

嗯哼！露易丝就像是在掩饰般地咳了一声，接着拚命挤出了认真的表情。

「能……能达到公卿大人们期待以上的成果，才算是所谓的忠臣呀。」

而露易丝等人背后的船翼上，正在发出咻咻咻咻咻……这种听不惯的声响，那是因为水蒸气机关正在运作。

「话说回来，寇伯特老师呢？」

露易丝对着齐儿可发问。就连在开航的时候，露易丝都没看见他。可是如果没有他，这艘船应该根本不会发动，所以他一定也在船上吧。不过，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让呀……正沉迷于才人送他的礼物里。」

齐儿可没好气的说道。

「才人送他的礼物？」

「是啊，那叫什么？好像是什么『笔记型电脑』还是什么……像那种平平扁扁的板子，到底有什么有趣的？」

那东西露易丝过去也曾经看过，是才人从自己世界带来的机械……为什么才人会把那东西送给寇伯特老师呢？

露易丝猛然想通。

说不定……那就代表了才人的决心！

『我要留在这个世界里，对原本世界的东西没有留恋』……就是在表达这种意志。

才人……

露易丝眼框一热，脑子也无法继续思考。

她用目光追逐着才人的身影，一片红晕染上了她的脸颊。啊啊，昨晚喝醉之后我好像讲了什么不得了的发言，不过……

也好。

又有什么关係呢？

我必须报答才人的这份觉悟……

当这些念头在露易丝的脑中出没时，齐儿可却一派无奈地摊了摊双手。她看着露易丝这种反应，还以为露易丝是因为不方便讲出真心话所以正在忍耐。

「真是的，当官的家伙太可怜了……只能按照上头老大的心情，这里那里的四处奔波，你们也很辛苦呢。」

露易丝楞了一下，开口回道。

「啊？这是陛下的意愿呀，也没什么好辛苦的。」

「你不是想去东边看看吗？让倒是非常失望呢，啊～还以为总算可以去东方了，结果却……不过就是因为反作用，他现在才会那么沉迷于才人送的礼物。你不是也曾经说过吗？你想要去寻找让才人回去的方法。」

「是……是啦。」

露易丝似乎很尴尬地低下头。

「明明是这样，可是你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失望？为什么？」

齐儿可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看着露易丝的脸孔。

「才……才没有那种事！我……我很失望呀！」

露易丝气急败坏地吼道。

「哦～是吗？」

齐儿可轻轻戳了戳露易丝的鼻子。

「在我眼里，你反而表现出一副：这下我就可以让才人陪在我身边了～的样子耶？」

听到这话，露易丝整张脸涨得通红。接下来她用力把头甩开。

「哎呀讨厌啦～我说中了？」

「我晕船了！」

怒吼之后，露易丝就往船舱走去。

她躲进为自己等人準备的狭窄船舱之后，就瘫倒到床上去。她趴在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让精疲力竭的身体伸展开来。

唉……露易丝叹了口气。

我……真是卑鄙。

我想要挽留才人，我不希望他去别的地方，即使，他是要回去自己的故乡……

之前，当才人开玩笑对自己表示「要去寻找回家的方法」那时，自己不由自主地慌了手脚，并挺身阻止他。

我怎么会这么任性呢！露易丝责怪着自己。

一旦开始这么想，就连自己过去曾经决定的『当才人要回去那时再来将心意传达给他吧，毕竟不能让自己的感情成了束缚才人的枷锁』这种想法，也让露易丝开始觉得……这只不过是个给自己方便的藉口。

结果，我只不过是无法提起勇气而已吧？

我真是一个胆小鬼……

刚才那得意忘形的态度让露易丝觉得很丢脸，不知何时她开始啜泣。

正当露易丝像这样独自哭泣时，房门突然打开，才人走了进来。

「怎么了？你是不是跟齐儿可斗嘴了呀……」

露易丝赶紧拉高毯子盖住自己的脸。

「什么嘛，你是怎么了？」

才人以无奈的态度在露易丝的身旁坐下，而露易丝却一动也不动。真是的，明明个性那么好强，偏偏又这么容易受伤……才人露出苦笑。

大概是又被齐儿可挖苦了什么，所以陷入消沉。一定是这样没错。

这家伙也真是的，只要我不在，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吧？才人开始自以为是的思考。不管是要帮助她、还是要安慰她、鼓励她……一定都只有我才能办到。

因为，这家伙实在太太太太任性了，要是其他人，肯定会受不了而逃走吧？……也就是说，这家伙没有我可不行。万一我不在的话，她是不是会死呢？

才人虽然不知道露易丝以前曾经试着从火之塔上跳楼寻短，但还是想像出这些结论。

「喂！提起精神来吧……呃，露易丝？」

才人把毯子扯开之后，才发现露易丝的两眼都红通通的。

「怎……怎么了？你为什么在哭？」

「才人……真的没关係吗？你真的，真的真的回不去也无所谓吗？」

露易丝边揉着眼睛边开口发问。才人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伸手替露易丝擦去眼角的泪水。

「呃……该怎么说？我在这边找到了朋友跟同伴……既然这样，好像也不太寂寞。像基修那家伙，还对我说过，万一我无处可去就去他那边吧。虽然我也不知道这话究竟有多少可信度，不过他那人就是只有嘴巴很甜嘛。」

听到这番话，让露易丝想起了家人。

一直被自己认为只会严格管教的父母。

不过，这个想法是错误的。

藉着自己亲手给予惩罚的动作，来请求让女儿擅自穿越国境潜入外国的罪过能够获得减免的母亲。

公开宣称如果要把女儿当成政争的道具，那么将不惜与政府为敌的父亲。

还有……总是以充满慈爱的笑容来包容自己的嘉德丽雅。

就算是埃莱奥诺，也一定很爱自己。

跟这些家人再也无法相见——这种事情，如果是自己绝对无法忍受。

「不行呀！那种事……像才人你的双亲，对你的事情一定……」

「没关係啦。」

才人笑着打断露易丝的话。

「真的真的没关係吗？」

露易丝寂寞地说道。

「也许，你再也见不到你的父亲跟母亲哦？」

才人思索了一会儿。露易丝对自己感到亏欠……为了她把自己带来这世界那件事。

要是让她一直介意下去，露易丝未免也太可怜了，毕竟她在意到哭成这个样子。

所以才人决定说谎。

「其实，我没有家人呀。」

「咦？」

露易丝回想起之前嘉德丽雅写给自己的信。信上面写着才人在嘉德丽雅的怀抱之下，因为思念故乡而哭泣。

「你说谎……这是谎话！小姊姊的信上明明有写，说你因为思念故乡而哭泣……」

「噢，嗯～该怎么说呢？我是因为思念故乡而哭过啦，但是并不是因为想念家人而哭呀。是啦，我在那边有朋友，也有亲戚……不过没有家人呀。」

才人拚命地合理化自己的说法。这是因为他不希望露易丝为了这种已经无力改变的事情继续痛苦下去。

「真的是真的吗？」

「嗯，我何必骗你？真是奇怪的家伙。」

露易丝被才人这一辈子仅此一次的超级大谎话给骗了过去。不想让露易丝痛苦——就是才人这份认真，让露易丝相信了这个谎言。

「是吗……真抱歉，让你谈这么奇怪的话题。」

「没关係啦。」

才人爽朗一笑。

「就是这样，我在那边没有家人。不过……在这里却有，露易丝，就是你。」

「我？」

「是呀。讲到使魔跟主人，以某种角度来看比家人更加亲近吧？」

听到这句话，让露易丝羞得脸红耳赤，

「也就是说，我的存在……可以代替你的双亲？」

「这种事情我也说不準。可是，该怎么说呢……拥有喜欢的对象，光是这样就有什么不同。怎么说……让我觉得，似乎可以取代所有的一切。」

才人以认真的语气如此说道。

光是这番话，就已经让露易丝全身上下失去力气。

她茫然地靠向才人，然后像是丢了魂一般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