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鋼鐵之虎

「真是的……到底在拖拖拉拉个什么！」

「虎之路」的旅馆街……雪菲尔让「耶梦加得」停在这个已经空无一人的地区待机。

她戴着淡蓝色的「单边眼镜」。那是魔法道具之一。每具耶梦加得的视野将会出现在镜片上。就是靠着这个道具，雪菲尔才能把十具耶梦加得操作得如同在使用自己的手脚。

从空降之后已经过了一小时。这段期间内罗马利亚方面的反击相当难缠，带来的大炮的炮弹与火药都已经用完了。

为了有效率的歼灭敌人，光靠原本装备的「剑」还是让人不放心。就算耶梦加得被施加了先民魔法的「反射」，但也无法将敌人的攻击完全反弹回去。

如果持续受到攻击，那么「反射」的效果将会消失。

为了让敌人的大炮与魔法师的魔法熄火，果然还是需要远距离武器。

在炮弹用完后，原本安排了船只下降并进行补给。

然而……与罗马利亚舰队之间那场好不容易才从刚刚开始进行的炮击战尚未结束。虽然两用舰队在数量方面佔了大幅优势，然而三分之一的船舰上都发生了叛变与拒绝战斗的状况。

结果陷入混乱的舰队，就只能一直被战意高涨的罗马利亚舰队耍着玩。看来现在根本无法分心让补给舰降落到缪兹禰特尼伦这边。

如果无法接受补给，还有另一件麻烦的状况。

获得精灵协助而开发的魔法兵器「耶梦加得」的动力，是先民魔法的结晶……换句话说，就是「风石」。为了让沉重盔甲可以轻巧动作，耶梦加得需要大量的风石。一旦风石用完，那么耶梦加得将无法行动。

要是变成那样，就算这是强力的盔甲人偶，也只不过成了一堆铁块。由于消灭不定时出现的敌方部队时进行了剧烈的动作，因此风石也差不多来到了该担忧的数量了。即使让罗马利亚军被迫产生严重的损失，但这没什么好高兴。

因为目的并不是罗马利亚军的损失，而是「全灭」。

如果没有那样做，就无法把国土全体踏平成焦土。既然约瑟夫如此期待，那么雪菲尔就打算让罗马利亚彻彻底底化成灰烬。

只要有这些耶梦加得，分开驻守于国内各都市的罗马利亚军，根本也不算什么。这就是雪菲尔的判断。

然而，罗马利亚方面却把兵力集中到了国境附近。

即便如此，自己还是想尽办法达成目的。如果没能办到，自己将会失去存在价值。

在心烦气燥的雪菲尔的视线里，出现一艘舰艇离开队伍，降低高度往这边飞了过来。是想要从空中侦查耶梦加得吧。

雪菲尔那殷红的嘴唇一歪，露出笑容。

她等待船舰更加靠近。

当敌舰来到上空约一百制尺的位置时，雪菲尔让两具耶梦加得蹲了下来，并把手掌交握。另一具则踩在它们的手上，将着被抛向天空。

浮在半空中的耶梦加得，就像是跳跃蜘蛛一般，紧紧攀住了敌舰。对手必定连作梦也没有想到，哥雷姆居然会「跳跃」吧。

原本就装载着许多大炮和炮弹，重量已经接近极限的军舰无法承受耶梦加得的重量，整艘掉了下来。坠落到地面以后，十具耶梦加得就把船只拆成碎片，找出风石。

接着，就像是人类在吃豆子那样，耶梦加得们把抢来的风石一一吞进嘴里。

下一步它们从船上抢走大炮。耶梦加得把炮弹与火药收进了腰间的口袋里。雪菲尔露出了满面的笑容。

「真惊人呢，那个哥雷姆，居然飞起来把船给打了下来。」雷纳尔感叹地说道。

水精灵骑士队的少年们经由维儿丹蒂挖出的地道，来到能看见旅馆街的位置。他们做出能把头探出地面的洞穴，在上面铺了斗篷，还更进一步地盖上泥土。

是个相当精緻的伪装。

少年们透过斗篷与地面间的狭窄缝隙，已经观察了三十分钟以上。这是因为就算说要「把敌人引到在入口埋伏的露易丝面前」，但到底该怎么做才好？一行人还是毫无头绪。

「那不是哥雷姆，跟我在阿尔比昂碰过的是同样玩意。」基修以伤脑筋的语气说道。

「很强吧？」

「魔法没有用。似乎被施加了精灵的先民魔法。能够对那玩意有效的，只有露易丝的魔法而已。」

少年们脸都绿了。

「好了好了……到底该怎么办呢……」

基修烦恼着。如果随随便便出手那就会被剑与大炮给打得体无完肤吧，更何况自己一行人的魔法又没有用。

「只要继续等待，迟早它们会自己出现在露易丝那边的前方吧？」金雳说。

「不……可能会採取迂迴。」

「左右可是耸立的峭壁耶？你说它们要怎么迂迴？」

「看那个动作，就算要爬上这悬崖搞不好也办得到吧？总而言之，那些家伙也清楚罗马利亚军把入口给团团包围住了吧。毕竟敌人也不是傻瓜。恐怕，只要能得到舰队的支援，就会试图从正面突破包围线吧。」

雷纳尔叙述着他的见解。基修也点点头。

「是呀。但是，如果无法得到舰队的支援……」

「如果是个正常的指挥官，就会採取迂迴，或是在舰队决战结束前都留在这里待机。应该会在这两者中择一吧。」

马里寇奴使用「远望」魔法，侦查上空。舰队战还拖泥带水地继续进行中。双方，感觉似乎都没什么干劲。甚至看起来打个一整年都还打不完。

「看那样子，分不出胜负吧。」

雷纳尔的推测猜中了。骑士人偶们把手指当成登山用的岩钉，刺进了坚硬的岩壁中，开始沿着左右的悬崖往上爬。看样子，是打算沿着山脉前进，并袭击我方军队的侧面吧。

「高度有二百制尺以上耶？它们真打算爬上去吗？」

「看来是认真的。哎呀哎呀还真是灵巧啊……简直像是身带轻功。」

耶梦加得缓缓地往上攀爬。布好阵势的罗马利亚军已经把炮口朝向入口。如果受到敌人来自两边悬崖的攻击，同伴就会陷入混乱，我方与露易丝的计画也会惨遭失败。

「不得已，总之来引起它们的注意吧。」

基修亲了一下身旁的维儿丹蒂。由于他一脸正经，少年们都「嗯～」地呜住了嘴。亲一只鼹鼠。这可不是什么美好的景象。

「万一我死了，维儿丹蒂，你要帮我把这个弄去给蒙莫朗西。好吗？」

基修割下一小撮头髮，并交给维儿丹蒂。眼中含满泪水的维儿丹蒂摇着头，就像是在表示不舍之意。

「你要笑着目送我离开啊，我可是贵族呢。」

看到这一幕的少年们，也各自把头髮交给蛇或是猫头鹰等自己的使魔。还附加上要传达给恋人与家族的遗书……

「雷纳尔，提出作战计画。」基修口气僵硬地说道。

「作战？喂喂你还想要怎么样啊？总之拚命击出魔法吸引对方注意，接着就用飞行逃走。如果对方愿意跟着过来那就赚到了，大概只能这样吧。」

「很好，上吧。」基修从洞穴里跳了出去，挥动青铜蔷薇魔杖，製造出哥雷姆。

少年们也各自用出魔法。

魔法接二连三地在攀爬悬崖的耶梦加得的盔甲上炸开。完全没有造成损伤的迹象。耶梦加得缓缓地把头转了过来。

「这些白痴！我们在这里！」

基修等人虽然因为恐惧而不断发抖，但依然努力出言挑衅。两具耶梦加得一缩身跳回地面，发射大炮。

「风魔法！」

骑士队的风系魔法师们在我方上空製造出魔法障壁。很漂亮地挡下了大炮的炮弹，并往上弹开。

基修等人边不断使出魔法，边挑衅对手。青铜哥雷姆就像是在嘲笑敌人那般，在基修他们的前方跳起舞来。

「喂！你们这些该遭天遣的高卢混帐！就由我们来当你们的对手！放马过来！」

结果，两具耶梦加得就踩着重重步伐朝这边靠近。手上还紧握着巨剑。

「来了！真的来了！」

「诸位！撤退！」

基修等人使出飞行咒语，立刻开始逃走。的确，走空路的「飞行」比耶梦加得的步行速度还快，有可能顺利逃走，但……

「要注意速度差距！别让对方放弃追击！」

骑士人偶有时会停下脚步，将炮弹填入大炮后发射。使用的是会射出无数小炮弹的散弹之一，被称为「葡萄弹」的东西。

虽然正在往前飞的目标难以击中，但基修他们毕竟是血肉之躯。

「呜！」

基修的肩膀挨中了一记炮弹，鲜血流了出来。

「基修！你还好吗！」

「……呜，我没事。各位！就这样继续往前飞！朝着那个光芒飞吧！」

基修指着远方的「虎之路」的出口。

「找到了。」

雪菲尔就像是热恋中的少女一般，以充满期待的语气说道。那个操纵青铜哥雷姆的少年……应该就是在阿尔比昂那次，跟托里斯汀的小丫头一伙的少年吧。这样一来，就代表他前往的方向，可以找到那个托里斯汀承担者的小丫头。

恐怕，那个可恨的甘道夫也在那里吧。现在可不是慢慢迂迴的时候。

「连你在内，不论是几千、还是几万的军队，我都会全部摧毁。那家伙是什么……也许他曾经挡下了七万大军……但我可会摧毁一切。没错，就像杀死小虫那样。像你们这些家伙，也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啊！」

耶梦加得开始迅速往前沖。不管会出现何种敌人，我绝对不会输——这种昂扬感笼罩着雪菲尔的身体。

她坐在耶梦加得摇摇晃晃的肩膀上，深深思索着。自己身为如此强大的使魔……为什么每次都在那些家伙面前痛尝败果呢？

在阿尔比昂，在托里斯汀……好几次，那个托里斯汀的承担者与使魔都把自己逼向败北之路。

「是因为羁绊深浅的差距吗？」

自己跟约瑟夫之间的关係，并不是羁绊。而是自己单方面的盲从。雪菲尔很明白这一点，也认为这样就够了。

然而……感情却不由自主地动摇。不想承认的嫉妒从心底冒了出来。那两人的羁绊……如果是该被称之为「爱」的东西，那么自己就是输给了那份爱。

「无法原谅！」

同样是虚无的使魔与承担者，然而约瑟夫对自己却从来不曾倾注任何一丝爱情。

在那个蓝色蔷薇被烈火一一吞噬的那个庭园里，雪菲尔彻底体认到这个事实。从那时候开始，昏暗的嫉妒之火就在她的内心熊熊燃烧。

她额头上「缪兹禰特尼伦」的卢恩符文发出强烈的光芒。

「就在今天，我要毁灭你们。让你们被烈火烧成灰烬，然后洒在这片大地上！」

罗马利亚的土地是否会化成焦土……对现在的雪菲尔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只要能成功让那两人……从这世上销声匿迹，她就会觉得满足。

如果能办到……这一次连那个约瑟夫……也一定会对自己……

雪菲尔的嘴唇扭曲着。脸上露出陶醉笑容的神之头脑——缪兹禰特尼伦追击着水精灵骑士队。

「进去以后已经过了一小时了……那些家伙们在做什么啊？该不会逃走了吧？」

卡洛抱怨着。露易丝的「虚无」已经咏唱完毕。是过去在阿尔比昂成功摧毁那个耶梦加得的「爆发」。

露易丝以坚毅的态度，就像是在冥想那般，举着魔杖站在原地不动。咏唱虚无之后……她感觉内心那黑暗的洞穴似乎稍微缩小了些，因此情绪也沉静了下来。

从道路的另一端，传来了惨叫声。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露易丝凝神注视。

有好几个小黑点正朝着这边飞来，那是利用「飞行」逃跑的水精灵骑士队。而他们的背后，可以看见两具耶梦加得。

是雪菲尔派出的两具先锋。

「露易丝～～～～～！接下来就交给你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们一个接着一个地从自己身边飞过。

耶梦加得注意到在一百制尺外埋伏的露易丝，举起了大炮。

然而，已经太迟了。

露易丝瞄準袭击而来的两具耶梦加得，放出早已完成的「爆发」。两具耶梦加得之间出现一个小小的白色光芒……接着膨胀……将耶梦加得吞噬进去。

「成了吗？」

卡洛笑了起来。然而下一瞬间，他的笑容却因为惊愕而扭曲。光芒逐渐散去……然而耶梦加得却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

「毫无损伤……」

露易丝也茫然地望着这结果。

「……为什么？」

在阿尔比昂交战时，爆发的确有用。

此时，耶梦加得身上类似嘴巴的部位张了开来，传出雪菲尔的声音。

「好久不见，托里斯汀的『虚无』。我一直很期待有一天能像这样跟你再次见面呢。」

「缪兹禰特尼伦！」

「真遗憾，靠着精灵的技术，在装甲上施加了『淬火』加工。就算用『虚无』把表面的『反射』给消除，剩余的威力还是无法对装甲本身造成任何伤害。」

这是个打心底感到愉快的声调。

「呜啊啊啊啊啊啊！」

在一旁保护的卡洛发出惨叫拔腿就逃。圣堂骑士队也成群结队逃走了。露易丝的身边连一个人也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