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的家

「对对就这样。啊！那样不行！给我更小心操作！」

这里是位于托里斯汀南部的蒙斯矿山。在最深的十六号矿坑的最内部，身穿工作服的埃莱奥诺正在怒吼着。

在她的前方，水精灵骑士队的少年们正在拚命地操作着某个机器。那是用来探测埋藏在地底下的「风石」矿脉的魔法设备。可以钻地前进，一旦发现风石的矿脉，这边的灯号就会亮起。

参考蚯蚓製成的这种机器会从前端吸进土石，并从后方排出。通常只能用来探测深度两百制尺左右的地底。然而，现在使用的这颱风石采测设备却是由「土」系统的翰林院主任研究员埃莱奥诺改造而成的特製品。

可以往下钻凿到约莫一古里的深度，并进行「风石」的采测。然而代价是必须由数个魔法师不间断地咏唱着「远端遥控」的咒语，而且在操控上也必须万分慎重。否则可能会有半途故障或是动作停止之类的风险。

水精灵骑士队的少年们一边紧张得额头冒汗，一边吟诵着咒语。总之，这位临时的调查队指挥官让他们怕得心惊胆战。

由于必须把「远端遥控」传递到相隔遥远距离的另一端，因此具备良好默契的咏唱可说是不可或缺……然而不习惯这类精密咏唱的骑士队少年从先前开始就不断失败。

「真是的！什么秘密任务嘛！至少该让我用翰林院的助手呀！」

埃莱奥诺气呼呼地说着。一从园游会回来，汉丽塔就命令翰林院对风石矿山进行调查，而且命令他们必须挖到相当深的位置采测。甚至还说这是件机密任务，助手必须使用水精灵骑士队的少年们。

如此这般，埃莱奥诺面对这些在学术调查上完全是门外汉的少年们，一直难掩心中焦躁情绪。

「埃莱奥诺小姐……机器停住了。」

马里寇奴发着抖向埃莱奥诺报告。那一瞬间，埃莱奥诺的眼里燃起愤怒的光芒。

「什么？我说你，刚刚不是也出过鎚吗？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结果马里寇奴就以更虚弱的语气继续说道。

「因为……我昨天没睡啊……而且……这……这不是我擅长的工作嘛……」

埃莱奥诺的额头爆出了青筋。基修以一脸「这家伙在说什么啊」的表情望着眼前的光景。要是讲出这种藉口，像埃莱奥诺这样的女性只会更加愤怒。就连对自己的迟钝程度颇有自信的基修，也明白这点道理。

当实在看不下去的基修探出身子想要说点什么时，雷纳尔却阻止了他。

「你看看马里寇奴的表情。」

「什么？我谗你！应该事先就知道今天要出任务吧？结果却没有好好睡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懈怠的证据！」

基修一看清马里寇奴的脸，不由得「呜！」地喊了一声。虽然他的脸在发抖，然而眼神中透露出的却是……「愉悦」。

「那家伙是故意惹她生气啊，真是了不得的技巧。」

雷纳尔也綳着脸说道。

马里寇奴接下来继续不断说着「对不起我不该出生在这世上」、「总觉得提不起劲」这类似乎会让埃莱奥诺更加火大的发言。

「……我真的很累，请让我休息吧，这位大姊姊。」

不用说，这句话让埃莱奥诺非常愤怒。她迅速咏唱起咒语，接着她的魔杖前端就咻地长出一条鞭子。她拿起鞭子，开始疯狂鞭打马里寇奴。

「你这只！这只没用的猪！连这点工作都做不好！游手好闲的家伙！什么你累了？竟然敢说你累了！

「呜啊！对……对不起！我……我不该出生在这世上！」

「像你这种！这种猪的尸体！就该回归尘土！」

「猪……猪要！回归尘土！土…土壤要化为盐……！」

当他们开始做出这种很像那类戏码的行为……才人从矿坑外面回来了，手上还推着空蕩蕩的轨道车。无法使用魔法的才人负责的工作是要把被挖出的土石运到外面去，由于只有他一个人在做这件事，因此是相当辛苦的体力工作。

由于太累而脚步不稳的他，一不小心就撞上了埃莱奥诺。

「呀！」

由于撞击力道太强，埃莱奥诺整个人面朝下撞向地面。

「对……对不起！」

才人赶紧道歉。埃莱奥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的脸上沾满了泥泞。

「呜哇！女帝的脸被……！女帝陛下的龙颜上沾了泥巴啊！」

马里寇奴乱吼着些揭风点火的废话。埃莱奥诺缓缓地擦了擦脸，她散发出的气势让才人感到非比寻常的压力，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彷佛把过去的露易丝先变成十倍再乘上一百，而且还把「毫不留情」这个形容词当成香料撒上去之后所製作出来的恐怖感袭击着才人。

「你……真的很让人火大呢。」

「真……真是非常抱歉！」

等到才人回神时，他已经跪在地上磕头了。「自己必须这么做」、「没这么做的话自己就会死」——这种原始的恐怖感贯穿了他的全身。

「这下我才想起，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呢。明明脑子里打着『想迎娶拉·瓦利埃尔家的女儿』这……这这这这这这这种……不……不不不不不自量力的……主意，居……居居居居居然还敢敢敢敢敢敢……」

听到她的声音开始颤抖，才人认为自己死定了。

「敢……给我……劈劈劈腿……真令人难以置信……为什么男人就是这样……不管是平民还是贵族……都这……这这这么的差……差差差差劲透顶呢……」

「姊姊……这……这是因为……」

「只不过是个暴发户！区区一个暴发户居然有胆子劈腿！」

埃莱奥诺开始毫不留情地鞭打才人。下一个来到现场的人是露易丝，只会使用「虚无」的她这次也只能负责打杂。当她从外面将装有午餐的篮子送进来时，看到埃莱奥诺正在鞭打才人，一惊之下立刻沖了过来。

「姊姊！埃莱奥诺姊姊！请你冷静一点！」

露易丝一股脑冲过去抱住了埃莱奥诺的腰。于是埃莱奥诺恶狠狠地瞪着这个最小的妹妹。

「露易丝！你来得正好！刚好可以一起教训！」

「啊呜！」

露易丝吓得赶紧站直身子。

「你难道没有所谓的自尊吗！居然让这种野狗背着你劈腿！」

这一瞬间，露易丝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说露易丝，你好歹也是公爵家的女儿，居然被这种乡巴佬！」

埃莱奥诺指着才人。

「被一个小小的见习骑士给瞧不起！」

听到这边，露易丝开始不住发抖。然而她还是挤出勇气提出反击。

「这……这事跟埃莱奥诺姊姊没有关係，这是我们两个人的问题。毕竟，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讲完「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之后，露易丝的脸微微泛红。或许是从露易丝的脸红反应上联想到了什么吧，马里寇奴开口说道。

「哎呀~居然说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水精灵骑士队的少年们开始骚动了起来。埃莱奥诺也慌张地逼问着露易丝。

「露易丝！你该不会！居然抢在我前面就！」

依然红着脸的露易丝把头转开，至于才人因为太过紧张简直都快要挂了。

刚把这句质问吼出口的那一瞬间，埃莱奥诺就注意到周围的少年们正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自己，整张脸涨得通红。

「你……你们看什么！」

接着她歇斯底里地大叫道。

「好了！快点！给我再度开始工作！」

这段插曲之后，魔法设备再次开始运作。埃莱奥诺紧盯着控制器，开始观测着控制器上的数个仪錶。

三百……四百……五百……机器的前端花了许多时间，慢慢钻进地底。

之后，在数字超遇八百时，埃莱奥诺的眼睛突然动了一下。

「姊姊？」

露易丝不安地靠过去一看，只见埃莱奥诺的表情非常认真。

「停下来。」

利用「远端遥控」来操作机器的少年们一起停了下来。埃莱奥诺吟诵出咒语，开始进行精密的控制。

她那张一直观察着仪錶指针细微反应的脸孔，不消多久就开始发白。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在旁看着埃莱奥诺的行动。

「这是什么……居然形成了这么庞大的风石矿脉……」

「换句话说，果然……」

露易丝和水精灵骑士队的少年们看着彼此。

「如果在地底深处埋藏着如此大量的矿脉……那么只要一点刺激，就会让大陆整个被抬起来吧。」

埃莱奥诺流着冷汗这么说道。一直靠着瞎搞胡闹来压制恐惧心的少年们，争先恐后地试图往外逃跑。

「站住！不必逃！这并不是今天明天就会发生的事情！大概要，数十年……是啦，如果运气实在太差，也应该是数年内的事情吧！」

算了，即使是这种情况还真的有点伤脑筋啊，或者该说到底要怎么解决才好呢……埃莱奥诺开始喃喃自语。

「……毕竟採矿不可能挖到这么深……即使能够办到，想把这么大量的风石运出去也实在……」

「哇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啊！」少年们开始抱着头惨叫。露易丝和才人望着同伴们的这种模样，不约而同伸出手来握住对方。

听完才人他们的报告之后，汉丽塔失望地垂下肩膀。

「……没想到这个托里斯汀也发生了相同的情况。果然教皇圣下说的那些话是真实吗？」

两星期前，汉丽塔从回来的才人一行口中，得知了火龙山脉发生的恐怖事件。

虽然她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不过三天后，每当她看见那个在天际现身，长约一百二十古里的新「浮游岛」，她就不得不接受这的确是事实。

听说现在罗马利亚和高卢之间正为了那个「浮游岛」的归属问题而起了争执。

站在才人和露易丝申间的埃莱奥诺恭敬地行了一礼。

「在下认为应该不会有误。」

「是这样吗。」

汉丽塔讲完这句话，就陷入了沉默。

在火龙山脉发生了「整座山峦都飘上天空」的事件——这一点已经传遍了哈尔凯尼亚大陆全土。哈尔凯尼亚大陆上的居民虽然有被告知事件的真相……也就是这乃是「风石」失控而造成的后果，然而关于「这是哈尔凯尼亚大陆全体都有可能发生的事件」这一点，倒是慎重地被封锁了起来。

汉丽塔思考了一阵子之后，抬起头来露出了坚毅的表情。

「好吧，托里斯汀王国愿意对罗马利亚提供协助。」

她的内心应该相当挣扎，然而已经没有时间慢慢思考了。即使想要追究是非对错，也于事无补。

——将会失去可供居住的土地。

这个事实凌驾了一切的道德。

汉丽塔迅速召来大臣与将军们，开始进行协议。

为了支持「圣战」，必须再度组织对外远征军。托里斯汀当局对罗马利亚、高卢、加尔玛尼亚，还有受到列强分割统治的阿尔比昂送出了密函。此外，还联络了教皇维托里奥，询问他是否有在近期邀请各国国王并召开会议的意愿……

留在王宫里面帮忙汉丽塔处理杂事三天之后，累得筋疲力竭的露易丝和才人终于回到了杜·奥尔尼埃尔地区。

看看月曆，恩索尔之月——八月已经过了一半。虽然新学期即将在下个月开始，然而两人都已经不再是可以悠哉上学的身分了。

一回到宅邸，满脸笑容的谢丝妲就出来迎接两人。

「欢迎回来！才人先生！瓦利埃尔小姐！」

海伦婆婆也跟了出来，对着他们低头行礼。

「哎呀呀欢迎回来，老爷和小姐。」

「我们準备了很多好吃的东西等你们哦！」

原来如此，正如谢丝妲所说，餐厅里排放着大量的食物。而且，还可以看到新面孔。

一名蓝发少女从厨房里端出了一个盘子。在她的后面，可以看到一个开心地啾咿啾咿哼着歌，并把一个大锅顶在头上的蓝色长发女孩。

「好吃的东西—美味的食物~开心的料理~快乐的餐桌~?」

塔帕莎默默地把盘子放到餐桌上后，谢丝妲慌忙沖了过去。

「塔帕莎小姐！请不要做这些事！怎么能让高卢的王族来……」

然而塔帕莎却摇了摇头。

「我已经不是王族了，是服侍这个家的僕人。」

正是如此，塔帕莎居然捨弃了身为王族的权利，真的把王权委让给乔丝特了。连同夏洛特这个名字也一起……

塔帕莎的母亲和伊莎贝拉都力劝塔帕莎改变心意，然而塔帕莎却选择了这边的生活。不过，基本上这还有附加条件。

直到「圣战」结束为止，她都要帮助才人他们。结束后她会回到高卢，但是要不要重新登上王位的问题，现在还没有决定。只不过有一件事情决定，那就是双胞胎之一会被「当作不存在」的这个习俗必须废除。

接受塔帕莎指示的伊莎贝拉正为了断绝这个恶习，而留在高卢继续奋斗。现在，在圣玛嘉烈修道院里，应该正在进行让少女们依序回到自己出生之家的準备吧……

塔帕莎已经决定，自己愿意帮忙高卢改头换面。不过，首先要为才人他们的冒险贡献一己之力。

虽然塔帕莎这么说，但谢丝妲依然不知所措。希儿菲朵笑容满面地对她说道。

「你不必在意呀啾，大姊姊她做的心甘情愿啾。喂！小不点，快点试着表演一下那一招呀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