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妖精的心意

「你到底在烦恼什么呢？」

才人发现潜水艇的第二天，海之母很难得地对他开口发问。这天才人依旧楞楞地烦恼着，或者该说他是因为觉得「核武器」实在太过夸张而沮丧消沉。

「那个……其实我是传说中的使魔。」

「哎呀哎呀。」

「拥有能够使用所有武器的能力。」

「这可真厉害呢。」

海之母以毫无变化的语调说道。

「我说你也认真点听嘛。」

「妾身有在听啊。只不过，一旦活了这么长的日子，对于大部分的事情就不会感到讶异了。」

听到这只体型庞大的韵龙这么说，让才人开始觉得自己的烦恼根本微不足道。

「然后呢，我主人很久很久以前的祖先，为我送来了一些『武器』。虽然我也搞不太清楚啦，但总之就是用魔法把我那个世界的武器给弄来了。」

「所以，你就是在为了那个找到的武器而烦恼吧？」

「嗯。」

「总之，那是为你送过来的武器吧？你难道不觉得高兴吗？」

「问题是那玩意的威力啊，在我的世界里也可以称得上最强，而且要是真的使用下去，一切大概都完了。这种东西，根本不能称为什么『枪』了。」

「哦～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那东西叫做潜水艇，沉没地点是从这边骑海豚花大约十分钟就可以到的地方。」

「哦，原来是那个啊。是你们製造的，像建筑物的铁块对吧？」

「你知道那东西？」

「那当然。只要是关于这片海域，没有妾身不知道的事情。原来如此啊，那一类东西就是你的世界的武器吗。」

「那一类」？这个讲法让才人有点在意。

「除了那个还有别的？」

「嗯，你要看吗？」

「问我要不要看？这是……」

「妾身以为那些都是垃圾，所以有在收集。真没想到居然是武器呢。」

海之母指示的方向是洞窟的深处。那里另有一个灌满了海水，直径约二十制尺的洞窟。

「在这前面。」

「在水里吗？」

「不是，往里面去还有和这里一样的地方。妾身带你去，坐上来吧。」

才人心里突然产生奇妙的不安感。不过他还是按照海之母的吩咐爬上了它的背部。

「才人，你要去哪里？」

这时，睡在才人旁边的蒂芬妮亚也醒了过来。

「听说好像还有其他武器。」

「我也要去。」

蒂芬妮亚立刻爬了起来。

看到他们两人的样子，原本在旁边和海豚玩闹的露可夏娜也走了过来。

「你们要去哪里？」

「噢，海之母说它还有更多我那个世界的武器。」

「什么！我也要看！或者该说你之前为什么都没告诉我！」

露可夏娜以满脸意外的表情抗议着。

「因为妾身一直以为那些是你们精灵或人类丢过来的垃圾……」

「我们才不会乱丢垃圾呢！」

露可夏娜气沖沖地抓住海之母的鳞片爬了上去。

「好啦，带我去那个地方，快点！」

蒂芬妮亚也模仿露可夏娜的动作爬上海之母的背。确认所有人都已经坐上来之后，海之母似乎很慎重地开始缓慢往洞窟深处前进，并进入那个灌满了海水的洞窟。

在这个前窄后宽的岩山内部，似乎有着构造类似蚂蚁巢穴的一长串洞窟。海之母潜水数十秒之后，往上浮出，来到了另一个洞穴。

由于这里有个通往外部，海水不断涌上又后退的洞穴，所以比较明亮。让才人联想到以前曾经在杂誌和电视上看过一些以「胎内巡礼」等活动出名的钟乳洞。

然而，海之母带他们来到的这个地方却完全不具备那种神秘的气氛。

因为这里堆满了各种充满现实感的物品。

才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眼前排列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枪枝、大炮、坦克……还有战斗机……

他想起了之前朱利欧带他去过的那个地下墓地。那里也收藏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武器，然而数量却完全比不上这里。

然而大概是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在海中找到的吧，大部分物品都是残骸，已经长满铁鏽成了废铁。罗马利亚回收的东西，应该是在陆地上发现的吧。

才人摸了摸一台不知哪国製造，外表已经因生鏽而变得粗糙不堪的坦克。

呛鼻的铁鏽味刺激着他的鼻子，突然勾起了才人的乡愁与哀伤。被迫离开故乡来到这遥远的世界，却无法发挥任何作用而逐渐毁坏的武器们……

说不定从别的角度来看，这也是一种幸福。

能够不伤害任何人，说不定应该觉得高兴……

才人从这些武器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自己也等于是被召唤到这里来的「武器」……

不过，自己不是「道具」，有自己的意志，有感情。虽然获得了能使用那种夸张破坏力的力量，但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待在这里像这样逐渐生鏽毁坏，难道不是最幸福的结果吗？才人甚至产生了这种想法。

当才人正像这样满怀忧郁时，蒂芬妮亚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他回头一看，蒂芬妮亚以严肃的表情看着自己，摇了摇头。

她的眼神里有股力量，让才人觉得产生「毁坏比较幸福」这念头的自己很丢脸。

「不可以自己一个人烦恼喔。」

蒂芬妮亚温柔地说道。

「抱歉，只是……」

「怎么了？」

「也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跟这里的武器一样呢。」

于是蒂芬妮亚立刻摇了摇头。

「才人你不是道具呀，你是人类。而且不是普通的人类……」

她讲到这边，似乎很难为情地低下头。

「是我重要的朋友呀，不是吗？」

「是呀，谢谢你。」

蒂芬妮亚这份心意让才人很高兴，他的脸上也出现了笑容。

接着他为了让自己振作，往前走向那些残骸。这是为了要找出还能使用的东西。虽然不知道接下来将会碰上什么情况，但总之武器不可或缺。

蒂芬妮亚也和才人一起开始在堆积如山的残骸里寻宝，而露可夏娜则是楞楞地看着他们两人。

「你不去帮忙吗？」

听到海之母的问题，露可夏娜摇了摇头。

「他们可是我们的敌人呀，我怎么能去帮忙他们寻找用来杀害我们的武器。」

「你不是帮助他们逃到这里吗？」

「那是因为我不喜欢评议会的做法。」

「你们为什么要选择这么複杂的方式过日子呢。」海之母以悠然的语气说道。而且露可夏娜再怎么说都表现出一副心痒难耐的态度。

「不过，你露出了很想和他们一起寻找的表情呀。」

「因为我对那种东西很有兴趣啊！啊啊真是的！我只是要去看看而已！」

露可夏娜讲完，就沖了出去，和才人他们一起开始寻找「武器」。

虽然绝大部分的东西都锈得斑斑点点破破烂烂，不过他们还是找到了几件没有问题的物品。例如用塑料布捆包起来的步枪或是不鏽钢制的左轮手枪等经过防水处理的东西。

甚至还找到了好几把包在防水布里的俄罗斯制火箭炮，真不知道究竟想用这东西来干嘛。当他们找出装在塑料盒子里的整包手榴弹和烟雾弹时，才人真的吃了一惊。没想到经过「防水处理」的武器居然有这么多。

其中最让人吃惊的是，居然有一艘小船。

而且不是虎式坦克或零战那样的老旧产品。出厂年份顶多只有数年的那玩意，还保持着完整的外观，停泊在通往外海的洞窟角落。

全长大约十制尺，看它在海面上载沉载浮的样子，就像是一艘普通的小船，不过其实船头装了一把机枪。原来如此，这并不是普通的小船，恐怕是负责港湾警戒任务的巡逻艇吧。

「那个是最近才找到的。」

不知为何，海之母的语气听起来很高兴。虽然嘴上说这些只是垃圾，不过它似乎收集得挺开心。那声调听起来就像是自己的收藏品获得他人称讚的小孩。

才人不需要烦恼这艘巡逻艇是哪里的东西，因为船舱的墙壁上写着U·S·NAVY这几个黑色大字。

虽然潻成灰色的船体已经有点褪色，也有许多部分生鏽，但看起来似乎还能动。才人爬上这艘巡逻艇伸手碰触船舱墙面后，不出所料，手上的卢恩符文就开始发光。

「这东西还能用。」

才人低声说完，走向驾驶座。既然这也是布利弥尔送的礼物，那应该是军用船舰。不过这艘船给人的感觉却不是那么严肃，反而散发出一种类似游乐用小艇的轻鬆气氛。

才人握住了形状类似汽车方向盘的船舵。同时，这艘船的配备和操纵方式就化为鲜明的讯息流入才人的脑中。

这似乎是靠着柴油内燃机和水流喷射来驱动，应该是最新型，让才人觉得应该不会又像零战和虎式坦克那时得费那么多功夫。所谓的机械，真的每天都在进化，都在变得更方便呢……才人产生了这种感想。

他看了看油料表，显示油箱里有着充足的柴油。

才人开始进行发动引擎的步骤。可以听到起动器转动的声音，并点燃了引擎。虽然这艘船看起来很柔弱，然而不愧是军用设备。就算在毫无整修的情况下被放置了一段时间，但耐久性依然不同一般。

海之母因为突然发动的引擎声而吓得跳了起来。

「那是什么啊？」

「是引擎的声音啦。」

不知何时露可夏娜和蒂芬妮亚也跑到了船上，正在好奇地观察着周遭。看到露可夏娜又露出有些不甘心的表情，让才人没来由地感到有点得意。

「你觉得这艘巡逻艇怎么样呀？精灵小姐。」

「也没什么怎样不怎样吧。话说回来，这声音是什么魔法造成的？」

「才不是魔法，是科学！是叫做引擎的东西。是啦你们的技术的确很了不起，不过你们能做出这样的东西吗～？」

「不要用那种语气讲话，让人听了就火大。」

露可夏娜没好气地说道，接着她又换上装模作样的态度开口要求。

「让这东西动起来给我瞧瞧。」

「什么『给你瞧瞧』啊獃子，那种自以为了不起的态度快点改掉！」

「什么嘛！你这个蛮人！」

两人开始斗嘴，而蒂芬妮亚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才人，这个真的很了不起呢！要怎么操作呢？」

于是才人就开始教导蒂芬妮亚如何操纵这艘船。不过基本上都是些自动化装置，因此很简单，和驾驶车辆没什么差别。

如果可能的话，才人也很想开出去试试，但是又得避免做出太引人注目的行动，最后他只好作罢。

看到才人和蒂芬妮亚两个似乎很开心的样子，露可夏娜又一脸无趣地低声说道。

「哼～有什么了不起。什么科学嘛！象样的也只有这东西啊！其他全都是些破铜烂铁。」

「什么？才不只这个吧！你看！还有那些手枪和火箭炮呀！多得很！」

「那种程度精灵也做得出来！」

「在哪啊？让我看看！」

露可夏娜没有回答，反而对着远方吹起了口哨。

「真是个让人火大的家伙……」

讲到这边，才人突然注意到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