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桜羽(makeinu.weclub.info)
「堤格尔少爷。」
熟悉的少女话声传来,同时感觉自己的身体正被人摇动着。
由于窗外相当明亮,他知道现在已经是早上了。
但他还是很困。
「再一下……再让我睡一下就好。」
「您所谓的一下是多久呢?」
「反正今天也没有要打猎,就让我睡到中午……」
「别闹了,请您快点起床!」
少女大喝一声。
她先是掀开堤格尔身上的毛毯,接着又抓住他的肩膀,硬是把他从床上拉起来。
一睁开双眼,就看到少女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庞近在眼前。
那是张就算生气也没什么威严的娃娃脸。栗色的头髮绑成双马尾,娇小的身躯穿着黑色的长袖上衣和长及脚边的裙子,再加上乾净洁白的素色围裙,一看就知道是侍女的装扮。
「啊……早安,蒂塔。」
堤格尔以还带着睡意的散漫声音,呼唤比他小一岁的侍女。蒂塔知道他大概是醒了,才终于将手鬆开。
「士兵们早就已经準备好了,都在等待堤格尔少爷喔!」
堤格尔一愣,在脑中反刍了几句她所说的话。
然后血色一下子从他的脸上褪去。
「……惨了!」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床,蒂塔随即递上折好的衣物。而在她脚边则放了个装满水的小桶子。
「谢谢。你还是一样这么细心呢。」
「因为我早就料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了。早餐已经準备好了,请少爷先洗脸,等换好衣服后到餐厅用餐。」
蒂塔收起怒颜,露出快活的笑容行了个礼,旋即拉起裙摆,踏着轻快的步伐离开房间。
堤格尔洗了个脸,清爽的感觉让他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他披着衣服奔出房间,在走廊上边跑边扣钮扣。
「虽然没多少时间了……但也不能偷懒呢。」
原本打算直接前往餐厅,但堤格尔却朝着走廊尽头的小房间前进。
这是一间甚至无法让三个成人一起坐下来的小房间。正面有一座装饰得相当华丽的平台,上头放了一把弓。
弓弦系得很紧,看来随时都能拿来使用。
若要用一个字眼来形容这把弓的话,就是「漆黑」。
不论是曲线平缓的握把还是弓弦,都是毫无光泽的黑色。
若说这把弓是从黑暗中切割製作出来的,任谁都会同意吧。
——只要看到这东西,就会有种苦闷感啊……
这把带有神秘氛围的弓,是冯伦家曾为猎人的祖先所使用过的物品,也是冯伦家的传家宝。
堤格尔的父亲,在死前留下了一段关于这弓的遗嘱——
「你只能在真正需要这把弓时使用它,否则绝对不可妄用。」
尊敬祖先的堤格尔,拜父亲的遗嘱和从这把弓上隐约察觉到的不快感所赐,决定尽量不去碰触这把弓。
他立正站好,调整自己的呼吸,握起拳头在胸前水平一举,向历代祖先行礼。
结束这个动作后,他静静地走出房间,步向餐厅。
堤格尔维尔穆德·冯伦今年十六岁,出生于布琉努王国的伯爵家,在两年前父亲过世后,继承了爵位。
这个听起来有点複杂的名字,也是获得伯爵地位的先祖继承下来的,可是名字一长,叫起来感觉也很麻烦,所以他会要亲近的人称呼他为「堤格尔」。
堤格尔一走进餐厅,便有股甜美的香气扑鼻而来。
简朴的餐桌上,有夹了火腿的煎蛋、黑麦麵包、牛奶及蘑菇浓汤等料理,此时正冒出阵阵热气。
而蒂塔就站在餐桌旁待命。
「我喝汤就好了。」
「不行。」
只要一讲到吃饭的事情,蒂塔就会变得相当顽固,丝毫不退让。
「您想让肚子在大家面前发出叫声吗?这实在太难看了。」
她两手叉腰,笔直地瞪着堤格尔。这时的她看起来充满魄力,完全不像个侍女,比刚才叫他起床时的态度更为恐怖。
堤格尔很清楚自己说不过她,索性乾脆地屈服。
他抓起麵包沾了些牛奶,拿起盘子吞下煎蛋,再大口大口地把汤喝光。
「我吃饱了。」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子。手上拿着餐巾和梳子的蒂塔随即走上前来。
「嘴上还有残渣,请好好擦乾净。」
蒂塔微愠地说着,用餐巾擦拭堤格尔的嘴角。
「还有,您的头髮也睡翘了。」
接着她伸出拿着梳子的手,仔细地梳着堤格尔暗红色的髮丝。
「看,衣领也歪了喔。」
她将梳子和餐巾放在桌上,伸手碰触堤格尔的衣领。堤格尔老实地任她摆布。
「——堤格尔少爷。」
「怎么了?」
听到蒂塔的声音突然变得怯懦,堤格尔温柔地表示关切。他一直把这个小他一岁的侍女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
「为什么堤格尔少爷要上战场呢?」
堤格尔感到有些尴尬,忍不住搔搔自己暗红色的头髮。蒂塔偶尔会说出这种一针见血的话,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对。
「这是国王陛下的召集令。身为布琉努王国的冯伦伯爵家主人,当然有义务履行呀。」
「但、但是……」
她泫然欲泣地抬头看着堤格尔,激动地说道:
「我们光是要募集一百名士兵,就花上好大一番功夫了……」
贵族或伯爵也是有很多种类的。
而冯伦家的情况虽然还称不上是穷困,但也是跟简朴这类形容词差不了多少的贵族。
亚尔萨斯这块领地,不仅位于距离首都很远的乡下地区,而且面积不大,又大多是森林或山地,收入实在不多。
就连堤格尔自己的生活起居,也和贵族这种听起来雍容华贵的名词相差甚远。
虽说房子本来就不大,但光是只有蒂塔一个人处理家务这点,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而且,我还听说敌人是吉斯塔特王国。既然这样,堤格尔少爷更是该待在这里才对啊!亚尔萨斯和吉斯塔特,也只隔了一座山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啦,但这里可是乡下到不能再乡下的地方,吉斯塔特不会攻到这里来的。」
对堤格尔来说,这里不会成为战场才是好事。
「还、还有……他们不是都瞧不起堤格尔少爷的射箭技术吗?」
「只靠弓箭,是很难立下战功没错啦。」
「战功根本不重要!」
蒂塔拉高嗓子,将头埋入了堤格尔的胸口。
「我只希望……您不要勉强自己,毫髮无伤地平安回来。」
侍女纤细的身体轻轻抱住堤格尔,为他担心。
「别太担心。两年前我第一次上战场,最后不也毫髮无伤地回来了吗?」
「但那个时候,乌鲁斯老爷还……」
蒂塔把话说到一半就打住了。乌鲁斯是堤格尔在两年前过世的父亲。
为了让蒂塔安心,堤格尔轻拍了一下她的头。
「在这次的战争,我的部队一定会被安排在后方,很安全啦。就算出了什么状况,也一定会有办法的啦。」
他伸手拭去蒂塔眼角的泪珠。蒂塔应了一声,点点头。
「听、听好罗,堤格尔少爷。请不要像平常一样赖床,在战场上睡过头喔。」
「听你这样说,好像我总是睡过头耶。」
「这是事实。堤格尔少爷只会在打猎的日子準时起床不是吗?」
对于蒂塔这无奈的反应,堤格尔完全无法反驳。
但他心里明白,蒂塔是在努力地在帮自己加油打气,因此堤格尔又再度抱住她。
蒂塔也放鬆身体,任由堤格尔抱着。
她的体温隔着衣服传过来,栗色的头髮散发淡淡的香味。
虽然还想再维持这种状态久一点,但却无法如愿。
堤格尔依依不捨地轻轻放开她的身体。
「拜託你看家了,蒂塔。」
蒂塔提起袖子擦去眼泪,笑着说:
「包在我身上,堤格尔少爷也多加小心。」
堤格尔背起弓和箭筒,才走出家门,就看到士兵们已经整好队伍,等候他的到来。
一位穿着皮革铠甲的矮个子老人走上前来,对堤格尔低头行礼。
「少主,所有人都已经到了,装备也都準备齐全了。」
「辛苦你了,巴多兰。」
这老人是堤格尔的侍从。跟年纪较轻的堤格尔比起来,参与战争的经验相对丰富,在这支队伍里头,有受过马术训练的除了堤格尔之外,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至于其他人全都是拿着长枪,腰上系着剑,穿着皮革铠甲的步兵。
「没想到还聚集了不少人嘛。」
堤格尔一开口讚歎,那些有经验的士兵便半开玩笑地说道:
「领主大人,别担心啦。虽然我们已经三年没打过仗了,但是每天都有在种田,身体强壮得很!」
「违抗国王陛下的命令,就跟反抗我家老婆一样对吧?那也没办法啦。」
「能得到你的谅解真是再好不过。对了,把你太太也一起叫来如何?她只要咆哮个几声,就可以把一、两千名敌兵吓跑吧?」
士兵们全都一起放声大笑。
「还是算了吧,少主。这家伙的老婆可是敌我不分的。」
巴多兰插进来打趣道,堤格尔便耸耸肩结束了这个话题。
——看来士气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待士兵们的笑声停歇后,堤格尔慎重地对他们敬礼,然后跨上巴多兰牵来的马匹,举起右手发号施令。
「我们的目的地是迪南特平原,中途会和马斯哈卿的军队会合。」
步兵们将军旗举高。
旗子共有两种。一种是以蓝色为底,上头画着白色的半月和流星图样的冯伦家军旗,还有一种是红马旗——上头画有黑色鬃毛和赤红身躯的圣马,是布琉努王国的象徵。
「出征!」
布琉努王国和其东边的吉斯塔特王国,其实已经二十几年不曾开战过了。
这次战争的原因,是被当作国境线的河川发生暴涨,引起泛滥之故。
一开始是两国灾民们互相指责对方没有认真治理河川,因此产生争执。
而收到灾民陈情的国家,也坚持是对方的治水政策有问题,最后演变成两国大动干戈。
但光这点理由,应该是不会让堤格尔被徵召到战场上的。
「敌军只有大约五千,而我们这边则超过两万五千。听起来还真让人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