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反覆品味这种轻飘飘的舒坦感受,啾朵又在温泉里泡了好久。 
懒洋洋的微风吹着水蒸气……等啾朵回过神,才发现丽莎已经来到离自己很近的地方了。姊姊那反射着丝绸般柔滑光芒的大胸部,正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 
至于另一边则是门房玛娜、梅娜的身影,那两尊石像正在跟百香与巴不知聊些什么。在温泉这种地方不必拘泥主僕或上下关係,确实很像丽莎的作风。 
静谧的姊姊将银色长发盘在头顶,以宛如在热水中游泳的姿势接近啾朵。 
「泡温泉很舒服吧?」 
丽莎以优雅的微笑问,啾朵立刻率直地点头。 
「就是嘛?幸好先让风热鸟睡着了。」 
「我听说风热鸟是一种脾气很暴躁的动物,应该没问题吧?」 
「呼呼,其实它意外地可爱呢。」 
丽莎笑得更开心了。 
对「静谧之祸」来说,不论是多么兇猛或具威胁性的生物,都可以用「可爱」一语概括。 
住在遥远彼方的这位姊姊,身为冯塔纳家的三女,即使是在高等魔族当中依然具备名列前茅的强大能力。而她——丽莎如今正跟啾朵肩并肩,享受泡温泉的乐趣。 
在这之前,啾朵早已不知被姊姊紧抱、亲吻过几次,手牵手散步的经验更是数也数不清,她已经相当熟悉丽莎的巨乳触感了。 
不过,像这样一起赤身裸体地悠閑泡在热水里,倒还是第一次。 
「能让啾朵开心真是太好了。」 
丽莎的肺腑之言缓缓沁入了啾朵的体内,就好像这温泉水中的精华一样——缓缓地、深沉地、毫不保留地。 
啾朵突然很想回魔界省亲。 
彷佛看準了啾朵的想法并乘胜追击般,丽莎又说。 
「你不会想念魔界吗?」 
「……嗯,这个嘛……如果要说完全不想是骗人的。」 
丽莎的脸色突然亮了起来。 
「就是说嘛?既然你是魔界人,当然还是生活在魔界比较好罗!所以不如就……」 
「但我是来人类世界求学的,不能就这样轻易回家。」 
「当、当然,念书也很重要啦,可是在魔界也可以学习人类世界的知识呀?」 
啾朵仰望丽莎那张端丽的脸庞。 
「任何事都要亲身体验过才能真正学会——这句话不是丽莎姊姊当初告诉我的吗?」 
过去丽莎不厌其烦地一步步教导自己魔法时,这句话就是她的口头禅。 
「你在人类世界不是已经体验够了吗?」 
啾朵觉得自己的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滑了进来,原来是丽莎姊姊从热水下伸出双臂,对方接着便温柔但又紧紧地将瞅朵搂近自己胸前。 
啾朵的脸颊靠在丽莎胸口,彷佛跟温泉的效果起了相互作用,她只觉得身体内好像有一股暖意不停地涌现。 
这让人不禁回想起幼年的记忆——在很久之前,啾朵还在摇摇晃晃学步的时候…… 
丽莎总是陪伴在自己身边,而且经常紧紧抱住自己、抚摸自己的头,或是摩娑自己的脸颊、帮忙梳头髮……不断在旁守护啾朵,姊姊给她的感受是如此温暖、和煦。 
「请你回魔界吧。」 
丽莎甜美过头的说话声听在耳里好舒服。 
或许回魔界也不是一件坏事吧。 
可是……自己在人类世界还有好多得学的事物,也有了朋友…… 
朋友?例如里i媛……巴……百香……还有一个人…… 
——理刀。 
理刀的笑容突然从水蒸气的另一侧朦胧地浮现。 
啾朵努力地将几乎要把身体融化的快感给推开,并从姊姊丽莎的胸前抬起头。然后,她那对天蓝色的清澈眸子浮现了笑意: 
「我要继续努力。在人类世界,还有很多必须加油的地方呢!」 
理刀与黑媛一同步入车站前大马路旁的某间咖啡厅,当然,小蜥也跟去了。 
这间店竖立着「可携带宠物」的招牌,所以带小蜥进去应该无妨吧……不过,店内的服务生与客人还是理所当然地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从公寓到咖啡厅途中,理刀等人……正确来说应该是小蜥才对,不停接受往来行人的注目礼,被手机拍照的次数更是难以计算。 
因此,店员与客人的反应也是可以预料的……他们纷纷对小蜥露出难以接受的目光,其中甚至包含了带着恐惧的视线。 
从魔界进口动物似乎受到相当严厉的法律规範,因此一般老百姓是很难在日常生活中亲眼目睹魔界生物的。 
所以,像这样突然有只龙在眼前现身,很多人都慌了手脚——比起好奇地打量这种稀有生物,或许更多人感到的是危险与害怕吧? 
咖啡厅内有六张圆桌,其中有五张已经被先来的客人佔据了,另外还有三只狗,分别是两只迷你腊肠与一只黄金猎犬。 
虽然三只狗都对着小蜥开始摇尾巴,但饲主们的目光却仍隐约带刺。 
黑媛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他人的看法,逕自坐在空桌子旁。 
理刀也模仿她一屁股坐了下去,但态度实在没办法像她那样光明正大,他总觉得处在这种氛围之下有点不是滋味。 
两位女服务生分别将菜单夹在腋下,端着放有玻璃水杯的托盘,怯生生地接近理刀他们的位子。 
其它客人都对店员寄予同情,并对理刀他们散发出反感的情绪,即便如此,还是可以察觉到他们对小蜥一举手一投足的好奇心。 
理刀努力屏除周围的视线,轻轻抚摸正乖乖伫立于桌旁的小蜥头顶。 
这时,小蜥突然展开了饶富趣味的才艺表演。 
它以两只前脚轻轻拍打圆桌,发出「咚、咚、咚咚」的节奏。 
理刀不禁与黑媛对望了一眼。 
咚、咚、咚——小蜥看似很愉快地敲打着桌面,好像小朋友在耍弄玩具太鼓一样。 
咚、咚、咚咚、咚。 
光是这样就让距离最近的女店员表情和缓下来,露出了代表开朗笑容的唇形,周围的客人也明显卸下了原先的紧绷感。 
很快地,黑媛也开始以指尖在桌面上附和。 
咚、咚、咚、咚咚、咚。 
小蜥一听,立刻模仿相同的节奏, 
咚、咚、咚、咚咚、咚。 
黑媛继续敲打。 
咚咚、咚咚、咚咚咚。 
善解人意的小蜥迅速配合她的节奏。 
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 
不知不觉中,黑媛与小蜥的节奏融为一体。 
「呼嗯,小蜥对声音与节拍的反应很敏锐嘛。」 
黑媛略微瞪大了眼。 
理刀再度使劲抚摸着小蜥的头。 
「小蜥,你真了不起。」 
喵喔——小蜥交替望着理刀与黑媛,从喉咙深处发出鸣叫。这种类似猫的可爱叫声立刻让店内气氛整个明朗起来。 
隔壁桌的黄金猎犬与对面桌子底下的两只迷你腊肠几乎是对小蜥目不转睛,而且不停摇着尾巴。咖啡厅内的氛围已经跟理刀他们刚进来时大为不同了。 
对着端水来的女服务生点完菜后,隔壁桌立刻有人向理刀他们出声询问——原来是黄金猎犬的饲主。 
「那孩子的名字是?」 
对方是位年约六十的女性……身着气质高雅的淡绿色连身套装。然而儘管她的穿着看来雍容华贵,却因为没化妆且斑驳的头髮未经梳理,所以总觉得隐约散发出一种倦态。 
「它叫小蜥,虽然真正的饲主并不是我们……」 
理刀的答案让女性微偏着头、露出「是吗?」的表情。 
总不能告诉对方,小蜥的真正主人是「魔界之至宝」吧?这不但会让对方吓一跳,被视为鬼扯的可能性也很大。 
「那您的黄金猎犬呢?」 
黑媛反问对方相同的问题。 
女性低头看着自己的宠物,露出若有所思、彷彿在回忆什么的表情,让理刀颇为在意。 
「它叫吉娜,全名是三濑吉娜。」 
既然宠物姓三濑,代表这位女性也是这个姓罗? 
「应该是女生吧?眼睛很漂亮……」 
黑媛俯瞰着吉娜的脸庞。 
吉娜的毛似乎经过相当细心的梳理,整体散发出闪闪动人的光彩。比起自己脸上化的妆,三濑女士似乎更在意宠物的打扮。 
三濑女士交替望着黑媛与吉娜,然后又开口…… 
「你们两位是带宠物出来散步兼约会吗?」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让理刀差点洒了玻璃杯中的水。 
自己跟黑媛看起来像男女朋友?她可是「蛇髮女妖之眼」耶……自己呢? 
理刀不知该如何回答,对面的黑媛则微微挑着眉。 
「约会?唔~与其说是约会,不如说是接近于好朋友一起出来吃午饭吧,我想这样的形容比较恰当。」 
黑媛不见半点狼狈地对三濑冷静笑道,这种对应态度的确很像她的作风。 
理刀在内心「呼——」地叹了口气。「是出来散步兼约会吗?」被陌生人这么问,理刀才急速意识到黑媛的女性身分。 
「跟吉娜一起轻鬆地吃午饭也很愉快吧。」 
为了不想与初次见面的三濑之间产生尴尬的气氛,黑媛接着说道。 
三濑女士的桌上放着已经暍了一半的咖啡以及三明治,对于理刀这些年轻人来说,这样的午餐分量明显不足。 
连口红都没擦的三濑望着脚边的爱犬,边叹气边笑道: 
「这孩子每天都跟我寸步不离。因为腻在一起久了,几乎不会意识到我们究竟快不快乐。」 
「那是因为您很疼爱它吧。」 
黑媛的这句话让三濑扬起有气无力的嘴唇。 
「真正爱这孩子的其实原本是我老公。我……该怎么说,应该是比较不擅长与动物相处的类型吧,就算到了现在还是一样。这孩子长得这么大只、又很爱吃……虽然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但我到了这个年纪,已经不适合照顾动物了。」 
理刀对三濑女士的话非常在意。 
她说她老公很疼爱吉娜,但用的却是过去式。也就是说…… 
黑媛大概也察觉到相同的事了,只见她的眉宇微微揪在一起,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三濑将手搁在吉娜的头上。 
「我老公白天是个很认真的白领阶级,到了晚上就变得又激动又爱喝酒。每次陪他晚酌的对象都是吉娜,而我只能在旁边準备老公与吉娜的宵夜,而且每天从不问断……」 
「那您老公呢?」理刀差点就将这个疑问脱口而出,不过最后还是「咕咚」一声咽了下去,他总觉得提出这个问题不是很得体。 
黑媛默默不语地交替望着三濑与吉娜。 
小蜥则依旧伫立于理刀身边,很好奇地端详着店内其它客人以及三濑、吉娜的脸。 
「啊,对不起,我竟然说了这么多无聊的话……」 
三濑女士在自己面前轻轻挥手,并对理刀与黑媛重新展露笑容。 
黑媛见状也同样报以微笑。 
「不,我觉得吉娜有您老公的细心照顾,一定感到很幸福,当然,现在也是。只要看宠物的样子就可以知道主人的心态了,唯有被饲主疼爱的孩子才会露出这样的幸福表情。」 
「是吗?」 
「是的。」见黑媛用力点头,三濑女士将目光栘开,在改注视着自己消瘦左手腕上的手錶后,马上说道: 
「真不好意思,我差不多该带吉娜去散步了……我想吉娜应该也还记得我老公对它的爱吧,毕竟他去世还不到三个月。」 
儘管这番话的内容相当哀伤,但三濑的眼神却很平静。她那无暇顾及化妆的疲惫脸孔上,似乎不带丝毫痛苦。 
但理刀却认为三个月前才丧夫的三濑女士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坚强。 
失去重要的另一半,只能跟吉娜相依为命的日子中,她究竟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很想与丈夫相见,却永远无法重逢,甚至连言语都无法传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