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门没事先敲过就被擅自打开了。
走进来的人是卡卡。
身穿深红色套装的她贵为冯塔纳公爵家的次女,也是诱使啾朵使用「奇蹟之血」的主谋。
不过一切全是为了拯救莎莎拉公主,以丽莎为首的其余冯塔纳家姊妹们都不敢抱怨什么。
公爵家本来就是为了侍奉王室而存在,她们似乎都有如此的体认。
然而理刀到现在还是无法理解魔界的这种主从关係,也没兴趣理解。为了公主,竟然得牺牲自己的家人……这算哪门子道理啊!
即便如此,理刀目前唯一的渴望只有啾朵能再次睁开眼睛。
「春日,你果然来了。」
「早安。」
理刀挺直背脊,对朝病床走来的卡卡鞠躬问候。不知为何,理刀在她的面前实在很难放鬆。
毒舌丸也稍稍低下头。
对他们迅速点头回应后,卡卡将目光移到啾朵身上。
这位姊姊的眼神跟毒舌丸很像,不过锐利程度更胜后者,而且充满暴戾气质,然而她总是以这种目光温柔地包裹着对方。如今,她的那对眼睛似乎痛苦地眯了起来。
理刀没办法为了啾朵的事谴责卡卡,因为当这位姊姊的琥珀色眼眸紧盯着躺在病床上沉眠的么妹时,露出了充满歉意与悲伤的神色。
背后的因素铁定很複杂吧。
各种关联相互交错纠葛。
儘管必须不分青红皂白地吞下眼前的事实,然而幕后一定有许多难言之隐。
所以……所以……所以——理刀只能紧闭双唇,努力不对现状抱怨,将思绪放在「将来」上。
「如果要让啾朵恢複意识,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地方?」
理刀期盼自己或许能在这件事上出点力。
卡卡则以好像能切断他人指尖的目光瞪着理刀。
「你能帮上忙的地方?」
她的嘴唇则弯成了锐利得能砍人的半月弯刀形状,唇角两侧朝上方吊起。
自己真的派得上用场吗?
「春日以前见过我家大姊吗?」
身为次女的卡卡会称呼「大姊」的,铁定只有「那个人」了。
「大姊……是指丝啾丝小姐吧?我见过她好几次了。」
「是吗?她今晚会过来。」
「丝啾丝小姐今晚会过来?」
「只要我加上丽莎及大姊三个人,一定可以让啾朵醒来的,你放心吧。」
卡卡脸上浮现深具魅力的笑容。
但理刀的不安并没有因此消除。
「可是……啾朵两岁时,不是根本找不出方法……」
「你已经听说了吗?」
卡卡将目光挪向待在病房角落动也不动的毒舌丸。
理刀不自觉地探出身子。
「这次真的能保证没问题吗?」
他希望对方能承诺这点,说出「啾朵铁定没事的!」如此一来,理刀才能放下心。理刀好想将心中的忧虑赶跑,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不管什么事都愿意做。然而……
「我无法保证。不过比起上次,我们几个姊妹的能力都成长了不少。丝啾丝姊被誉为『魔界之至宝』,现在就连丽莎也被冠上了『静谧之祸』这种乱七八糟的称号,所以你不必担心。」
「……这样啊。」
「冯塔纳家绝对不会捨弃亲人不管,尤其是对『静谧之祸』而言。」
「丽莎小姐确实一直很疼爱啾朵。」
「因为她以前曾被啾朵救过一命。」
「咦?」
「嗯,以后有空再跟你聊吧。」
难道丽莎便是毒舌丸先前所说的「受了濒死重伤」的那位吗……啾朵头一次使用「奇蹟之血」拯救性命的对象,搞不好就是丽莎?
理刀还没来得及将疑问说出口,卡卡便将脸凑近过来。身材高大的她,很自然地摆出了由高处俯瞰理刀的姿势。
「至于你能帮的忙嘛……」
「不管什么事我都愿意做!」
「看来你不像在说谎。」
「是的!」
只要是为了啾朵,就算是性命,理刀也愿意交出来……或许吧。自己好像还是有点犹豫,希望对方不要真的提起这种事才好,至于其他的事情,理刀都愿意试试看。
「你的工作很简单。」
「就算是困难的工作,我也愿意尝试。」
理刀紧绷着脸,回瞪卡卡的琥珀色眼珠。
为了啾朵,自己愿意做出任何事!他的斗志十分高昂。
从卡卡的红唇迸发的答案却完全与理刀预期的方向相反。
「那你去跟莎莎拉接吻吧。」
「接……?」
接吻?
卡卡继续说明:
「魔界的二公主——莎莎拉·布隆斯特莱所拥有的能力,就好比人类世界所形容的『至高无上』吧。也就是说,任何魔族都无法突破她的这种能力……
跟公主本人的意志无关,周围魔族所拥有的魔力全都会被其支配。此外,莎莎拉还能自由地控制它们,可以说是一种非常恐怖的能力。
她自己虽然没有任何一般魔族的能力,不过光是这种能控制其他魔族的力量就足以让她独佔鳌头了。
虽然这种力量对人类的能力者无效,对人类世界不会造成任何困扰就是了,
在魔界,莎莎拉又被称为『傀儡师(Player)』。
这个称号也有讽刺这种特殊能力的意味在内。
由于这种力量至高无上,又不能凭公主自己的意志控制,所以其他魔族几乎一点办法也没有。」
闻言,理刀虽然频频点头,却在心底吐槽着——
这跟自己得跟莎莎拉接吻有关吗?
不过他也看出了一点端倪。
莎莎拉所拥有的、被称为「傀儡师」的这种力量,或许可以用「混沌中的真实」抑制……卡卡的本意应该是如此吧。
不过为什么要透过接吻呢?
只是稍微碰一下对方不行吗?
以背部倚着病房的白色墙壁伫立的毒舌丸不但动都不动,嘴巴也没张开过,就连「接吻」这个词传入耳中,她的眉毛也没抖一下。
理刀将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往病床。
啾朵依然发出轻微的熟睡呼吸声。
如果得知理刀要跟莎莎拉接吻,不知她会露出何种表情?
生气……
反对……
嫉妒……
如果她出现了这些反应,理刀反而还满高兴的。
假使啾朵对理刀跟莎莎拉接吻这件事感到不快,便代表……
啾——!
啾朵的尖叫声彷佛又在耳边响起。
眼前卧她乱连手指都无法动一下。
理刀不禁咬紧牙关。
光想那些也没用。
现在只要儘力做到自己能做的事就对了。
然而即使想放手一搏,「自己能做的事」却是「跟公主接吻」……
卡卡接着继续说明:
「等今晚丝啾丝大姊抵达后,我们马上会展开让啾朵苏醒的术式作业。
不过现在还不能确定要使用哪种术式比较好。
上回啾朵沉眠时,我们已经试过好几万种方法,但全部都行不通。
所以这次恐怕也会陷入长期抗战吧。
总之,春日,我希望藉助你的能力抑制莎莎拉的力量。」
一如理刀的预期。
然而话说回来,为什么一定要接吻?
由于相同的疑惑始终无法排除,理刀终于忍不住直接询问:
「为什么要使用接吻的方式呢?」
卡卡点点头,露出「你问得好」的表情,接着倏地竖起右手食指。
「第一,要让啾朵苏醒,必须透过魔力施展术式。」
她接着又竖起中指,摆出V字形的手势。
「第二,为了运用魔力,必须先抑制『傀儡师』的力量。」
她再抬起无名指。
「第三,如今能压制莎莎拉能力的只有春日而已。到目前为止,你都听得懂吧?」
理刀轻轻地点了点头。
卡卡则以缓慢而大幅度的点头做出回应,随后收回三根手指,继续说道:
「使用一次术式,短的话需要几小时,长则可能花费两到三天。
在这么长的时间内,难道你打算一直碰触莎莎拉的身体不放吗?
使用术式的途中,只要莎莎拉的力量瞬间跑出来,或许就会造成无法收拾的后果,因此才得透过接吻的手段。
嘴唇是个很神秘的部位,从该处直接释放的魔力可以说是极端强大。
相同的,透过嘴唇接收到的魔力,也会迅速对身体内部造成剧烈的影响。
只要透过莎莎拉的唇将春日的能力送进去,就可以压抑她的力量五天左右。
这点已经透过对始祖龙的研究证实了,应该不会错。」
最后那个「应该」让理刀很难不在意……
他咬住下唇,回忆起莎莎拉落泪的模样。
第一次遇见她,只觉得她是个年幼的小女孩。然而真正的莎莎拉其实被封印在树中,小女孩则是莎莎拉的意念製造出的形体——这是理刀后来才搞懂的。
莎莎拉本人是位美丽异常的大姊。当啾朵昏倒后,她以七色的长髮覆盖自己白皙过人的裸体,于枯萎腐朽的封印树中流下泪水。
之后,根本没有看理刀等人一眼,也没有与他们交谈的她直接被咔咔带走,就此消失无蹤。
回想起莎莎拉看似柔软饱满的唇,理刀不禁脸红心跳起来。
唇与唇的……接触!
光是想像那种场景就让理刀的心脏猛烈鼓动着。
难道不能使用其他方法吗?理刀寻思,随后很快地找到了另一个答案。
「既然莎莎拉公主的力量会影响周遭,乾脆把她带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