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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有冬意的太阳渐渐西沉,影子开始慢慢伸长。
往曼彻斯特方向的铁路上,行驶着一班前往伦敦的载客列车。
雷真与小紫就坐在车厢中的四人包厢内。
「啊,又一班……」
小紫不安地看着车窗外。随着风压吹在窗户上,一班装甲列车从旁呼啸而过。
「……刚刚在街上有好多士兵先生对吧?发生了什么事吗?」
「应该是因为昨天的那件事,所以在戒备结社吧。」
——但愿是这样。不过雷真其实也已经隐约察觉到,事实并非如此。
心中忐忑不已,迟迟静不下来。似乎即将要发生什么很严重的事件……总有这样的预感。
一旁的小紫默默将身体靠向雷真。看来是让她感到不安了。
「别担心,夜夜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雷真轻轻抱住小紫的头,于是小紫就像小猫一样缩起身子,让雷真抱着自己。
「不知道葛丽洁尔妲小姐会不会有事?」
「她可是我称为师父的人啊,一定没事的。」
「可是,那个男人不也是雷真的老师吗?」
「呃……是没错啦。师範也是个怪物,而且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强。」
云雀的剑术远远超出了雷真原本的预想,然而——
「即使如此,还是师父大人比较佔上风……我是这么认为啦。」
「我说,雷真的剑道老师,好恐怖呢。」
「以前倒是……没那种感觉啊。」
过去的云雀是个很和善的男人。个性难以捉摸,做事随便,总是爱开玩笑。然而,他偶尔也会陷入沉默——在那种时候,就确实有一点可怕了。
「到头来,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呀?是硝子的熟人吗?」
「这点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他是个彻底的剑痴,曾经周游列国进行武者修行。」
「该怎么说……好像古装剧中的人物呢。」
「是那样没错,可是他刚才又说……他是硝子小姐的护卫。」
这实在太奇怪了。明明附近就有情报部的军人,为什么要特地把他从日本叫过来?
是硝子以个人的身分僱用的吗?但是,又不知道他们之间是怎么认识的。
就在雷真陷入沉默的时候,地板上忽然出现了一滩黑水。
——不,那不是水,是一团瘴气。果不其然,接着就从里面跳出了一名熟悉的少女。
「让、让、让你久等了!雷真大人!」
正是身穿袴装的女学生——日轮。
她恭敬地低头行礼后,对雷真露出耀眼的笑容。
「噢噢,日轮该不会是在作梦吧?没想到雷真大人竟然会主动邀请我呢!」
「是现实啦。而且也不是什么好梦。」
「——啊!我去买些喝的过来!」
大概是在对日轮客气吧?小紫马上飞奔出包厢。
日轮稍微犹豫一下后,鼓起勇气坐到空出来的座位上。
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只是不断在意着身旁的人。
对雷真来说,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与日轮两人独处了。
「好……好久没有这样了呢。」
「啊?哦哦,是啊……」
「请、请问怎么了吗?」
两个人都不禁感到彆扭。雷真只好搔搔鼻头,老实回答:
「我也刚好、在想同样的事。」
「唉、唉呦……!」
雷真与日轮都面红耳赤起来。不知不觉间,周围飘散着甜蜜的氛围。
然而,那也只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情。日轮立刻正襟危坐,凝视着对面的墙壁说道:
「日轮很清楚,雷真大人叫我来,并不是为了要培养感情。」
「……抱歉。」
「请不要道歉呀。而且——」
日轮可爱地轻轻笑了一声。
「夜夜小姐遇到那种状况,如果雷真大人还跟其他女性快乐过活,日轮就不会像这样倾慕您了。」
她的声音中流露出对雷真的彻底信任。率直的话语,深深感动雷真的心。
「关于花柳斋老师的下落,我也稍微占卜了一下。」
「硝子小姐的所在地?你帮忙找了吗!」
「是的。可是,却毫无头绪——不过也因此,得到了一个线索。」
「太感激了,告诉我吧。」
「很明显地,有人在进行遮蔽——妨碍探查。」
既然日轮如此断定,那应该就是事实了。雷真也认为可以接受。
毕竟这跟话筒中传来的感觉一致。硝子是自己选择消失的。因为行动仓促,没时间打包行李。换言之,她正在被什么人追捕。在宅邸看到的大量足迹,以及昨天雷真感受到的烟硝味,都与这个想法互不矛盾。
硝子正面临着什么危机。她一定是想要让雷真远离危险。要不然,她绝不可能对雷真说出那么冷淡的话。
「谢谢你,日轮。多亏你,让我下定了决心。这样我就能没有顾虑地出发了。」
「请问你是要去哪儿?这班列车应该是往伦敦的吧?」
「没错,我要去伦敦。在出发之前,我唯独想告诉你这件事啊。」
「只告诉我吗——!?」枰然心动❤
日轮顿时染红双颊……其实葛丽洁尔妲也已经知道了,不过雷真并没有对日轮的心动泼冷水,继续告诉她这趟旅行的目的。
听着雷真的想法,日轮泛红的脸颊渐渐发青。
「我不能赞同你那么做!那太无谋……太乱来了!」
「现在还说那种话?我每次都是这样啊。」
「是没错!可是至少、也请夏绿蒂大人,或是芙蕾大人帮忙吧。既然是要找人,那两位的魔术一定可以帮上什么忙的。」
「不行。她们都累了,而且魔力应该也完全没有恢複……」
既然现在已经看到机巧师团的动向,雷真不认为学院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必须让夏露与芙蕾能够保护自身的安全才行。
日轮感到焦急地扭动着身体。
「那么至少、也跟金柏莉老师商量一下!」
「不行。要是我说了,她绝对会阻止我。搞不好协会也会出面制止。」
毕竟与狂王子见面,在政治上也是非常危险的赌博……
「既然如此,那么就由我日轮陪你一起去!」
「这一点绝不行。」
「跟我在一起……就让你……这么讨厌吗?」泪汪汪。
「不对啦!我不是那个意思,而是你有你必须要背负的一族命运吧?而且你的随从,昴与六连也会变得没有防备啊。」
「那两人可以自己保护自己的。而且恕我傲慢,在这一次的任务中,没有人能够比我更有用了!」
「但……你可是华族的公主喔?」
「那就是关键呀。虽然这样讲有些夸大,但我至少是同盟国的重要人士,因此王子大人在表面上也必须要慎重接待我才行。」
原来如此。这样就能减少吃闭门羹,或是劈头就战斗的风险。进入敌阵之后,日轮想必也可以成为值得信赖的战力。
「……就算如此,还是不行。我不知道那个白痴王子究竟会使出什么手段。那家伙的脑袋根本就不正常啊。而且,这是我跟夜夜的问题。」
「……既然你不愿意让我跟随,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呢?」
日轮的声音变得冰冷,接着赶紧回过神,慌慌张张地遮住自己的嘴巴。
「真、真是抱歉,我竟然说这种像在责备你的话……!」
——雷真很清楚。日轮是不惜责备,也要担心雷真的安危。
雷真用手指擦掉日轮的泪水后,就这样把手掌贴在她的脸颊上。
「我觉得至少要跟你说一声。因为我搞不好会没办法履行跟你的约定啊。」
万一雷真没能回来,就没办法履行结婚的约定了。
这次雷真真的有种无法平安回来的预感。毕竟他要前往的地方,是敌人的大本营。
「我真的是个差劲的大浑蛋……明明有可能会毁约,却又这样提出任性的请求——念在同乡的情谊,当我不在的这段期间,拜託你帮我保护夜夜吧。」
日轮一瞬间露出强忍心痛的表情。
但她很快又恢複态度,眼神坚定,凛然而爽快地回应:
「我明白了。土门日轮,即使赔上自己的性命,也会保护好夜夜小姐的。」
「不、呃、不用连性命也……」
「那么,我偷懒也没关係吗?」
「偷懒的话……我也很困扰。」
「那么,我就抱着献身的觉悟去努力了。」
「……抱歉。这份恩情,我以后必定回报。」
「也就是说你会活着回来了?」
「那当然。」
日轮立刻露出开心的表情,站起身子,从正面抱住雷真。一股花香顿时包覆雷真,透过柔软的身体,传来日轮的体温。
「日、日轮?喂!」
「祈求天帝,手执百鍊刀,一扫驱恶鬼。天为我父,地为我母,护其之身——急急如律令。」
日轮用绕到雷真背后的双手结印,咏唱祭文。从她体内燃出魔力之焰,宛如洪流般袭来。
雷真顿时全身紧绷,难以呼吸。然而,并不觉得痛苦。反而觉得有种教人怀念的——像懂事之前,被父母抱在怀中的安心感。
不久后,魔力释放结束,日轮依依不捨地放开了雷真的身体。
「这是固身之术。祈求上天保护雷真大人的身体。」
她面露微笑地说明着。那笑脸中,隐约流露出疲惫的感觉。不知她究竟释放了多少的魔力,外表看起来甚至很樵悴。
雷真还来不及说什么,日轮就淘气地笑了一下,抢先说道:
「雷真大人刚才说会报答恩情吧?即使日轮提出无理的要求,你也会听吗?」
「是啊——呃,等等!别跟我说你要结婚喔?」
「我不会说的。毕竟用胁迫的方式结为夫妻,你也不会爱我呀。」
「是吗……那你有什么要求就儘管说吧。记得要在常识的範围内。」
「就、就算日轮提出这样的要求,也请不要觉得日轮是不知羞耻的女人喔?」
「等一下等一下!在那种前提之下说出来的话,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啊!」
一脸羞涩的日轮,拚命鼓起勇气说出了极为游走在底限边缘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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