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时间稍微往前回溯到今天早晨──
灰蔷薇的袭击结束后过了一晚,利物浦街上暂时恢複平静。居民们这时都还不知道,接下来将会有神话级的利维坦带来一场大灾难。
葛丽洁尔妲同样也还没预料到那样的危机。在从灰蔷薇手中夺回来的协会分部等待金柏莉手术结束的这段时间中,还能从容地享受下棋的乐趣。
对手是担任硝子护卫──至少本人如此宣称──的日本武士。
从窗外透进来的朝阳格外耀眼。葛丽洁尔妲忍耐着呵欠的同时,偷瞄棋盘另一侧,发现云雀的神色丝毫没有疲劳的感觉,一脸轻鬆地思索着棋路。
(这个怪物……给人看看一点疲惫的表情还稍微会可爱些的说。)
真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不过棋盘上的胜负是葛丽洁尔妲佔上风,等一下应该可以享受对方哭丧的表情。正当葛丽洁尔妲在内心窃笑时,云雀忽然抬起头来。
接着转向房门,把原本就很细的双眼眯得更细。
「又那样慌慌张张……这次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哼,少在那边露出嫌麻烦的表情。那不就是你教出来的?」
「呜哇,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把为师的责任推到我身上吗?」
没多久后,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接近而来,房门彷彿要被踹破似的用力打开。
「师父大人!我有事相求!」
劈头就如此说道的雷真,大概是从学院一路跑来的关係,显得有些汗流浃背。
他看到自己的两位师父中间摆着一张棋盘,不禁瞪大眼睛。
「──呃,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啊?」
「看不出来吗?彻夜下棋呀。」
「还真有精神……你们不是在这里和灰蔷薇的手下打过一场吗?不会累喔?」
「会变成这样的开端就是那场攻坚作战。我责备这家伙是个单细胞生物,结果他竟然反过来说我才更像单细胞生物。所以我要让他吃点苦头,见识一下魔王的战术头脑。」
「……但我看起来是妳要吃苦头了说。」
「呵呵,你眼睛是脱窗了吗?怎么看都是我佔上风──」
不,等等,以前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状况。
葛丽洁尔妲赶紧确认棋子的走位,发现自己的国王早就无路可逃了。看来她以为自己佔尽优势,而失去了远见。
「早就已经将军了……!?那为什么不把国王拿下来!」
「唉呀~我想说看看妳什么时候会发现啦~」
「可、可恶……竟然被这种单细胞的蛮族玩弄……!」
简直是无比的屈辱。看到葛丽洁尔妲被打跨的样子,雷真开口安慰:
「教导我将棋技巧的就是这个人啊。他就算去掉飞车跟角行两枚棋子让我,我也从来都没赢过他。」
「这两个该死的日本人!竟敢联合起来欺骗我!看我砍死你们!」
「住手啊这个单细胞生物!给我成熟点!」
「那是拜託师父时该有的态度吗!管你有什么事情相求,都休想我帮忙!」
「完全就是小孩子嘛!不过抱歉啦!别闹脾气了,听我说吧!」
就这样,雷真说明起自己的计画。也就是要在今天之内击败两名魔女,阻止她们对夜会的影响,同时解决日轮和夏露双方问题的大胆方针。
「简单讲,就是『我準备和强敌战斗,请借我一臂之力』是吧?」
葛丽洁尔妲的心情顿时转好,卖关子似的说道:
「真是拿你没办法呀,这个需要人照顾的徒弟♡看来你也稍微聪明点了,知道有事情第一个就来拜託我。」
「呃、不……说是第一个嘛……应该是爱丽丝……」
「怎么啦?讲话不干脆点可是会死在战场上喔?」
「没事!您说得对!为徒第一个就来拜託师父大人了!」
「嗯?算了,没差。总之我去把那个『当家』什么的杀掉就行了吧?」
「那是日轮的祖母啦!不是那个人,是蔷薇的魔女──」
「等等,在讲战不战斗之前,和日轮大人扯上关係这件事本身,就是不被允许的。」
从刚才就不讲话的云雀,这时却责备似的插嘴。
「关于日轮大人的事情,是土门大人深思熟虑下所做的决定。」
「──师範,你知道什么内幕吗?日轮的事情是什么事情?」
「啊呀,看来我不小心说溜嘴啦……不过我什么也不能告诉你就是了。」
「那就别插嘴,日本武士!这是我和笨徒弟之间,也就是师徒之间的事情!」
「妳刚刚不是才把为师的责任推到我身上──唉,随便啦。雷真,总之你乖乖待在这里,今天一整天都别乱来,知道了吗?」
云雀对雷真投以柔和的笑容。那笑脸虽然比起个性不让鬚眉的葛丽洁尔妲反而更像个女性,但雷真的额头立刻冒出冷汗,露出『预测错误了』的后悔表情。
他接着丢下一句「我等等再过来!」后,便拔腿逃走了。
「唉呀呀……看那样子,应该是不会乖乖听话啦~」
云雀抓住军刀起身,葛丽洁尔妲则是抢在他之前堵住房间的出入口。
「你这家伙……打算向日本军告密刚才这段话吗?」
「说告密也言重了。不过我姑且有责任要向上头报告就是啦。」
现场气氛霎时变得紧绷。休眠中的巨剑蒂甘玛与盾牌丝蒂玛接收到魔力燃料,在云雀背后浮到半空中。
被魔王与机械天使前后包夹的云雀,『投降』似的举起双手。
「好好好,我知道了。」
「你真的知道了?说到底,你这家伙到底是想对我的徒弟做什么?」
「妳说我的徒弟嘛,唉呀,我至少不会亏待他的。」
云雀对葛丽洁尔妲的杀气不为所动,反而调侃般说道:
「妳就那么宝贝雷真吗?」
「……什么?」
「那孩子身边有一堆姑娘对他抱有好意,即使如此也一样?」
「……没错,那家伙实在教人生气。老是到处拈花惹草,勾引一个丢一个,勾引一个丢一个──总有一天我要亲手阉了他才行。不过,那家伙可是拚上性命拯救了我和我故乡,我要回报他这点。」
云雀把手放到线条细緻的下巴,「哦」地发出感叹声。
「原来如此,那就是妳的弱点……那么魔王小姐,让我问问妳:如果我为了妳赌上自己的性命,妳愿意成为我的新娘子吗?」
「新娘──呃、什么!?」
葛丽洁尔妲的专注力被打乱,提升的魔力顿时消散。于是她赶紧拉开距离,重新集中精神。
「你你你这家伙在讲什么──呃不,该不会是那个吗?拐弯抹角的求婚吗?」
「不,是直截了当的求婚。」
「说、说得也是,怎么可能有那种──呃?」
葛丽洁尔妲一脸认真地回问。而云雀依旧保持柔和的微笑,乾脆地说道:
「妳愿意和我结为连理吗?」
好几秒无法接话的葛丽洁尔妲,最后忍不住大叫出来:
「你说什么──!?」
2
葛丽洁尔妲回想起今早这段事情,咂了一下舌头。
(这浑蛋!果然还是成为敌人了……!)
她带着杀气瞪向云雀。对方在半天前也出手帮助绮罗,害雷真陷入了困境。或许他身为日本军的食客有自己的立场要顾,但还是难以原谅。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想惹葛丽洁尔妲生气,云雀用装傻的态度开口说道:
「呃~请问妳可以退下吗?关于妳和花柳斋小姐的安全──我虽然难以保证,但至少会儘力的。」
「……那种模稜两可的话,你真的认为可以取信于人吗?」
葛丽洁尔妲说着,确认周围状况。葯柜遭到破坏,让房内瀰漫药品的味道。虽然玻璃碎片四散,不过安里与金柏莉在魔术师们的魔防保护下毫髮无伤。灰十字的战士有四名,人数上是我方佔有压倒性的优势──然而……
(对手是这家伙,难以预料会发生什么事……!)
就在双方互相等待对手露出破绽的时候,从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爆炸声响。
云雀将视线望过去,自言自语般说道:
「……看来夜会也渐入佳境了。在交战的好像是雷真啊。」
葛丽洁尔妲握着蒂甘玛,询问背后的机械天使:
「丝蒂玛,那个笨徒弟在傍晚时确实还活着吧?」
『这问题您已经问第三次了,主人。』
盾牌人偶笑了,不过还是乖乖回答:
『很丢脸的是,属下丝蒂玛并没有确认到最后。因为到途中魔力供给就被切断了。』
「这么说也对……就是因为那样,我才必须亲自去回收妳的……」
当时因为和爱丽丝距离拉开的关係,丝蒂玛也进入了休眠状态。丝蒂玛最后看到的情境,只有到利维坦的毒素流入地下空洞为止。
「〈倒数第二名〉应该没事……」
在山鸠背后,金柏莉小声呢喃。
「据说刚才〈战队〉出现在协会的据点,把花柳斋带走了……」
「战队?据点居然被入侵了吗!?」
不过,这是有可能的。毕竟协会分部才刚从灰蔷薇手中抢回来,防御相当薄弱。凭马格努斯等级的力量想必轻易就能入侵。
「对方的说法是……想让〈倒数第二名〉活命的话,就一起过来。如果是花柳斋,肯定能够救活那个问题儿童。就跟把我这条手臂接好一样……」
「……也就是说,不需要担心那个笨徒弟了。你们走吧,这里交给我。」
「那不是明智的决定。现在应该所有人联手……」
「快走,女士。现在的妳是个包袱呀。」
葛丽洁尔妲用应该最有效果的一句话拒绝了金柏莉。毕竟如果要保护安里和金柏莉,无论如何都会露出破绽。面对云雀足以赔上性命的破绽。
「但是……至少也可以留两个人下来。」
「总要有人扛妳吧。而且……」
一行人接下来必须和刚才提到的花柳斋本人会合,将她送到协会分部才行。也就是包袱会增加为三人,减少护卫人数太危险了。
(可不保证敌人只有这家伙呀……!)
在云雀背后的什么人肯定也已经展开行动了。
山鸠朝房门的方向踏出一步,确认似的问道:
「这是妳仔细考虑后的结论吧,迷宫的魔王?」
「没错。这家伙的剑术和西洋的不同,就跟伊邪那岐流之类的古老魔术一样──不,甚至更特化于近身战,普通的魔术师会很难对付。」
如果不是擅长使用刀剑的人,根本无法与之较量。
「我和这家伙已经交手过几次了,一对一也比较好发挥。」
「──了解。祈祷妳平安。」
「呵,身为魔术师还祈祷就别玩啦。」
「那么,就相信吧。」
「感谢──快走!」
山鸠沖向房门。云雀赶紧转身阻止──但山鸠其实是幌子,其余的魔术师们则是跑向墙边。其中一名用魔术击破墙壁,另外两人抱起金柏莉与安里,从破洞逃出。克鲁尔也紧跟在后,与山鸠一起奔出房间。
云雀立刻回身砍出一刀,敷衍程度地攻击金柏莉。靠魔靭延长的利刃被插进中间的丝蒂玛当场挡下。
脱离行动成功,但依然不能大意。从屋外灌进来的寒风让葛丽洁尔妲脚上的冷汗变得更冷了。而云雀的眼睛敏锐地看到那汗水。
察觉视线的葛丽洁尔妲故作从容地调侃:
「……哼,你下流的眼睛在看什么?」
「我只是在想,妳那轻飘飘的衣服很养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