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志度同学!」
在一片昏暗中,我被柚比坂摇醒。
感觉好像见到许久不见的曾祖母,不过我似乎没死。是掉下来后昏了过去吗?
「好痛。」
我坐起身子后,身体四处都在发疼。
「我现在施展回覆魔法。」
「不,等一下。现在状况不明。很感谢你的贴心,但疼痛就用回覆护身符解决吧。保存你的魔力比较好。」
我居然立刻做出这种发言,我也完全变得像个冒险者了。
「这么说也是……太好了,你恢複意识了。」
「深有同感。因为一想到我的霉运,似乎应该会在掉落时撞到致命的地方,然后一命呜呼啊。」
我抽起数支回覆用的护身符,然后折断。我感觉疼痛逐渐消失,同时缓过气来,接着我环视四周。
四方形的房间,一眼就看得出是由人工挖掘出的空间。不过,土壤和岩石外露,感觉不像是居住空间。
照亮这个空间的,是浮游在空中的微弱光线。应该是柚比坂用魔法点亮的光线吧。
地上的砂土应该是跟我们一起掉下来的吧。
墙壁的某处有条通道延伸出去,但只凭着微弱的光线,无法看见深处。天顶也开着一个应是我们掉下来的大洞,但同样也是看不到另一头。
所幸,装备品全部没事。柚比坂替我找到了混在砂土堆里、掉落时我拿在手上的神圣匕首。当然柚比坂的剑与盾牌也都没事。
「其他人呢?」
对于我的提问,柚比坂无力地摇了摇头。
其他的伙伴和依尔赛应该不可能没掉下来吧。只有达莉尔,要是飞得起来说不定能获救。嗯──不过我无法想像她能在剎那间灵巧飞起来的身影。
「要是大家都没事就好了。」
「比起垂直掉落下来,比较像是滚落下来的感觉。掉落在不同的地点,状况或许多少有些不同,但我想应该不至于摔死。」
「这样啊……所以才这么暗啊。」
倘若是垂直掉落,最起码阳光应该会射进来才是。滚落下来的话,就表示有坡度或是地形错综複杂吧,所以光线才照不进来。或者,是砂土把洞穴堵住了吗?我不太想去思考这种可能性啊。
「那么,要怎么做?」
「什么?」
对于我的提问,柚比坂不解歪着头。
「我们有两种选择对吧?一个是乖乖地在这里等待救援的选项,因为大家都知道我们掉了下来。另一个选项是试着往那边的通道前进。说不定会遇到分散的其他人,不过最糟的情况是可能会错过彼此。」
「虽说遇难的时候,待在原地等待救援是铁则……」
柚比坂陷入沉思。也就是说,她倾向没说出口的那个选项吗?
「你担心芮雅吗?」
「嗯,虽然我们掉在同一个地方,但要是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话……」
不过,芮雅一直以来都是独自一人在迷宫生存,感觉她似乎比我们还能存活下来。
「那么,我们就像个冒险者进行探索吧。考虑到错过彼此的时候,先在墙壁刻下讯息吧。」
我走近墙壁。
「掉在此处,试着往前进。约书亚、安娜」
并以神圣匕首刻下简洁的文字。
「那么,走吧!」
「……变得真积极呢。」
「啥?什么?」
「若是在不久前,你绝对会说一些要慎重行事的大道理,对吧?」
听到她这么说,我才发现柚比坂是在说我的事。的确,因为那份慎重的关係,两个人也有过冲突。
「啊──不过,我没有感觉自己改变很多耶。刚刚也是,我只是把等待救援的理论,以及在怪物说不定会出现的地点,早点与伙伴会合的可能性放在天秤两端比较罢了。」
「所以,你倾向会合的可能性吗?」
「不,我没有倾向哪一边,可做为判断的情报太少了。既然如此,选择你想做的那一方,也较有助于保持心情平静。而且我也感觉行动会比待在原地要来得好。」
「……这道理我懂,但还是觉得你变了。」
「是吗?因为一开始和现在,装备和準备都不一样。现在经常备着退魔护身符,也学会了一些战斗方法。有突发情况时,还有可靠的优等生跟我在一起。」
「别说了。」
柚比坂用尖锐的语气说道。
不过,却立刻低下头来。
「……对不起。」
并且小声地低语。
「没关係啦,没严重到需要道歉。」
「不是,是最强决定战的事。别说什么优等生,我儘是在扯你们的后腿……只要我好好振作的话……」
「这一点才真的没有没必要在意。」
柚比坂突然抬起头来。
「为什么!?明明因为我的关係差点就要输了!」
「又还没输对吧?只要加油就能挽回的程度。」
「但是!」
唉!这位优等生,就负面的意思来说也是个优等生。
「任谁都有状况不好的时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在这时候互相支援,不就是所谓的小队和团队吗?实际上,谢丽丝和缇娜就以独自的判断,对我们施以援手。」
谢丽丝髮动攻击,以及缇娜装出使用魔法的样子,做出假动作,都是作战计画里没有的行动。
「像这样,想在某人危急时伸出援手的举动,有时会让伙伴发挥超乎平时的能力。失常也不全是坏事。」
「但是,只要我振作的话,谢丽丝小姐就不需要出手,也就不会发生这起崩塌意外了。」
「我认为这只是时间的问题喔。就算柚比坂你表现优越,确实胜过了依尔赛,第二轮以后应该也会轮到谢丽丝出场。结论是早晚都会变成这样。」
「但是……」
柚比坂仍是一副郁闷的表情。
「说到底,因为这等程度的失败就感到必须负责的话,那我不就得每天开反省大会了。」
「……」
即便我这样说笑,她还是一脸无法接受的表情。
啊──对了,柚比坂好像说过,「扮演优等生」是为了让养父母喜欢。说不定这样的感觉,还是该说是习性之类的,来到这边之后还是持续着。
「吶,柚比坂,虽然我不太清楚你家的情况,但是你不需要连在我们的面前都扮演优等生喔。」
「什么?」
「我是在说,你疲惫时可以依靠伙伴,接受伙伴的好意就好了啊,这一点大家都是一样的啊。就算脆弱的一面稍微让人看见了,别人也不会现在才幻灭。我可是一开始就被你用刀抵住脖子耶。」
「那是因为……」
柚比坂好像想说什么,但又再次沮丧了起来。不是吧,这时候要跟平常一样,反驳我跟我争论啊。
「哎,我并不是在说讨厌你啦,因为我和大家都知道你有这一面,还是认同你是伙伴。你不也是信任谢丽丝和缇娜,才在斧之守护者任务结束后,把我压制在地,露出本性吗?」
「这么说是……没错啦……」
「这样的话,这种程度就跟大家说一声『抱歉』然后就可以结束了。这样还无法原谅你的人,我们的伙伴里没有,而且一直甩不开这念头只会更加郁闷。若你无法接受,那就努力在下一回合挽回就可以了,不是吗?」
「……」
柚比坂直盯着我的脸看,然后彷佛闹彆扭似地鼓起脸颊。
「总觉得没意思。明明技能和魔法都记不住,却成长得比我多。」
「啥?你是什么意思?」
「没有啊。我是在说,有个可靠的救世主大人当队长真令人安心。」
「怎么听起来只像是在挖苦啊。」
「咦?我可是挺认真在称讚你耶。话说回来,要是芮雅在这里,可是会被她骂的喔,义弥同学。」
她冷不防地以恶作剧的笑脸称呼我的名字,让我的心不禁悸动了一下。在两个人独处于昏暗中的情况下,使出这招偷袭,该怎么说,真是卑鄙。
爱慕之心应该早就切断了,但她那从沮丧瞬间转成的笑脸,如同突然扬起的蛇头,对我的内心进行爆击,让我遭受巨大伤害。
那时的爱慕之心,说起来是柚比坂的伪装举动让我看见的幻想。
那么,现在的是……?
「怎么了?突然默不作声。」
「没、没有,没什么……用名字称呼还是很不好意思啊。而且,又是两个人独处。」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这说不定是表示,我之前果然有跟你保持距离。」
「距离?」
「嗯。因为彼此不要介入太深,保持适当距离,是最轻鬆的不是吗?特别是我和你,就算回到日本还是得当同班同学。」
啊,原来如此。的确,这是与其他伙伴们决定性的差异。虽然我从没意识到这一点。
「不、不对。一定是我对任何人都是这样的。」
「我觉得没这回事。最起码来了这里之后。」
「……是这样吗?」
「真不像你耶。那么在意的话,回去之后问谢丽丝她们看看啊。她们一定会露出一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柚比坂窃笑着,脸上总算浮现平时的笑容。
「可能吧。也为了这一点,我们得快点和她们会合。」
「没错。那么,走吧!」
我如此说道,并指着墙壁上开了一个大洞的通道。
从我们掉落的房间延伸出去的通道,依旧是以人工挖掘的横向洞穴。但是,不像矮人的地下工房街那样,有确实用水泥加固过,而是单纯凿穿,呈现出原始风味的感觉。
「让人想起连接坟墓的旧坑道。」
柚比坂变出的魔法光,无法照亮人工挖掘的洞窟的各个角落。这是为了节省魔力,因而光线很微弱的关係。总觉得魔法光在四处生成的影子,以及我们脚步声的迴音,煽动着我们不安的情绪。
「喂,你可以不要这样说吗?」
柚比坂以有些高昂的声音说道。或许是我的心理作用,但她好像越来越靠近我。
啊,对了。我记得她很怕幽灵或是恐怖类型的东西。因为那座坑道在连到坟墓之前, 出现了许多不死系的怪物。
「没问题的,退魔护身符我也用了。」
「也有心情上的问题啦。」
柚比坂瞪了我一眼。
但是,为什么呢?我不仅没感觉到黑暗柚比坂的威吓感,甚至觉得她看似闹彆扭的样子很可爱。
「哎,那个,不好意思……」
我不禁撇开视线,搔了搔鼻头。
那一瞬间,照亮我们周围的魔法光突然消失,周围被一片黑暗所包围。
「呀啊!」
黑暗中传来柚比坂的惨叫声,然后有某个东西拉住了我的手臂。
哎,即使在黑暗中,我还是能清楚知道柚比坂搂了过来。该怎么说,兼具了压倒性的柔软度与弹力的触感是,那个……
彷佛两颗并排的高级哈密瓜,柚比坂的──
啊,不行,我的脸颊迅速热了起来。
「冷、冷静一点。只是魔法的效果结束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