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五十九分。 
我气喘吁吁地来到大厦的走廊上。 
眼前有一扇门。 
没错,这里是政宗家隔壁,同时是近卫昴和凉月奏居住的套房。 
她们应该就在里头。 
「……」 
我静静地按下门铃。 
隔一会儿,门打开了。 
「你又来了,打杂的。」 
无机质的机器人声音说道。 
出现在门后的是早乙女莓。 
情况和我上次来探病时一样,凉月家的女僕带着冰冷的视线迎接我的到来。 
我对着她,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说道: 
「莓,请让我见凉月。」 
「……」 
女僕打扮的莓凝视着我,沉默片刻之后说: 
「NO。」 
短短的一句话,表明拒绝之意。 
「打杂的,之前你来的时候我应该说过,奏小姐现在生病,我不能让你——」 
「凉月真的生病吗?」 
我用反问打断她,接着说道: 
「凉月只是不想去学校吧?」 
「……」 
面对我的问题,莓再度沉默。 
「不,奏小姐不是不想去学校。奏小姐是——」 
「——不想见你。」 
莓斩钉截铁地如此断言。 
「打杂的,你还记得你到凉月家时,我说过的话吗?」 
「我……」 
九月,无家可归的我和红羽到凉月家帮佣借住。 
当时,莓把我关起来,并对我这么说: 
『——你改变了奏小姐。』 
「全都是你的错。」 
莓话中带刺地继续说道。 
「都是因为你,害奏小姐反常,所以我不能让你进这问套房、不能让你见到奏小姐。奏小姐也是这么希望的。」 
莓以坚决的口吻说道。 
或许她的主人凉月对她下达过命令,只要见到我来就把我赶回去。 
莓所说的话,就是那个大小姐对我的感受。 
可是—— 
「我不回去。」 
我挤出声音,不想输给投向我的视线。 
脸颊上仍感觉得到薛学姐留下的触感。 
「在见到凉月之前,我绝不回去。不……我不能回去。」 
「哦?不过,不管你等多久,我都不会让你和奏小姐见面。」 
「那我就自己去找她。」 
「……你的意思是要硬闯进来?」 
「对。」 
瞬间,我的脖子上多出冰冷的触感。 
——刀子。 
那是单刃小刀。 
不知是从哪里拿出来的,只见莓用突然亮出的刀子毫不犹豫地指向我。 
「小心一点。」 
她正用刀子抵着人,却依然保持一如平时的冷静,同时说道: 
「这把刀和电锯不一样,会伤人的。」 
「……」 
听到她的话,我缓缓吞一口口水。 
眼前是闪着钝光的刀刃。 
这和她从前用来威胁我的逆刃电锯不同,确实具备杀伤力。 
这是莓的警告。 
——如果敢反抗,我就不客气。 
简单明了的讯息。 
这个人是认真的,如果我再踏进半步,她一定会阻止我。我想她应该不至于杀死我,但在我丧失斗志之前,她绝不会停止行动。 
身为女僕的她,把我当成主人的敌人。 
可是—— 
「……」 
我不能让步。 
我发现了。 
发现过去的自己是错误的。 
发现自己不能逃,得尽己所能做该做的事。 
所以…… 
「!」 
瞬间,莓倒抽一口气。 
这也难怪她会有这种反应。 
抵着我脖子的利刃——被我用左手紧紧握住。 
「……打杂的,你……」 
望着从我掌中流出的鲜红血液,莓喃喃说道。 
好痛。 
那当然。毕竟我紧紧抓住刀子,手掌都被割破。 
血一滴滴地掉落地板。 
即使如此…… 
「莓,让开。」 
我握着刀子说道。 
没错,这是表态。 
这是我对她的宣战布告——即使用刀子威胁我,我也绝不退让。 
「……你疯了吗?居然干这种事……简直有病。」 
莓喃喃说道。 
没错,这种方法一点也不帅气。我想,漫画或小说里的主角应该会用更潇洒的方式解决事情,至少不会干这种手握刀刃的蠢事。 
不过,我这样就够了。 
不管再怎么愚蠢、再怎么逊都无妨。 
这就是我的方法。 
胆小鬼的生存之道。 
「——」 
突然,某个光景在我脑中重现。 
四月时前往的游乐园。 
当时,我被捲入凉月的某个计画中。 
那是假绑票案。 
为了治疗近卫昴的心理创伤——为了治疗她的刀刃恐惧症所进行的疗程。 
最后,近卫勇敢地迎战戴着野狼面具、拿着刀,假扮成绑匪的大叔。当时她为了救我,也是这样握紧刀子。 
她是怎么做? 
『——我是管家。』 
她如此说道,握紧发抖的手指。 
『我才不怕刀子!』 
为了保护重要的事物,她虽然害怕,却仍拚命举起拳头。 
——羊。 
见到她那副模样,我如此心想。 
宛如被饥饿的野狼攻击的小羊。 
虽然害怕狰狞的利牙,依旧拚命抵抗。 
一般情况下,小羊必定以被吃掉收场,来不及出声哀鸣便一命呜呼。 
弱肉强食。 
弱者为强者所杀。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不过—— 
或许有只杀得了狼的羊也不坏。 
以下克上,穷鼠啮猫,大逆转。 
怎么形容都行。 
偶尔有只羊反咬狼一口,应该无妨。 
偶尔有只羊咬断狼的咽喉,应该无妨。 
偶尔有只羊打断狼的利牙,应该无妨。 
「……」 
没错,想想当时的近卫吧。 
羊与鸡。 
两者都一样软弱。 
没错,现在的我很弱。 
打架能力没有红羽强,又为了失恋而大受打击,连站也站不起来,只顾着逃避,实在太软弱。 
我就是这样一个无可救药的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