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原来如此,那还真是糟糕。』
听完我的遭遇,朋友——猿渡银兵卫春臣哈哈大笑着。
『居然会在同一天内被两位女性说了相同的话。你到底怎么了,秋人?难道搬家会让你忙到连洗澡的时间都没有吗?』
「不要误会。我每天都有洗澡。」
『我知道。你是个会保持适度整洁的男人。既不到洁癖也不会骯髒,我认为你的平衡拿捏得非常好。顺带一提,就我所知,你的体臭并不会比平常人更刺激他人。』
呿。
这家伙嘴巴上说知道,但声音很明显在取笑我。
『不过那人好像很有趣呢,我是说那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金髮小姐。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好想在现场。』
「哼,有办法就试试看啊!」
『喔,拜託你不要那么气嘛!这个国家虽然是个小小的岛国,但也够大了。京都和东京之间的距离这么长.你是要我怎么穿梭两地啊——更何况你又还没打算招待我到你们的新居去。』
「不要急啦!不用催我也会招待啊!」
『听到这句话我就安心了。不过呢,秋人,其实我现在真的很想去你家。』
「为什么?」
『我认为现在正是最危险的时期。』
「最危险的时期?什么意思?」
『就是你们兄妹俩会不会跨越那条禁忌之线的时期。』
「…………」
一阵沉默。
「……喂喂,银。我说银兵卫,那种想法是杞人忧天吧?我和妹妹?哈,怎么可能?」
『秋人,你这人最可爱的地方,就在于明明有自觉却又忍不住以那种语气反驳。当你会以说笑的语气说话的时候,通常都是心里有鬼对吧?』
「唔……」
『你家小妹肯定是以对异性的眼光看你。她对你的追求既直率又积极,就像是一辆速度全开的火车。』
关于这一点,我是全面赞同。
『不过呢,她在失控之余依然不忘踩下剎车。能在必要的时候踩下剎车,藉此控制自己的行为。』
「控制自己?她那样子也算是?」
『当然是。我之前也说过了,小妹如果有那个意思,早就把你推倒了。既然没有那么做,就表示她比任何人都要尊重你的意思。』
「…………」
『唉,不过我并不清楚她自己到底有没有自觉。我认为她是一位有自制力的好女孩,关于这一点我没有任何担心。』
「我也赞同她是个好女孩。可是我倒认为这不代表完全不需要担心。」
『不不,小妹是不需要担心的。我说的是秋人,你才是需要担心的吧?』
「喂喂,我会对妹妹出手?那可是有血缘关係的双胞胎亲妹妹啊?」
『我对你这男人的评价很高。』
朋友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继续说道:
『你给人的第一印象的确是个普通人。外貌一般水準,成绩也差不多在中段。我想你的老师在写推荐函的时候应该会很辛苦吧。不只是各科成绩都在C等附近,也没有在课外活动特别努力,甚至连你有没有在教室里都可能忘记。你真的是一个如此平凡的人。』
「说得太狠啦!虽然都是事实。」
『不过人类这种生物的真正价值,却不是以这些东西论断。老实说,我原本在内心某处还多少有点轻视你的地方……但自从发生这次的事情以来,就不得不加以修正了。』
「说得真夸张啊!」
『我真的很惊讶。你搬家及转学都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进行,我甚至不知道你有个妹妹。我想你大概从以前就已经下定决心,未来一定要再和她一起生活。然后在六年的时间里,一点一滴地进行準备,只为达成那个目的。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而是靠自己的力量。因此你才会彻底隐瞒了小妹的存在。我认为那是正确的做法。计策就是该保密,这是最基本的兵法。』
「就说太夸张啦!」
『我并不知道你订了何种计画以及如何执行,可是不难想像那计画有多么缜密,需要多么麻烦的步骤。而且你不但没有仰赖任何人的帮助,甚至绝口不提,一个人孤独而安静地完成了计画。真是太厉害了。』
「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只是做了任何人都能想到、任何人都能完成的事情而已。」
『你真的认为,自己觉得能够完成的事情,实际上任何人都能完成吗?』
「呃,这……」
『更何况你的对手是有栖川家和鹰乃宫家。你也该承认了吧?你完成了一项艰难的工作,这是一件不争的事实。否则我现在这样逐一检视并大力称讚你,不就像小丑一样吗?』
「…………」
由于感到不好意思,我不禁陷入沉默。儘管我用手抓了抓脸颊,不过脸颊上的红色又不可能因此而消失。
或许是感受到我的反应,电话另一头的朋友笑着说道:
『所以我也很能体会小妹的心情。哥哥做了如此伟大的事情,任谁都会感受到魅力。就算是亲兄妹也一样。』
「……总而言之,我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被人从头称讚到尾,还真是一件难受的事情。」
『啊哈哈,你认命吧!有名的人自然会受到瞩目,但我认为完成某项壮举的人也应该得到相同待遇。』
「相同待遇?哪有这种事,太不合理了。」
『好了。接下来才是重点。』
银兵卫收起笑声。
『问题就在于完成如此壮举的你的动机。那当然是你基于对小妹的深切爱情。』
「当然。她是我最重要的妹妹。」
『老实说,秋人,我是这么想的:如同小妹她看你一样,你是不是也把她当成一位异性来看待?』
「我也把话说清楚,银兵卫。想太多了,那是不可能的。」
『真是那样吗?』
「或者该说,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那么没有信用。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
『真是那样就好了。』
「我说,为什么能把话说得如此肯定,却又拿不出根据来?这种想法到底是以哪一点来断定的?」
『还用问吗?当然是直觉。』
「喂喂。」
总觉得最近很常听到这个词啊。
『我之所以会分析你的动机,单纯只是拿来加深直觉的可信度而已。很不幸地,我的直觉很准。所以我才非常担心,你会不会逸脱人间道,最后堕入畜生道。』
「……诶,我说银……」
『怎样?』
「……该不会是在生气吧?」
『啊哈哈,那不是当然的吗?你在说什么废话?』
朋友大笑着。
『至少我一直把你视为挚友,彼此的缘分也不算浅。即使有那个必要,你居然一句话没说就弃我而去。这种行为既不够朋友,也很让我不甘心啊!原来我对你而言就连那点价值也没有,光是想到就让我产生满腔怒火。』
「……呃,抱歉。这件事情我一定要道歉,真的。」
『算了。刚才我也说过,我明白你是在不得已之下才这么做。生气和原谅本来就是两件事。虽然我在生气,但早就原谅你做的事了。』
「这样啊?唉呀,这样子我就放心了。」
『虽然我刚才说得比较难听一点,不过别放在心上。如你的观察,我只是因为一时愤怒才损你泄愤的。如果你还愿意把我当作朋友的话,可以原谅这种程度的情绪发泄吗?』
「如果是这种程度,我很乐意……不过真的可以吗?老实说,我已经做好被打一拳的心理準备了。」
『我才不会做那么没有效率的报复,你大可放心。再说我也不打算这么轻易就和你扯平了。』
然后,我感觉到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老实说,我打算把真正的报复留给其他的机会,所以你不必太担心。』
「……喂喂,听起来很不妙啊!」
『我打算把从你那里受到的精神打击,连本带利奉还给你。总之你要有心理準备。』
「什么啊,这不是很过分吗?我也不是自愿隐瞒事实的啊!一切都是因为对手的关係,我无论如何都要彻底保密才行……既然都自称是我的挚友了,不是应该考量一下我的立场吗?而且刚才不是说会原谅我的行动了?还说生气和原谅是两回事不是吗?」
『不过原谅和报复也是两回事。』
「是喔?我现在是不是又被耍得团团转了?」
『能不能请你不要乱说话,你只要乖乖被我要就好了……诶,你也不必发出那么不安的声音。虽然说是报复,实际上算是个小小的恶作剧吧!你就好好和小妹叙叙旧,放轻鬆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吧!』
*
「可恶,银那家伙……」
我放下已挂断的听筒,独自抱怨着。
什么『放轻鬆等着』……听到那种话,谁有办法不在意啊?
不对,难道说那家伙的意图就是『让我在意』?这种理所当然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也许那家伙就是以让我忐忑不安为乐。虽然银兵卫平时是个好相处的人,但总是喜欢捉弄我。
是说,这次我一把事情说出来以后,银兵卫就率先跳出来帮我(包括那张购物清单),我原本还以为那家伙没那么生气而鬆了口气。
结果我错了。果然还是会生气吗?
看来那家伙是等到事情告一段落后,才把自己的愤怒表达出来。像这样等到合适的时间及场合才向我宣洩感情,说起来也很让人欣慰……最近还是找个机会,带那家伙喜欢的蛋糕去表达歉意吧。
好了。
春假差不多进入后半段,四处都开始绽放樱花,但这个时期要赏花还嫌太早。
这是我第一次脱离他人的保护,开始独立的生活……唉,做家事还真是辛苦啊。
清扫、做饭、洗衣服,还有其他无数的杂事。
生活上非做不可的事情,就这样一件件地冒出来。
虽然最大的原因是我还没有经验,不过还是很忙。
原本我想儘早把转学相关的事宜準备好,但现在却不得不延后处理。
唉,再怎么埋怨也无济于事。必须先把眼前的工作完成。
嗯,还剩下什么工作呢?
儘管手忙脚乱,但清扫工作大致上已经完成了。今天轮到妹妹下厨,这个可以放着不管。反正我也只会碍事,原则上妹妹的厨艺还是比较好。
既然如此,就剩下清洗衣物了。
这件工作通常是妹妹主动去做,平常没有我插手的机会。不论是洗还是晾乾,都在我準备动手前就已经完成了。
本日我家的庭院里,依旧已有两人份的衣物在春天的暖阳下随风摇摆着。就算我想在妹妹回来之前把衣服收起来,应该也还没干吧。
顺带一提,今天妹妹是为了处理学生会的工作而外出的。
我们相聚以来,这还是头一次分开行动。因此直到出家门之前,妹妹还犹豫不决,说什么『怎么可以留下哥哥一个人呢!这样子不是很寂寞吗?我是说我啦!』之类的话。
就在此时——
叮咚。
玄关的门铃响了。
……会是谁?
连银兵卫都还没来过,当然不会有其他朋友来找我,更不用说亲戚了。
既然如此,对方不是邻居,大概就是推销员吧……?
「来了、来了。」
到底会是谁呢?
我拉开带有昭和气息的雾面玻璃门,出现在门外的人是——
「嘿,这里就是有栖川家吗?」
「……啊?」
「喔,现在是叫姬小路是吧?抱歉抱歉。」
「……啊,是的。」
该怎么说呢……
总之我把对方的外观一一列举出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