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夜 宙士選拔考試

我脑中一片朦胧。

好热。好热。我脑中现在只有这个念头。

但我必须忍耐。忍耐。现在无论如何都必须忍耐住。

在自家的阁楼内，诺德告诉快要昏迷的自己。

「……诺德……真的可以吗……？真的不要紧吗……？」

娜基亚蜜小心翼翼地打开厚罈子的封盖后，室温又缓缓上升了。

罈子里头放的是用一楼石窑烤得火红的石头。

「没关係……我已经没有流汗了。不再热一点不行。」

诺德在床上抱着双膝，抓着自己干透的皮肤。

室温已经高到几乎可以让水沸腾。娜基亚蜜额头上滴落的汗水，落在木头地板上一眨眼就蒸发消失。

「诺德！」

楼下传来声音。

诺德和娜基亚蜜不约而同朝阁楼的木门看去。

「诺德，现在镇上都在讲你的事情耶？听说你没去钩货也不开店……怎么回事，你生病了吗？」

没敲门就直接闯进来的人，是蕾碧亚。

她似乎是来看诺德的状况。

「……呜……这、这是怎么回事……？」

室内异常的热气，让蕾碧亚的大眼又加大了一轮。

诺德保持沉默，只有视线对着蕾碧亚。

蕾碧亚惊讶地走进室内，和站在里头的娜基亚蜜不期而遇。她看了娜基亚蜜的长耳朵和尾巴，微嘟嘴说：

「……你是谁啊？」

「……我才想问你呢。」

娜基亚蜜把手轻握放在胸膛，有些害怕地反问道。

看到对方有如少女般的举止，蕾碧亚的表情变得些许急躁。

「我是蕾碧亚，是诺德的朋友。喂！诺德，这个是你女朋友？话说回来，你们两个关在这么闷热的房间里在做什么啊？」

诺德没有回答蕾碧亚的问题，表情严肃地指着她身后说：

「快帮我把门关起来，娜基亚蜜！室温会下降！」

「……我说，不要再继续了好吗……你多少也喝点水吧？诺德。你已经五天没吃东西了……而且后天就要考试了吧？不可能赶得上的，这样太乱来了……」

蕾碧亚关上敞开的木门时，娜基亚蜜用半哭丧的声音说。

「就算乱来我也只有拼了。如果不让体重低于一百磅，就连赴考的资格都没有。」

「一百磅！」

听到诺德的话，蕾碧亚翻动格子裙转过身来。

「诺德你！二百磅是四十五点六公斤耶！重量就跟小孩一样不是？就算你交到女朋友了，这么乱来的减重方式——」

说到一半，雷碧亚突然想到什么似地，抬起柠檬色的眉毛。

「……考试……体重一百磅？该不会……上次你说『必须去月球』……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月球。月面踏破计画。

最近在卡露娜街上成为话题的冒险活动，蕾碧亚似乎也有耳闻。现在她知道诺德想参加考试，不停眨着眼。

「——欸！」

蕾碧亚看到室内的架子，又发出尖叫声。

「这不是『天央树的绿叶』吗！」

「天央树的……绿叶？」

蕾碧亚惊讶地从架上取下叶子，娜基亚蜜尾巴绕成「？」状问她。

「……『天央树的绿叶』是从异国的神木上采来、不会枯萎的叶子。上头含有强大的魔力。出远门的魔法师会来以备紧急时使用，这种状态优良的叶子，绝对不会低于五十金。诺德，你买这个做什么？」

「我是买来储蓄的。可以帮我放回原位吗？」

「你……不久之前不足还在臭屁说花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才赚到九十金的吗！你居然为了一片叶子全都花掉了……你到底是怎么了啊？」

针对诺德脱离常规的各种举动，蕾碧亚半哑然地问道。

但是——

诺德一个字也没有回答。

命运的九月三日风曜日，是一个清爽晴朗的早晨。

在艳阳高照下，卡鲁尼亚军的练兵场有如在办祭典热闹。这里被指定为宙士考试的会场，来自王国各地数以千计的志愿者就聚集于此。

练兵场的入口放了一个天秤式的体重计，负责秤重的士兵正在检查志愿者们的体重。暴瘦的诺德刚好以一百磅通过了检查，暂时放下心来坐在墙边的长椅上。左右两边，以八十九磅轻鬆过关的娜基亚蜜，和来陪考、一脸担心的蕾碧亚坐了下来。

右边传来物品打开的声音，诺德转头一看，是蕾碧亚打开了木製的便当盒。

「来……稀饭。秤重的人说体重检查结束就可以吃东西。」

仔细一看，蕾碧亚拿着汤匙的指头和手上，到处缠着绷带。

「这是你替我做的吗？」

「……只、只有今天而已喔？」

蕾碧亚害羞地挪开视线说。

稀饭到底要怎么煮才会受伤——这点是个谜。但蕾碧亚有过前科纪录，之前她为了做炖肉而不慎让锅子爆炸，所以这边还是不要想太多吧。

「诺德，刚绝食完不能突然大吃大喝。要先喝一口跟体温一样的水。」

左边，娜基亚蜜把温在怀中的竹製水桶递了过来。

诺德感觉蕾碧亚和娜基亚蜜瞬间一脸兇相在互瞪，不过他想喝水也想吃东西，所以就把两边的东西都收下了。

（首先，必须要掌握状况……）

在中午前考试比较有利。因此诺德决定休息到最后关头，稍微恢複一点体力同时观察会场的样子。

会场内熙攘的志愿者们，因为严格的体重限制所以几乎都是女性。也有少数的男性，不过都很娇小，不像诺德一样拥有标準的身高。

这样一来，体能测验似乎对我有利，诺德心想的同时朝考试场看去……

当中奇妙的光景，让诺德眉头紧皱了一下。

在考试场中，志愿者们坐在旋转椅了上前后左右不停翻动，还有人被倒吊在墙边，测验内容宛如在举办忍耐大会一样。

……那就是为了月面踏破而準备的体能测验？

「那是什么啊……蠢死了！那样只能算是拷问吧！」

蕾碧亚看见考试场的光景，傻眼说。

「居然把那种东西当作考试，根本就在耍人！那跟去月球一点关係都没有。反正我看笔试测验也不会正经到哪去。你有听到什么风声吗？娜基亚蜜。」

「欸。那个……听说笔试测验要在一间空气抽掉一半的房间内考。要一直写大量的计算问题。」

空气抽掉一半的房间？

娜基亚蜜的话，诺德和蕾碧亚听了歪头不解。

潜入海中的工作姑且不提，为何以月球为目标的宙士考试，也要测验那种东西呢？

这一点也完全不可解。

「诺德，回去吧！这种莫名其妙的人体实验，谁要奉陪啊。而且，志愿者有这么多耶？一定选不上的啦。」

蕾碧亚训示的同时站了起来，诺德用锐利的目光回应。

「不行！不管是考试还是人体实验，我只能奉陪到底。」

「什么啊！」

「我必须去月球！」

诺德毅然决然地说完，蕾碧亚挑起了眉毛。接着她把手叉在腰上，满腔怒火正想开口时……

有一团人发着「呀！呀！」的尖叫声，朝诺德三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仔细一看，一群一看就知道是来闹场的做作女生，正包围某人兴奋尖叫着。

「……？」

诺德三人回头一看，那一群人当中有位男性脚步踉跄地走了出来……

碰！

他撞上蕾碧亚，把她压倒在地。

「哇！」

蕾碧亚发出的尖叫声完全不像待字闺中的少女，同时一屁股猛跌坐在地上。

她跌倒时弯着膝盖，因此盛大公开了短裙内的风光。

白色、水蓝色、白色、水蓝色——为何又是条纹内裤？

还有刚才蕾碧亚快跌倒的时候，似乎有一个尾巴状的东西撩起了她的裙子，但因为是眨眼间的事情，所以诺德也没看清楚。

「抱、抱歉！抱歉！你有没有受伤？咦……蕾碧亚？你也来参加宙士测验吗？」

和蕾碧亚相撞的男人，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让她起身。

男人的双眼深邃，水润的眸子是卡鲁尼亚境内人称最高贵的浓紫色。高挺的鼻子、亚麻色的长髮、纤细高佻的身材——如此十全十美的美男子，就连同性的诺德也看得出神。他的年纪大约二十齣头吧。

「卢——卢镜笔头魔导大人！请、请恕我无礼！不、不是，我是陪朋友来考试的。啊哈、啊哈啊哈啊哈！」

蕾碧亚突然惊慌失措，挺直腰桿陪笑脸说。

事到如今她才慌忙盖住裙子，但已经太迟了吧。

「……唉呀，请不要用那么严肃的头衔称呼我嘛。『物质传送』的蕾碧亚。」

这位叫做卢镜的高佻男子，看到蕾碧亚充满朝气似乎稍微放下心来，只见他露出了微笑，洁白的牙齿十分耀眼。

「蕾碧亚的朋友们，我叫卢镜。请多多指教……」

卢镜的口吻有如在对小孩说话的神父，他伸手想和诺德和娜基亚蜜握手。由于对方的容貌举止实在太过完美，诺德只有无言地回应他的握手。随后，出神地望着被女生们围绕的他消失而去。

「……那是……谁啊？你朋友吗？」

诺德有点不悦地问蕾碧亚。

蕾碧亚还在用目光追寻卢镜，听到问题后转过身来。

「诺德，你不知道卢镜大人吗？拜託。自己国家的大臣，你好歹认识一下吧！

笔头魔导就是宫廷魔导师的领导。负责守护王宫、掌管王家祭事，是云端上层的存在。特别是卢镜大人对魔法阵学的振兴十分热心，还身兼学会的议长。对我们魔法阵师来说，他的存在就跟神一样。不过……为什么他会在这种地方呢？宫廷魔导师们明明很反对月面踏破计画……」

「喔——」

看到蕾碧亚语气兴奋，诺德的心情虽然不大高兴，但另一方面他在心里也暗自鬆了口气。

多亏那个什么笔头魔导，蕾碧亚也稍微对宙士选拔考试有点兴趣了。

看来她暂时不会妨碍诺德。

入场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休息到快要中午时，诺德的感觉稍微好些了。

好，也差不多该去受测了……正当他起身时。

娜基亚蜜拉了他衬衫的袖子。

「诺德，有一个奇怪的东西过来了。」

诺德朝她手指方向看去，有一个奇妙的交通工具进到考试场内。

那辆交通工具一眼望去很像马车……不过却没有马。

可是它却在动。到底是怎么让它动的？

「那是什么啊……？」

诺德张大眼，惊讶地看着那辆交通工具。上头还有一个带着头盔、穿着盔甲的人在驾驶。

「那是……自动马车！我在大学院有看过图画。」

蕾碧亚说，她的眼神充满了兴趣。

「是魔法的交通工具吗？」

「不是。是『科学』的交通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