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我去一下学生会喔。」
第三节的下课时间一到,宅岛就这么表示并走出教室。我目送他的背影,内心感到惶惶不安,好不容易的休息时间就这么糟蹋掉了。
不知怎地,宅岛的侧脸看起来相当平静。
我之前只在学校看过一次宅岛露出类似的表情。那一次的隔天,君岛学园就传遍了宅岛大胆告白失败的消息──
果、果然从季节的角度来考虑的话──他是想要约冰室同学去恋来祭之类的吧……
忽然,啵的一声,我感到沮丧。
他之前说过不会去约对方,但现在又改变主意了,想必是跟冰室同学之间出现了某种转机吧……亚辉也说星期六曾目击他们一起走在街上的身影……哎呀,真讨厌啊……
──不行,我太在意了。我在意到无法忍受的程度。
望着挂在教室墙上的时钟,指针走得那么慢让我感到焦虑。
就在此时,我感觉到隔壁的课桌发出了震动。
我反射性地看过去,田岛的手机正在桌子抽屉发出淡青色的光芒。看来,是有什么讯息传来了吧……
「宅岛,忘记带手机了啊──」
当我不禁这么咕哝的时候,我的脑袋里突然有种电流噗滋地通过的感觉。
这岂不是上天的旨意吗?或者该说是恶魔在对我窃窃私语呢?
好吧,不管是哪个我都不在乎了。毕竟我已经完全无法按捺下这种冲动。
「真、真是的宅岛,出去竟然忘了带手机。要是有什么紧急情况,那不就糟了。没办法还是我帮他送过去吧。」
明明没有要说给谁听但就是忍不住说了一大串彷佛藉口般的话,接着我就走出教室朝学生会办公室前进了。
而当我正快步到了学生会办公室门口时,一幅奇妙的光景在我眼前上演。
「──奇、奇怪……那是怎么回事?」
一头我眼熟的黑长发……是冰室同学蹲在那边的背影。
「……冰室同学?你躲在那边做什么?」
「?」
我靠过去主动出声道,冰室立刻吓得反仰身子,简直就像遇到鬼似的猛然转头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
「砂、砂城同学?」
只见冰室缓缓叫着我的名字还用手摀着胸口轻轻深呼吸。
仔细看我才发现学生会办公室的门是微微打开的……里头还有人的气息。
──咦?所、所以田岛究竟是跟谁待在里面啊啊啊啊啊啊?
◆
「我从一年级起就一直注意着田岛同学。如果可以,能不能跟我交往呢?」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听到的告白。
眼前则是双颊泛红、看起来有点紧长,却依然露出甜美笑容的相泽波琉身影。
被相泽叫来学生会办公室,跟已经先待在里头的她短短交谈几句后,她就以「田岛同学请听我说」为开场白,露出认真的表情开始告白。
我胸中的鼓动开始扑通扑通地不正常加速,手掌也被渗出的汗水濡湿了。这种感受到底该怎么形容才好,脑袋里有个漩涡在不停转动使如今的我失去了判断能力。我想那其中一定包含了喜悦的成分吧,不过,即使如此我也──
「啊,相泽,首先我要……跟你说声谢谢。」
儘管我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想好唯一的一个答案了。
「不过,那个,我已经有……相泽应该知道了才是──」
「嗯,我知道田岛同学很喜欢冰室同学呀。」
相泽寂寞地笑了。
「我很明白。不过……冰室同学对田岛同学一点兴趣都没有,对不对……?」
大概是顾虑我的感受吧,相泽的视线有点往下垂。
「老实说,我会突然回来学生会,也是听说冰室同学跟田岛同学成为朋友的谣传之故。」
说到这相泽暂时打住,一个转身面朝窗户的方向。
「……这几天,我看田岛同学已经拚命努力了,但却一点回报都没有,那种光景令我感到非常难过。如果田岛同学追求的对象是我,我绝对不会让你接受那种遭遇的。因此,我才决定在自己感到后悔前,直接对你说出口。」
随后,相泽再度露出了宛如从窗户可看出去的蓝天般,清爽而晴空万里的灿烂笑容,这么对我说道:
「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让田岛同学后悔。所以,拜託你选择我相泽波琉吧。」
这番话说到最后,相泽还来了个漂亮的九十度鞠躬。
告白中蕴含了相泽满满的真心真情。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
「相泽!你听我说──」
我一边拚死压抑因惊讶而动摇的心情,并努力要对她说出我想说的话。
不过,相泽就像是要打断我的行动般,倏地在我脸前竖起食指。
「你不必现在立刻回答没关係,不如说,如现在马上就回答的话一定……算了请当我没说吧。」
相泽就像在逃避我般露出羞赧的一笑,然后就直接通过我身旁走出办公室了。脚变得跟铅块一样重的我,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待在原地眼睁睁看她离去。
可是,就在此时──
「冰室同学?你躲在那边做什么?」
「砂、砂城同学?」
隔着门我听见了熟悉的说话声。
──咦?骗人的吧……刚才我和相泽的对话,完全都被冰室跟砂城听见了?这太糟了吧,尤其是冰室最容易产生误会了,我根本不想被她知道这件事啊……
回忆上次跟砂城在电影院撞见冰室的经历我不禁冷汗直流,正想伸手叫相泽暂时留步,然而已经太迟了,相泽正要直接打开门……
「「「「…………」」」」
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开口。
冰室的脸庞还是一如往常地冷静,砂城则无法掩饰内心的动摇,至于相泽还是一语不发,只是对那两人稍稍微笑一下就径自走开了。
本来以为她要离去了,但走了几公尺她却突然停下脚步冷不防转过身。
「田岛同学!三天后的结业典礼再告诉我答案……我等你。」
她这么大声喊完后就加快脚步离开。
我愣愣地凝视着渐行渐远的相泽背影时,跟冰室虽然意义不同但同样是我不想被她目睹这种光景的某位马尾少女,正张大嘴巴现身在我视野角落,这下子我更无言了。
是佐伯,别开玩笑了……这下子谣言又要瞬间炸开来……
我颓下肩膀,重新转向留在现场的两名少女。
「呃……冰室来学生会办公室有事吗……另外,砂城怎么也跑来了?」
我搔着仍有点涨红的脸颊,勉强挤出笑容问道。
「唔咦?因、因为……宅岛,你好像忘记带手机了,我怕你会急着找!」
砂城说完,使劲将手机递到我面前。
「好、好的……谢谢。」
是说,我连它放在课桌抽屉这件事都不记得了。
「那么,没我的事了,我先回教室啰!」
相泽刚才诚挚的告白好像对砂城造成极大的震撼,只见后者红着脸逃也似的跑掉了。
如今残留在原地的,只剩下我……以及冰室凉叶而已。
「看来似乎演变成很不得了的事呢。」
「啊,是啊……呃,那个──」
我慌张地不知如何是好地紧抓着长裤口袋,已经有了觉悟。
「也是,非得在第一学期内完成的工作大致都处理完毕了,所以,既然发生了那种事,今天的学生会你要请假也可以喔。」
「咦?」
「你应该也需要好好沉澱一下心情吧?」
冰室微微歪着脑袋这么问道。
……我哑口无言。
听不到她的心之声,这也就是说……刚才她说的是真心话,对吗──难、难不成南娜赐给我的能力已经消失了……?
一股无以言喻的焦虑感驱使我这么说道。
「那个,你为我着想我很开心──不过,之前冰室不是也说过,不可以因为私人情绪而影响工作之类的话吗?所以,我还是觉得自己放假一天不太好。」
「不管什么事都要就事论事啊田岛同学。今天本来就预定以整理第一学期的资料为主,我就顺便把你的部分也整理一下吧。」
冰室的表情本身虽然还是维持一贯的冷漠,但如果是之前,她应该还是会流露些许能让我感觉到的确切反应才对──只是现在那些讯息全都不见了。
奇怪,太诡异了吧。
如果是正常状况下的冰室,八成会说「竟然被相泽同学告白……你大概是用光了一辈子的幸福吧,恐怕今天或明天就会死翘翘了。永别啦。对了对了,你最好趁现在回家孝顺父母比较好喔」或「天底下果真没有十全十美的人,看来相泽同学对男人的品味简直是糟糕透顶」这样,大肆施展毒舌对我极尽嘲讽之能事才对。
另外,毒舌完了还要加上可比天地异变的狂暴心之声,心之声的内容往往超级可爱又充满了脱线的傲娇气息,足以让人原谅冰室外表那高压的态度……
上述这些,现在完全没出现,到底为什么?
「不、不行啦,那些工作内容两个人做才比较快吧。况且以前是由我负责归档的,一部分冰室看到可能会难以判断怎么处理,我还是该正常出席学生会才对。」
总、总之,我一边接话,一边试探冰室的真正想法。
「是吗?其实你大可不必勉强的。」
「不、不过还真意外啊~没想到,相泽竟然会对我……那样。」
「哎呀,我从以前就这么觉得了耶。呵呵,獃头岛同学就跟外表一样獃獃的。不过这样的话,南娜占卜说还有另一个人喜欢你,到底是谁就完全不晓得啰。」
这、这是废话吧,不就是你吗?
「喂喂,不要说那种吊人胃口的话好吗?难道那个对象是谁冰室心里已经有谱了?」
「这个嘛……秘密。」
冰室用力把脸别开。奇、奇怪真心话呢?难不成我的能力真的消失了?
「好吧,无论如何,这件事在学生会忙碌的暑假前结束真是太好了呢。」
「……你说得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
「是啊,因为的确不关我的事。我插手管这件事不是很奇怪吗?」
冰室说完露出浅浅的微笑。
「的、的确,你说得没错……」
这果真是她的真心话?冰室打从心底认为这件事与她无关──
我被一种宛如跳跃到另一个世界的奇异感觉所笼罩,心头困惑得无法言语,此时冰室又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凛然的表情不为所动。「正如我刚才说的,我并不打算插手管这件事──」她以此为开场白。
「相泽同学虽然说等结业典礼再给她答案,但我认为还是越快回答越好喔。你要搞清楚,这件事对相泽同学的严重性可是远远超过对于你啊。」
(因为你很温柔,为了这件事苦恼万分一定很辛苦吧,请加油喔田岛同学。我的立场只能在一旁守候而已,但我会全力声援你的。GoGo,田岛同学,Fight!)
「咦?」
这想必是我今天最惊讶的一刻吧。
今天第一次听到冰室的心之声,却万万没料到……是对我充满热情的可爱加油打气──说真的,我越来越搞不懂了。
幸好,现在至少可以确定南娜给我的能力并没有消失。
「好吧,既然我都已经上了贼船了,你有什么事想找我商量儘管来吧,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没错,有些问题只要聊着聊着就可以找到解答了。」
此时,冰室脸上又绽放出柔和的微笑。
好奇怪好奇怪太奇怪了吧。
哎呀奇怪了,即使是在我能听见心之声以前的冰室,也绝对不会对我做出刚才那种体贴关心的反应。
简直就像看漫画跳过了中间的一本继续读下一集一样,我所认识的冰室跟眼前这位冷静且温柔的黑髮少女并不一致。正当我皱起脸时,冰室又格外温顺地喊了一声:「我说田岛同学──」
「嗯?怎么了冰室?」
「虽然我无法好好传达……不过,对不起。」
「咦……」
她好像很过意不去地对我这么表示,接着就快步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