舛城坐在便衣警车的后座,看了一眼手錶。下午三点。青梅街道上有点塞车,还要好一阵子才能到荻洼。
他对驾驶座的浅岸说:「能不能抄近路?」
「这个方向恐怕不行,」浅岸头也不回地说:「但车子有在动,应该会比搭电车快。」
舛城哼了一声,看着窗外。刚好看到杉并区公所,快到阿佐谷一带了。从市中心西下时,会觉得街道越来越有活力。或许是心理作用,但实际上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中野比新宿热闹,阿佐谷又比中野热闹。他渐渐发现了其中的原因。随着远离市中心,商店使用电脑的频度也会降低。银座一带从昨晚开始.所有银行的ATM全面检查,大楼的电子跑马灯和大荧幕电视的电源都被拔掉了。有越来越多的企业停止使用连接网路的电脑,以避免XE病毒入侵。听搜查二课的专案小组说,目前还没有具体的对策。虽然还没有实际受到感染,但日本的文化和经济已经开始受到了影响。
然而,阿佐谷却丝毫不介意这些未来的烦恼,一如往常地呈现出祥和的街景。古色古香的珍珠商店街的拱门下,几个家庭主妇在麵包店前排队。目前,这里的居民还没有感受到任何危机。然而,迟早会被捲入混乱的漩涡。一旦中心崩溃,周围也会惨遭相同的命运。东京这个城市,日本这个国家就是这么回事。只要不彻底瓦解病毒危机,在这个国家,就找不到任何安息之地。
他听到有人在哼歌。是坐在一旁的沙希。平时总是默不作声,儘可能避免引起他人注意的沙希,此刻却随着自己哼出的轻快旋律,轻轻地手舞足蹈起来。
舛城说:「一下子拉高音,一下子又是低音,这么难唱的歌,滨崎步的吗?」
「是早安少女组。」沙希停止哼歌,满脸笑容地看着舛城,「反正,我觉得心情特别好,好久没这么高兴了。」
「真羡慕妳,出来办案有这么高兴吗?将来可以当女警官喔。」
沙希张大眼睛看着舛城,随即笑倒在椅子上,「也对啦。」
沙希的话里,完全没有想当女警官的意思,反而很不敬地暗示,自己的未来更有前途。舛城觉得她口气越来越大了。听说,多愁善感的青少年心情起伏很大,但由于独生女贵代美罹患了自闭症,他无法了解正常小孩子的发育过程。昨天之前还很闭塞的沙希,如今却心情high翻天,完全不输给涉谷街头的女孩。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情转折?
「沙希,怎么那么高兴?学校里有什么好事吗?」
沙希乐不可支地回答:「算是吧。」
「喔,那真是太好了。有交到朋友吗?」
沙希摇了摇头,「学校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上、下课的途中很好玩。」
「为什么?」
「昨天的记者先生,」沙希好像说悄悄话似地把脸凑近舛城,「他说要密集採访我,在上、下学时,他都跟着我。」
「牧田吗?」舛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有没有问妳案情的事?」
「没有。都是问我的私事。平时都去哪里?去哪里买东西?对了,他还叫我表演几个魔术给他看,我就表演了几个钱币魔术。以前,听玛丽姐说,在镜头前表演很紧张,连手都会发抖,但我一点都不紧张,手也没有发抖。那位记者先生也很惊讶。」
舛城觉得忧郁渐渐在内心扩散。很明显的,沙希听信了对方的花言巧语。沙希一定以为所有密集採访的内容都会在电视上播出。她揭露了两桩吉贺的诈骗案,电视台或许会做专题报导。
即使这样,这只是电视台在炒作话题而已。但沙希对这种被当艺人对待的感觉乐在其中,事实却大相逕庭。
而且,舛城心想,还有一个隐忧。而这个隐忧,可能会带来更大的危险。也就是说,当她被视为破案的女英雄上镜时,除了一般观众以外,吉贺也可能看到。即使吉贺不看,那些向他学习诈术的骗徒中,只要有人看到电视节目,风声很快会传出去。更何况吉贺之前是沙希的僱主,对她的隐私了若指掌。沙希不管在宿舍还是学校,随时都可能遭到不测。
「舛城先生,」浅岸的声音中带着紧张,「后面那辆车好像有问题。」
「怎么了?」
「每次我换车道,它都紧跟在后。而且还跟得特别紧,不让其他车子插进来。」
难道有人跟蹤?吉贺的影子闪过舛城的脑海。如果回头看,很可能被对方发现。舛城对浅岸说:「把照后镜调一下,让我可以看到后面。」
浅岸伸手把照后镜调到舛城指示的位置。舛城不停地指示。再偏左一点、再往上一点。
不久,照后镜就照出了后方车子的驾驶座。那是一辆白色厢型车。舛城一看到驾驶座上的人,立刻不耐烦地说:「没事了,把照后镜调回去吧。」
「他是谁?」浅岸问。
「是牧田。」舛城说:「你不认识他吗?昨晚,他也去了五反田。是跑娱乐线的记者。」
「记者先生?」沙希兴奋地转过头,像小孩子一样转身跪在座椅上,向后面的车子挥着手。
舛城默默地想,不能让她继续协助下去了。
沙希站在荻洼的商店街。这里似乎是颇有历史的老街。大部分商店都是把住家的一楼改成店面,而且都已经相当老旧了。鱼店、肉店,还有蔬果店。几乎看不到便利商店。提着菜篮的家庭主妇挑肥拣瘦地挨家挨户逛过去,真是一片宁静安逸。
舛城和浅岸从车上下来后,一路上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直奔一家店,上面挂着岛冈洗衣店的招牌,也是一家陈年老店。门旁的玻璃看起来脏髒的,写着「衬衫三百圆,西装八百圆」的牌子也早就褪了色。这年头,洗件衬衫要三百圆实在有点贵,也没有看到其他洗衣店常见的「早上送洗,傍晚取货」噱头。难道这里是以细心、细腻为卖点?
舛城指着前面第三个店面,说:「那里也有洗衣店啊。」浅岸回答说,不,被害的商家是这家。
沙希看着舛城手指的方向,那里也有一家洗衣店。那家店面比较大,招牌也比较新。再前面两家,又挂着一块洗衣店的招牌。
这里到处都是洗衣店,这种环境下,能够赚钱生存吗?正当她在纳闷时,听到两声轻轻的喇叭声,一辆白色厢型车就停在后面。拉门一打开,牧田手拿麦克风下了车。
「啊,记者先生。」沙希叫了起来。
「你好。」牧田举手打了声招呼,转头看着后面,好像在确认摄影师有没有下来。当他再度转头看沙希时,露着牙齿笑着说:「我刚好在宿舍前看到妳,所以就跟过来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舛城跑过来大声喝斥:「喂,你在干嘛?不许你跟蹤我们。」
牧田一脸无辜的表情,「我又不是跟蹤你,我是在採访沙希。」
「这是有关案情调查的事,现在不许拍。」舛城说完,生硬地对沙希说:「快走吧。」
沙希不知所措地看着牧田。牧田耸了耸肩。舛城已经转身走了,沙希只好跑步追上去。
沙希觉得,舛城今天的心情特别坏。发生什么事了吗?难道他太太知道昨天晚上他们两个人去五反田的事了吗?
她跟着舛城走进岛冈洗衣店。入口不是自动门,而是落地门。最后走进店里的浅岸反手把门拉上了。柜檯没有人。门铃一直响个不停。好像是靠感应装置散动的。
铃声终于停止了,个子瘦小的男人出现在柜檯里。大约五十多岁,但满头白髮,一脸樵悴的样子。
「你是岛冈先生吗?」舛城拿出警察证,「我是搜查二课的舛城。」
「是,我已经听说了。」岛冈不解地看着沙希。他一定很纳闷,为什么刑警会带这个小女孩同行?
舛城清了清嗓子,「那我就不客套了。我是为那台要价三百万的整烫机而来。你之前已经报过案了。可不可以请你详细说明一下当时的情况?」
好。岛冈有气无力地回答,然后,用气若游丝的语气说:「刑警先生,那件事,我已经无所谓了。」
一阵沉默。舛城斜眼看着他,问:「什么无所谓?」
「事情已经过去了,也没办法了。况且,买那种东西,我自己也有责任。」
「岛冈先生,」舛城焦急地摇着身体,「你或许觉得无所谓,但还有很多也同样被骗了。
就算是为了他们,我们也要把歹徒绳之以法。」
「但是,」岛冈小声地说:「上次,是警方的人叫我死了这条心。」
「那是分局的人,我们是警视厅的,会以公平的眼光看每个案件。我们认为,向你推销的商品的人,很可能受到了另一件重要诈骗案主谋的教唆。为了解决整个案子,也需要你的大力协助。而且,我们并不是要求你做什么困难的事,只是希望你重新说明一次你遇到的事。」
喔。岛冈犹豫地轻声叹气。
沙希觉得舛城的态度很草率。虽然他把「公平」挂在嘴上,却丝毫感受不到这种态度,他只是单方面地要求对方协助警视厅的侦办工作。
浅岸开了口,「岛冈先生,只有当事人才了解这件案子有多严重,警方可能错过了某些重要的部分。以前,不是由我们进行调查工作的,如果有疏失的话,我向你道歉。但是否可以请你提供协助?」
沙希觉得,浅岸还比外城谦虚。岛冈似乎也有同感,他战战兢兢地开了口:「要从哪里开始?」
舛城不苟言笑地说:「谈谈你购买这台整烫机的过程。」
好。岛冈无力地点了点头。「有一天,我正在这里招呼客人,一名穿西装,看起来像是业务员的人走了进来。年龄差不多四十岁左右,很能言善道。态度很亲切,说是有一台性能优秀的最新型洗衣机……他说的名字更複杂,总之,他问我要不要买。」
舛城问:「那个人确实有说是洗衣机,而不是整烫机吗?」
「对,他有说。一开始,我拒绝了。但其实我也很想要新的机器。我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荻洼一带是洗衣店的热区,到处都是洗衣店。一些新开的店还买了新的机器,只把衣服挂在衣架上,用自动传输带之类的东西送进去后,就可以自动洗衣、沖洗、脱水和乾燥,可以同时洗大量衣服,我们店用的是二十年前的机器,一件一件地从洗衣服到熨烫,怎么可能跟他们比。
虽然我内人和儿子动了脑筋,办一些衬衫半价促销或是附赠商品券的活动,但胳膊还是扭不过大腿。」
「这些私事不用谈,」舛城冷冷地打断了他,「结果,你为什么又决定要买他推销的商品呢?」
沙希对舛城昨冷淡语气很不高兴。或许他平时也是这样,但今天好像特别咄咄逼人。或者,是因为面对的是可怜的洗衣店老闆的关係?
岛冈靠在柜檯上,低着头说:「那个业务员拿出一个有两根滚轴的洗衣机。对,他说是洗衣机,而不是整烫机。据他说,这种洗衣机不需要水,不需要洗衣精,只要换电池就可以启动,完成从洗衣服、整烫到上浆的所有工作。而且,可以当场完成,不需要让客户再跑一趟。只要把客人送洗的衣服当场洗乾净,客人马上就可以拿回去。」
浅岸苦笑着说:「真是说得天花乱坠。」
「对,没错,真的是天花乱坠,根本没办法打动我。商品看起来很简单,很本不会觉得有那么理想的功能。」
舛城问:「商品现在在哪里?」
岛冈没有说话,犹豫了一下,钻进柜檯底下。不久,他拿出这台「洗衣机」,放在柜檯上。
「洗衣机」比沙希想像得更大。长约一公尺左右,有两很直径十公分左右的金属圆筒,平行地排在一起。圆筒上绕着胶布,左右各有一个支撑圆筒的支柱,下方是一块底板,构造十分简单。岛冈打开底板上的开关,上方的圆筒开始向下方旋转,下方的圆筒就向上方旋转。也就是说,把衣服放在这两根圆筒之间,就可以经过整烫后.从另一端送出来。暂且不谈这台机器的实用性,乍看之下,的确更符合「整烫机」的名字。
舛城似乎也有同感,「我的眼力不太好,但这一点都不像是洗衣机。」
岛冈点了点头,「当然,我也这么说。但那个业务员说,任何东西要试了以后才知道,并建议我拿一件衣服试洗看看。我拒绝,说这里的衣服都是客人的,哪里有衣服可以试。这时,我原本正在招呼的客人……是个年轻男人,似乎很感兴趣,把原本準备送洗的衣服拿给他,意思是要他拿那件衣服试洗。那件衣服上有乾洗标籤,是一件名牌衬衫。业务员把那件衬衫放进两很滚轴中,像这样打开开关,据说,可以靠微妙的震动产生的超音波去除污垢……我恨惊讶地看到,经过两根滚轴后的衣服简直和新的一样,真的是一乾二净,不仅油垢不见了,连污渍也没了。
领口没有缩水,平整如新,就像刚整烫好的一样。而且,连原本的异味也不见了。短短两、三分钟,就完成了所有的乾洗步骤。连衬衫的主人也吓了一跳。」
浅岸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一边说:「你也吓了一跳吧?」
「那当然,我真的是目瞪口呆。我做洗衣店二十年了,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那个业务员说,这是美国在最近才研发出来的新商品,目前只有限量生产,日本很少有这种商品。他在四处推销后发现,东京都内已经有三十几家店引进了这台机器……他还说,这是最后一台。」
舛城摇了摇头,叹着气说:「这是老招数了。」
「对,你说得没错。我向来不相信上门推销的东西,如果是来推销报纸或健康用品,早就被我赶出去了。但这台机器真的很神奇。我儿子快高中毕业了,他说想读专科学校,需要用钱。
这幢房子虽然破旧,但贷款还没缴清。刚好在这种情况下,刚好有人拿来这种像魔法一样的东西,我一下子就财迷心窍了。」
魔法。这种手法,这个关键字眼和吉贺的诈骗筑有相似之处,而且,两件案子都是以饱受贫困之苦的小老闆为目标。沙希觉得这种手法太卑鄙了,竟然专挑认真工作,却只得到微薄收入的人下手,骗取他们的钱财。同时,都是用难以察觉的陷阱吸引对方。难道,这就是吉贺经营魔术广场的目的?难道每个魔术师都只想把魔术点子用于诈欺吗?
「所以,」舛城问岛冈,「你就準备了三百万吗?」
「对。我想,如果告诉内人,她一定又会紧张兮兮的,所以,就自己去筹了这笔钱。我卖了车子,把定存解约后,好不容易才凑足了三百万。我付了这笔钱后,家里的存款真的见了底。」
浅岸问:「你怎么把钱交给那个业务员的?」
「他上门来收的,说是日后会把商品寄过来。我也只能相信他了。心神不宁地等了一个多星期后,货终于送到了。打开一看,就是这个。我瞪大眼睛看了说明书,想要知道该怎么使用。
但是,说明书上只写着把洗乾净的衣服夹在滚轴中整烫。仔细一看,商品的名称也写着「整烫机」。我不怕你们耻笑,我始终没有注意到自己上当了,心想,一定是他们弄错了。但我拨了业务员名片上的电话,电话也不通。最后,没有办法.只好找内人商量。听内人一解释,我才恍然大悟,自己被骗了。」
岛冈闭口不语,低下了头。他那副垂肩落寞的样子让沙希看了于心不忍。
「所以,」舛城抓了抓头,「虽然你去报了案,但只留下你真的这台怪异的「整烫机」。
你主张这是洗衣机,结果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原来是这样,真伤脑筋。」
沙希觉得,舛城的话中依然没有丝毫同情的影子。不仅如此,他似乎故意话中带刺。
沙希百思不解。为什么舛城一点都不亲切?昨天还不会这样,昨天还觉得他不像其他大人,内心充满温馨。
「岛冈先……」舛城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手机的铃声响了。他说了一声,对不起,就接了电话。「喂,我是舛城。」
一阵沉默后,舛城突然叫了起来,「什么?真的吗?」
浅岸神情紧张地看着舛城。岛冈也眨着眼睛,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舛城一挂上电话,马上吩咐浅岸:「把车开过来,动作快。」
浅岸点了点头,随即冲出门外。
舛城对岛冈鞠了一躬,「不好意思,在你百忙之中打扰了。我们先走了。」
岛冈的脸上还带着惊讶,但很快就消失了.只剩下心灰意冷和失望的表情。他微微低着头,轻轻地说了声「喔,好。」
沙希感到一阵心痛,她不能原谅舛城就这么掉头走入。岛冈先生,请等一下。她说完这句话,立刻冲出门外,去追舛城。
「舛城先生,」沙希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沙希的叫声让行人纷纷回头看着他们。舛城头也不回,继续大步赶路,「我不是说了吗?
发生了紧急情况。」
「为什么?为什么不问问岛冈先生详细的情况?」
舛城停下脚步,转过身。他的表情好可怕。「饭仓打电话来,说是已经知道吉贺窝藏的地方了。我必须马上赶过去。」
「但是,」沙希不解地问:「总不能就这样去下岛冈先生吧?」
「沙希,」舛城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我们的工作是要追捕吉贺。这家洗衣店的诈骗案已经有一次不成立的纪录了。在逮捕吉贺后,可以再追究他在这件事上的责任。」
「你可以无视岛冈先生的心情吗?他原本根本不愿意谈,是你们强迫他谈的,现在却又丢下他不管了。」
「逮捕吉贺,就是对他最大的安慰。这里发生的情况和钱翻倍的案子一样,只是吉贺的诈术之一。」
沙希感受到自己的怒气沖沖,「舛城先生,你到底懂什么?你不想知道为什么那台整烫机让人觉得可以洗衣服?你不想知道其中的陷阱吗?」
这句话太自以为是了,她自己也知道,但她想不到其他方法可以阻止舛城离去。沙希觉得,舛城至少有义务要让岛冈安心。
然而,舛城的反应却很冷淡,「陷阱?我早就猜到了。我看过和那台整烫机相同形状的魔术用品,魔术广场就有卖。好像是叫什么印钞机的商品。有两个滚轴,把白纸夹进去,转动滚轴,另一端就会吐出钞票。我虽然不知道这个道具的机关是怎么回事,但只要把那台商品买回家,马上就知道了。当然,那家洗衣店里的整烫机没有这样的机关,但业务员在表演时用的那台却有机关。」
沙希哑口无言。舛城的推测完全正确。
「还有,」舛城继续说了下去,「把衬衫拿给业务员试洗的客人也是冒牌货。他们事先準备了两件完全相同的衬衫,把新衣服藏在机器里,冒牌客人拿了那件脏衬衫,把脏衬衫塞进滚轴后,让新衬衫从另一端跑出来。由于道具会自动完成这一切,即使是手脚笨拙的骗徒也可以胜任。这不像上次的骗局,需要使用暗袋的技巧,所以也就没有动员魔术广场的伙计来帮忙。歹徒一定是向吉贺购买道具的三流骗徒,和吉贺也没有太多的交集,继续追下去,也不可能有什么收穫。」
沙希觉得这番话犹如万箭穿心。
舛城必须追捕吉贺。沙希能够理解他的责任感。然而,如今一个人呆立在店门口的岛冈该怎么办?他为了自己的孩子,为了养家活口,花了三百万买新机器。然而,这些钱被歹徒骗得精光,没有得到任何回报。岛冈曾经因为分局警察的无情态度受到了伤害,如今舛城竟然不给他丝毫的安慰,就自私地丢了他不管了。
没错,自己以前遇到的那些大人都是这样的。但她相信舛城和那些大人不一样。然而,舛城却背叛了她。
沙希听到自己用颤抖的声音说:「舛城先生,为什么会这样?我还以为至少可以相信你。」
舛城显得不知所措,他用指尖抓着眉毛,对沙希说:「沙希,事情没那么严重。这和妳没有关係。」
没有关係?到底和什么没有关係?吉贺是自己以前的老闆,吉贺四处兜售魔术点子,让许多人上当受骗,她为此痛不欲生。因此,自己是抱着一份使命感协助舛城的侦查工作。然而,他现在竟然说这种话!沙希再也无法剋制满腔的怒火。
「跩什么跩!只不过知道了整烫机的机关,就了不起了吗?你也不想想,到底是谁教你用魔术师的方式思考的?背叛的人最差劲了。」
沙希情不自禁地拉高了嗓门。差劲。她又骂了一次。过往行人纷纷回头看着她。
舛城一脸困惑,「喂、喂,沙希。我什么时候背叛妳了?妳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嘛?」
他怎么可能了解?沙希在心里想道。这个人毫不在乎地伤害别人,下一刻却又一脸无辜。
大人都是这种人。舛城也和那些大人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