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夢的終結，溫柔的沉眠

「那是……伦谢的剑吧。」

「嗯嗯，记得苏夏也有察觉到吶。我明明改变了外装，你们还真懂呢。」

库罗微微感到吃惊，一边回答莉赛。一流的剑士观察力似乎也很优秀。

「因为刀纹一样。伦谢过去的爱剑久远彼方很像日本刀，不过她最后用的那把剑也几乎跟日本刀相同呢。」

「姜果然是老的辣，对细节也很敏锐吶。」

库罗开了玩笑。

「哎，反正也没有其他人用它，所以我就心怀感激地收下了喔。我不是苏迪人，所以没有替剑取名字的嗜好，不过我替这家伙——取名为伦谢。」

「……你很懂她会讨厌的事情呢。」

「哈哈，就是有怨言就给我变成妖怪出现吧的意思啦。不，如果说出这种话，感觉那位婆婆好像真的会跑出来就是了。」

「我有同感呢……」

莉赛有些寂寞地笑道。

大剑圣等于是被莉赛杀掉的。即使如此，这两人在年轻时似乎曾是好友。库罗也明白两人并非因为憎恨而战。

大剑圣跟莉赛——恐怕是为了互不退让的志气才战斗的。

「欸，莉赛。我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有战斗的理由——」

「不，不是这个啦。之前我就很在意一件事……」

库罗半闭眼睛瞪视莉赛。

「这件粗犷的黑外套是怎样啊？是跟我师父穿情侣装吗？你平常那件松垮垮的白长袍是怎样了啊。不行吶，我要求你重穿。这样根本萌不起来吶!」

「萌不起来！？」

「小小身体穿着长白袍，有点像是在玩医生游戏的那种惇德感很不错不是吗！莉赛，你就是不懂这一点！」

「我、我不想懂！」

「啊哈哈，女王。跟着库罗起舞是不行的吶。」

有如随从般在莉赛身后待命的莎拉开朗地笑道。

「对了，莎拉。我也有话想要问你。我知道你又是逼我生小孩，又是拿剑砍过来忙碌得很，不过这次是怎样？」

「很遗憾，库罗。莎拉这回不是私事，而是以死剑使之一的身分过来工作的。」

「担任女王的护卫……吗？」

「不对，是为了实现女王——最后的心愿吶。」

「最后的……？」

「正确的说，是为了要挡下所有想要妨碍那个心愿的人唷！」

莎拉的外套袖口跳出两把短刀。刀刃发出刺眼的诡异光辉，「光」的白光渐渐传向它那边。

「神鸣刃——二刀流复活了啊。」

库罗微微睁大眼睛。莎拉曾是二刀流的使用者，但其中一把刀却被解放巫女之力的赛菲给折弯了。

「自从被赛菲折弯后，应该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吶。莎拉算是找人重新打造了啦，如此一来——就能全力以赴了！」

「…………！」

莎拉朝这边释出死剑使特有的那种，有如带刺般强烈之「光」。空气微微颤动，周遭充满杀意的波动。

「如果可以的话，莎拉想要侵犯你就是了吶，库罗。虽然遗憾，还是要以女王的心愿为优先唷！」

「莎拉姊姊！」

琳奈有如被弹飞似地突然冲出，挥剑斩向莎拉。银翼剑刃与神鸣刀发生冲突，锵的一声响起尖锐声音。

「哈哈哈，你这是干么啊，琳奈！居然又向莎拉刀剑相向！」

「莉赛酱想跟库罗酱战斗的话！姊姊的对手就是我喔！」

琳奈不断使出连续攻击，不给莎拉机会反击。两人的剑每互撞一次，空气就会激烈地震动。

「真有趣吶。不过，只有琳奈一人让莎拉有点失望呢。至少也要有你跟维妮亚，莎拉明明打算连屝之巫文都一手包办的说。」

「我一个人就够了唷！这是妮亚酱的份！这是赛菲酱的份！」

琳奈将银翼的剑刃连续两次击向莎拉。莎拉用左右两边的神鸣刀各自接下攻击，却还是被冲击力震向后方。

「……呃，赛菲跟维妮亚都还没死吶。」

「抱歉，我们家的死剑使虽然都很强，却也有点獃獃的……」

库罗跟莉赛不由自主露出无言的表情。

就算女王，似乎也不知该如何应付靠气势活着的死剑使们。

「嗯？琳奈，你应该变得能够看见下一瞬间的未来才对，是没有使用秘法吗？啊啊，我就觉得很奇怪，就算女王出现在面前，你也没表现出服从的模样。是吗，你——失去了死剑使的能力吶！」

「蛇酱是我斩杀的！我已经不是死剑使了！」

琳奈跟莎拉砍成一片，话语针锋相对。

「是吗，卡丝咪被琳奈打败了啊！那家伙的人生只有战斗呢！不过或许这就是卡丝咪真正的心愿吧！」

莎拉露出无畏笑容，加上一刀做出反击。琳奈旋转银翼的握柄，弹开那个攻击。

「你违逆死剑使的本能呢，琳奈！」

「我是为了库罗酱，还有身边的大家而活的唷！」

「很好！因为烈火族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吶！」

「……欸？哇啊！」

琳奈瞬间停止出剑，虽然勉强挡下神鸣刃的一击，却还是被向后轰飞数公尺。

「喂喂喂，不能大意喔，琳奈！莎拉教过你无数次了吧！？」

「才没有教过呢！」

「是这样吗？哎，随便啦，姊姊就来陪你玩玩吧，琳奈！那么，库罗！待会儿见啰！」

莎拉朝库罗挥挥手后，朝琳奈沖了过去。她虽然没有大意，却表现得太从容了。嘴上说的话跟做出来的事都是乱七八糟。

琳奈跟莎拉就这样一边厮杀，一边消失在屝之要塞的深处。

「等……琳奈！」

「请等一下，大哥哥。不……我不会让你过去的。」

莉赛从岩场降下地面，阻挡在库罗面前，将赤红色剑尖指向他。

「我也不是因为一时兴起才来到这里的。大哥哥……我想跟你战斗喔。」

「……你不是砍了我一次吗？不，我并没有输就是了吶。毕竟我还像这样活着吶。」

「大哥哥真不服输呢……」

莉赛虽然感到桕当无言，但库罗却是认真的。只要活着，只要没放弃获胜的话——就没有输。

「对我来说也是刚刚好吶，因为我也想跟你做一个了断呢。」

「无论如何都想当成自己没有输呢……大哥哥。不会害怕我吗？明明被我斩杀了一次？」

「当然会怕啊。」

库罗毫不犹豫地回答。

「自从看到我家的师父后，或许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害怕呢。」

库罗并不是在开玩笑。以前被莉赛斩杀的那时，就算死掉也不足为奇。库罗完全束手无策，一刀就被砍倒了。

而且，他也有目击到莉赛跟大剑圣的战斗。她们两人的战斗正是穷究剑术之人的战斗，而且层次实在是差太多了。

「真的很可怕呢……不过就是因为这样，才有超越的价值吧？」

「你……」

莉赛微微一笑。

那是以前莉赛很常浮现的，略微困扰的笑容。

「明明不是苏迪人，而是人类的说。我简直像是看到大战时的苏迪人呢。我们也会害怕人类，没有人不怕枪跟大炮，就算是我跟那个伦谢也一样。不过，超越这种恐惧感的人才能在那场大战中战斗。不管是活下来的人，或是生命消散的人都是如此。你也跟他们一样吧。」

「我并不打算跟大战的英雄们相提并论吶，我只是要肯定存活至今所体验过的一切罢了。」

库罗用伦谢摆出中段架势，缓慢却确实地向前踏出一步。

「我在不知不觉中，被师父培养成会以剑神那玩意儿为目标。不，打从更久以前——连我的双亲都跟这件事有关联。虽然这绝对不是我自己想走的道路，或许我只是走上别人替我铺好的路，不过被莉赛斩杀，被希尔菲大人捨弃后，我头一个想到的事情就是——我要以剑神为目标。」

「你被她——被冰华利用了喔。」

「嗯嗯，莉赛也知道师父的事吗？」

「她是烈火族。从苏迪亚来到这里后，她最初就是流浪到烈火族的居留地喔。当时我也在那边。」

「莉赛跟师父待在同一个地方，这种事光是想一想就会让人发毛呢。」

两名最强剑士同时登场，感觉起来只像是在开玩笑。

「只不过我并不喜欢冰华。」

「是因为我家师父做了轻率的举动吗？哎，虽然她是一个连自身存在都很轻率的人就是了吶。」

「她自幼就一心以剑神为目标。把是不是存在都不晓得的东西当成目标，将追寻力量与战斗视为绝对。」

「……从以前就没变过吶。」

只不过如果说冰华以前是一个沉稳女性的话，那可不是大吃一惊这种程度的反应就能解决的就是了。

「她跟以前的我很像喔。性格傲慢，只是一味地想要变强。我也很傲慢，所以才会触及剑神顶峰——却又没能抵达。冰华跟过去的我一样挑战同一个境界，而且有可能会如愿——所以她很碍眼。」

「师父似乎没加入烈火族的叛乱，跟莉赛性格不合是原因吗？」

「冰华听从的只有潜入七剑一角这指令而已，而且那也是因为她对伦谢感兴趣的关係吧。唯一能跟我互相抗衡的剑士——」

「烈火族从很久以前就展开反叛计画了吶……」

冰华成为大剑圣的弟子，至少也是库罗出生前的事。烈火族的造反行动说起来还挺有耐心的。

「嗯嗯，这是一场很漫长的战斗……对我来说，是延续七十年的战争。」

「莉赛的战争……还没有结束吶。」

七十年前停战后，苏迪人建立和平的社会。

然而，莉赛跟她的同伴烈火族众人却被迫进行着孤独的战斗。

对库罗而言，他变得无法去否定他们的复仇是无意义或是无谋之举。

「我是古老的烈火族，只是为了战斗而活。挥动剑，释放术法，追寻，追寻，不断追寻或许比自己还强的人——」

「对莉赛来说，反叛政府不是为了胜利，战斗本身就是目的吶。」

库罗也已经彻底明白了。对身为人类的他来说，这也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不过莉赛的心情十二分地传向这边。

「可是已经结束了。失去八头蛇，也就是死剑使之一的卡丝咪——连坠落宫殿都被破坏了。烈火族的同伴们似乎还打算战斗，因为对烈火族来说，战斗跟生存是同义词。」

莉赛突然飞身跃起。影神无声无息地从背后逼近，莉赛有如切菜般将它的脖子一刀两断。

影神失去头部的躯体发出滋滋的钝重声响，一边倒在地上。

「……干得漂亮。」

「谢谢，大哥哥。年轻时我还满常驱除影神的呢。」

莉赛不知为何害羞地微笑。莉赛的外表只有十岁出头，从她口中说出「年轻时」听起来非常不自然。

「就像这样，我这个烈火族女王——代表的就是烈火族这个种族本身。我要将自己挥剑这件事视为我们的战争，年轻烈火族的那一份也由我来负责战斗吧。」

「你打算孤身一人背负起整个种族吗？」

「年轻人有他们的想法。引发战争的人，是我这个七十年前的亡灵喔。」

「妮娜跟妮莎，还有玛娜卡她们也听从了这种想法吧。莉赛有必要一肩扛起所有的责任吗？」

为何我要说出这种好像在挺敌方老大的话啊？

库罗发现自己渐渐开始产生了混乱。

「我要结束自己的战斗，差不多该由年轻人他们来做主了。不过在那之前——」

莉赛用虚无红夜摆出下段架势——不，只是用一只右臂软软地拿着它。

「大剑圣姬伦谢德，剑圣冰华。还有剑将玛娜卡，剑帝雅米拉儿，剑王吉妮尔，继承她们信念的剑士——是一名适合终结我虚妄执念的对手。」

「哎，毕竟我是莉赛的宿敌的孙子嘛。啊啊，我没有怨言喔。如此一来，输掉的人就是输家吶。」

「呵呵，不管怎样都不打算承认上次的败北呢，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