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飞行船从赤枝宫南部的机场浮上天空。
飞行船的外观犹如张开翅膀的巨大鲸鱼。船体越往船首体积越大,窗户好比集合住宅一般排列着。在其背上,可以看见被宛如甲壳的半椭圆形屋顶包覆的甲板。
这艘于校外旅行时使用,为学院所有的客船,利用航空魔术飞上赤枝宫的天空。
九月最后一天──神灵学系的学生搭船前往魔术与妖精人的发源地「方舟」。
「喔~好惊人~不过是校外研习却有护卫舰在一旁跟着,真是气派啊!」
直正眼睛发亮地看着窗外。
另外一艘大型飞行船,正与学院的鲸船并列飞行。
那是一艘全长约一百公尺,越往船首形状越尖,将三角形的双翼朝左右延伸,外观有如鲨鱼的警备船。船体上绘有联盟航空警备队的徽章。
「大概是为了提防前几天的『青之医术师团』发动的恐攻吧。」
邻座的爱德华这么说,避而不提怜生和自己等人受害一事。
受害者的名字被史纪掩饰过去,整起事件则被当成禁咒组织的示威犯罪来报导。
「就算如此,这个阵仗也未免太大了吧?」
沿着客席间通道走来的,是身为情报魔术师的金髮少女爱丽丝。
「除了将重点摆在压制空域的联盟警备队的飞行战舰外,我们这艘船里的保安魔术师也多到达到人数上限,另外虽然没有公开,不过好像连警备卫星都动用了哩。」
一如爱丽丝所言,船内有许多保安魔术师,分别被配置在走廊和门旁。
「为什么你有那么强大的调查能力,却老是一到重要时刻就弱掉啊,爱丽丝小姐?」
「要你管。我才想问你们暗杀组织知不知道些什么呢。」
「你是指关于『青之医术师团』的事情吗?很不巧的,『地狱宝座』只是受联盟之命完成工作的棋子,而这次联盟对我们似乎并无特别的期待。」
「算了,徒有历史的小组织大概也只有这么点能耐了。既然对方是国际禁咒组织,搞不好跟『鬼神会』比较能打听到可靠消息。鬼柳怜生在哪里?」
「好了爱丽丝,我们来玩牌吧!如果是现在,不管是赢是输,爱德都会脱衣服喔!」
「你怎么突然提议玩这种变态游戏?而且这种通常不都是自己脱吗?」
「那么我们就从大富翁开始玩吧。」
「怎么连你也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
直正和爱德华强硬地邀请想找怜生的爱丽丝玩牌。
「说到底,你们就是想让鬼柳独处是吧?」
「哎呀~因为那小子现在应该跟花莲在甲板上嘛。」
「有句话不是说,妨碍人家谈情说爱的人会被马踹?虽然现在这个情况,应该是会被蛇女的尾巴打就是了。」
爱丽丝应了句「啊,原来如此」,一愣一愣地接受直正和爱德华的解释。
怜生的侣魔花莲迷恋契约者这件事,就连她也已经知道了。
「不管怎样,你们胆子还真不小,居然敢跟我挑战玩牌。船尾那边有谈话室,我们去那里吧。不用说,当然是要用会让荷包满满的规则来玩啦♪」
对爱丽丝来说,扑克牌似乎是不能输的游戏,她非但接受挑战,还希望在有桌椅的地方好好赌一把。直正和爱德华不禁微冒冷汗。
「直正,难得你今天这么善解人意。」
听到爱德华站起身这么说,直正也压低声音,免得让爱丽丝听见。
「毕竟就快到『方舟』了,我想怜生现在应该也很紧张。」
这倒是……爱德华小声笑答。
「以前平凡的人生,将在今天过后彻底划上句点。想必他心里头一定是百感交集。」
他们决定不去打扰今天将正式成为「王」的鬼柳怜生。
这时──切花白羽在大魔学院里。
她也是学生。虽然大部分的课程,她都是利用幻影通讯和记录魔术来上,不过只要时间允许,她也会来上学。由于鲜有机会上学,她几乎没有一起行动的朋友,
「那么就让我们!」、「为庆祝切花学姊失业!」
但是唯独今天,灿和磷拿着饮料出现在白羽面前。
「「乾杯~!」」
「我不是失业,只是被解除护卫的职务而已。」
白羽用平板的语调,回应高举从自动贩卖机买来的饮料的双胞胎。
「你怎么到现在还嘴硬~」
「除了舅父要求的解职外,『切花』不是还另外要你闭门反省吗?」
听见双胞胎用好似朋友的口气酸言酸语,白羽停下拿着饮料的手。
「是的,前几天那件事是无可救药的失败,所以他们要我藉这个机会重新修行。」
不仅是怜生的近卫一职,白羽也被排除在「切花」的所有工作之外。
「真是的~切花学姊真爱撒谎♪」
「其实他们的意思不是要你回归初心,而是觉得你真的需要从头开始修行吧?比方说──你自从那天之后,魔术战斗的精準度就异常衰退之类的。」
受到灿和磷乾脆的指谪,白羽凝视站在面前的两人。
「「一看就知道了。」」
在白羽开口询问何以知晓前,灿和磷就盯着她异口同声道。
「学姊,要不要到剑斗社的练习场活动一下身体?」
「……你的意思是要跟我打模拟战吗?」
「那当然♪如果你愿意陪我消除压力,我就教你治疗方法。」
「对不起,学姊,我姊也因为舅父的关係,现在心情很烦躁。」
灿没等白羽回答就径自走掉,磷则是双手合十拜託她。
白羽虽然没有随便舞枪弄剑的嗜好,不过犹豫到最后,她还是接受了那份邀约。
──赤枝宫大魔学院,魔剑斗社的练习场。
这是怜生在去神灵学系前也曾加入,为剑与魔法的异能对战奉献青春的社团。
在其练习场内,火花一如字面地四溅。
「「Fire啊啊啊啊啊啊!」」
灿和磷所释出的炮击,吞没站在舞台中央的白羽,窜起高耸的火柱。
那是武器化的杰克和鬼火所形成的混合炮弹。她们发挥雌雄火焰一混合,火力便急速上升的特性,让战车炮般的轰隆巨响和冲击力猛地炸裂。
武装的切花白羽从那团烈焰中跃出,鞋底在地面上滑行。
(为什么……)
完全有别于平时的冷静,白羽让内心的疑惑表现在脸上。
(好奇怪。这对双胞胎的火力儘管强大,但是应该也不到无法应付的地步……!)
白羽利用花瓣障壁半球状地包覆自己,争取思考的时间。
现在的她正处于超乎想像的劣势。
「学姊~全方位防御不是很耗体能吗?」
「既然你要浪费魔力,那也让我们休息一下好了。」
白羽一全方位地包覆自己,灿和磷立刻停止攻击休息,于是她只好解除障壁。
(为什么我的障壁术会被破解……?)
一面闪避磷的火球,白羽一面激动地问着自己。
(障壁的强度、反应速度,所有状态应该都与往常无异。然而为什么……)
如果是从前,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平心而论,如果是前几天以前的切花白羽,她绝对能够彻底防守这样的攻击。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你会连续犯下这种低级失误?」
灿彷佛看穿她心思地问道。
「……原来如此,我认了。这就是你们两位所说的『一看就知道了』吗?」
这对姊妹看穿了白羽反常的原因。
「那么我就不耻下问了──为什么?我的反常究竟从何而来?」
「「恐惧。」」
灿和磷同声回答明知会消耗魔力,仍发动全方位防御的白羽。
「恐惧……?」
我吗?不知何时,冷汗已滑过满脸不解的白羽脸庞。
「我们的战术其实很普通喔?只不过是假装瞄準下巴,好让身体变得有机可乘这种程度的诱导。」
「完全是切花学姊你反应过度啦。」
儘管得知这个事实,白羽依旧对灿和磷的攻击一一做出反应。
她对灿的一个假动作使用障壁,对磷胡乱髮射的鬼火弹浪费过厚的障壁;又为了对能够以障壁阻挡的攻势採取迴避行动,结果导致重心偏移。那些细微的过度反应一再累积,不久就形成一个可乘之机。然后随着攻势接连袭来,让人有机可乘的频率也不断增加。
(为什么……为什么身体会擅自做出反应……?)
终于,白羽的表情再也掩不住内心的动摇。
「世界上还真的有那种人耶,明明昨天还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一度面临死亡后就突然变得胆小起来。真是可爱~♪」
「以前的切花学姊一副无懈可击的样子,感觉好无趣,现在这样值得欺负多了♪」
灿和磷带着嗜虐的笑意说明,白羽哑口无言地看着自己的手。
她的手在发抖。自从她被人唤作「恐怖谷」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怎么会……根据心疗魔术的健检结果,我的精神创伤明明已经康复了。」
「即使伤好了,恐惧的记忆依然会留下。身体、大脑、灵魂都还记得一清二楚喔。」
「之前让学姊你到鬼门关前走一遭的是爆裂物,对吧?」
没错,前几天将白羽逼入死亡深渊的是爆炸。灿和磷也一直进攻这一点。
「学姊,其实你是那个对吧?其实你是超级胆小鬼吧?」
「就算你利用心理魔术将自己的心灵变成机械,好让自己感受不到恐惧……」
「你的本性也不会改变。你瞒不过我们这种霸凌者的眼睛。」
「反而因为至今的娇生惯养,所以一旦剥开那层伪装,就只剩下惹人怜爱的纤细少女心。」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你真可爱~」
「真是的~学姊你这样不行啦。平常装得一副自己是完美超人的美女露出那种泫然欲泣的表情,会让人想把你逼到下跪求饶为止耶♪」
灿和磷像是要激发白羽内心恐惧似的发射火球。
从前觉得微不足道,一点都不恐怖的爆炸现象,如今却令白羽胆颤心寒。
(为什么……为了不发生这种事,我明明耗费许多魔力在心理魔术上……)
照理说应该因为心理魔术的效果,被整顿得犹如改造人的精神发出悲鸣。
不对,她的「心」很冷静。但是,恐惧却不仅仅从心中产生。
身体、大脑、灵魂、本能,全都绕过心这个主要路径,诉说着恐惧。
一直以来避开恐惧而行的意志,不可能拥有足够的强韧去承受恐惧。
「我想舅舅应该早就隐约察觉到了~」
「因为在识破对方健康状态这方面,他简直就像有超能力一样。」
「可是,他却做出『因为不想再看见你受伤』这种超温柔发言。」
「哎呀,因为他不擅长甩掉女人嘛~其实他只要老实说『你派不上用场』就好了。」
言语攻击的同时也使出炮击,这样的行径实在恶劣。
「派不上用场?」
「一度屈服于恐惧的战士,还有别的词可以形容吗?」
「听我家佣兵说,一旦变成那样,就只能忍痛重生了喔?」
灿和磷左右对称地举起铁鎚,前端的鬼火吐出大火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