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山夜见复活之后,从怜生背部长出来的巨树随即分解成魔力光。
红色魔力光朝夜见汇聚而去,化为覆盖她裸体的衣服。
包覆全身的紧身衣和重要部位的装甲──像是将怜生的活体甲冑变成女用的服装。
「嘿咻……哇,我的腿还是第一次这么有力呢。」
夜见从消失的巨树上,降落在冻土上。
一旁,从巨树根部被解放的怜生背部流着血,昏迷不醒。
花莲伸手触碰他的背,以红色魔力光治癒后让他躺在地上。
「你……」
花莲眼中充满前所未有的愤怒。
「对他……」
魔力爆炸似的释放出来,在她的右手凝聚,形成小太阳。
「做了什么啊!」
花莲不假思索且毫不留情地,将那股庞大魔力砸向夜见。
红光吞没夜见,令身后的冻土和海面蒸发,在海上引髮长如山脉的水蒸气爆炸。长达十公里的红光消失后,海洋变成浅谷,蒸气则化为云朵。
「这可真教人惊讶。」
儘管承受了龙神认真释放的超强威力,夜见依然健在。
由于脚下的冻土融化,她于是飘浮在空中,身上连一根头髮也没烧焦。
在她身后,周围的海水流进化为凹谷的海中,冻土则在天摇地动中不断龟裂。
「虽说是前任了,不过怎么会有侣魔这么过分,对契约者动手啊?」
花莲张口结舌,其他眷属纷纷赶到她四周。
灿和磷在花莲的左右两旁举起铁鎚。后方不远处,白羽站在怜生前方展开障壁。
「你们刚才有看到吗?她既没有阻挡也没有使其转向,魔力一碰到她就消失了。」
直正让侣魔凭依在自己身上,化为狼人,在棍棒中蓄积雷光。
「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现在似乎不是睡觉的时候。」
然后,恢複意识的爱德华和阿德瑞娜也在怜生左右两旁举起武器。
炯人和鬼柳家的士兵也就定位要保护怜生,然而炯人却在他们之中狂冒冷汗。
「夜见学姐?」
这时,灯意外地出声了。
「你是夜见学姐对吧?是我,我是鬼柳灯!是在赤枝宫和你同窗过的灯!」
灯用备受冲击的神情,呼唤夜见。
「鬼柳灯……啊,小灯!对不起,因为我刚复活,记忆还有点模糊。哎呀,你已经完全像个大人了呢……说到这里,我这次睡了多久时间啊?」
面露喜色的夜见在见了灯后泛起微笑,接着忽然想起这件事,疑惑地问。
『大约十七年喔,小姐。』
「哎呀,是幽灵先生──莫非让我复活的人是你?」
『大概是上个月吧,我感应到你醒来了,因为太迫不及待,于是忍不住就……』
夜见和达比多亲昵地交谈。这件事让周遭所有人顿时明白了。
「达比多.帕皮亚斯是为了将她从主人身上带出来,才採取行动吗……」
白羽儘管为此真相大感讶异,依旧不停找机会逃脱。
「夜见学姐──不对,绯山夜见小姐,我问你。」
灯改变以前的称呼方式,以「王」的属下而非学妹身份,面对夜见。
「你究竟做了什么?」
像是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早有预感似的,灯脸色苍白地逼问夜见。
「就跟那位幽灵先生说的一样啊。啊,原来如此,你们因为有预防幻觉产生所以认不出他。」
夜见注意到灯等人的对抗术式。忘了这一点的达比多,也为自己的发言感到难为情。
「──我从移植给那孩子的灵髓中获得『王』的力量,重新化成肉身了。」
夜见指着倒地的怜生,这么回答。
「获得『王』的力量……?」
「是啊。你应该没忘记我以前注定要死吧?」
灯当然还记得。记得从前那个坐在轮椅上,红颜薄命的她。
但是现在的夜见,黑髮变成鲜红色,脸上的血色和体态也充满了生命力。
「我是为了创造出能够拯救自己的医疗魔术,才把成为『王』当成目标。只不过到头来,我的身体还是撑不下去,即便建构出理论,最后依旧没能成为『王』。所以,我将希望寄托在我的孩子身上。」
夜见用视线指向怜生。灯冷汗直流。
「只要那孩子继承我的灵髓、花莲及我的灵魂,他或许就会承袭我的遗愿成为『王』。他说不定会掌握住我没能触及的龙神魔法则,悟出化成肉身的魔术,让我从灵髓中复活──这是我的一场赌注。」
夜见的这番话,令所有人哑口无言。
「呃……咦?这个人在说什么?」、「那已经超越赌注的範畴了吧……」
一如傻眼的灿和磷所言,夜见的话实在太过荒唐无稽。
「嗯,我懂你们想说什么。那个理论从前提条件开始,就是建立在妄想上。灵魂这个概念会依附在灵髓上的根据是什么?如何保证移植后灵魂会被保存下来?让灵魂从中复活的化成肉身魔法则真的存在吗?这些问题全都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不过呢──夜见的双眼闪耀着异样光芒。
「班廷、凯库勒、拉马努金(注:弗雷德里克.格兰特.班廷是加拿大着名的医学家、诺贝尔奖得奖者;弗里德里希.凯库勒是德国有机化学家;斯里尼瓦瑟.拉马努金是印度数学家),还有爱因斯坦,他们都是从荒唐无稽的梦境中创造出伟大的发现。世上有一种人会先深信结果再建构理论,而我也正好也是其中一人。实际上,我的计画相当成功呢。」
语毕,夜见嫣然一笑。
的确,如果计画实现了,就表示她的理论是正确的。话虽如此──
「为了那种理由……!」
怜生恢複意识,为自己在半梦半醒间听到的夜见的话,大声质问。
「你是为了那种理由才提供我灵髓吗?明知自己之后会死,还让老爸替你动那个手术?动那个会害自己妻子死去的手术!」
「是喔?啊,不过你放心,你需要移植灵髓的事情是真的,而且他应该也不晓得是我让你的身体变成那样。」
夜见一脸为丈夫感到自豪地说完,在场所有人脸上都没了表情。
「觉得失望吗?对不起,我这个人只要能够活下去,不管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不只是怜生,还有曾经耳闻怜生母亲的人,全都愕然失语。
把灵髓让给自己孩子后死去的事迹,让他们过去一直想像她是个宛如圣母的人物。
岂料这竟是个天大的误会。
利用所有人,如果没有能让自己活命的技术就自行创造;要是来不及实现,就把一切赌在死后复活这个等同秘术的可能性上。
将稀世才能耗费在自我保存上的濒死天才,自恋的化身──这才是她的核心。
「当然我也心存感谢喔。不管是对持续延长我余命的丈夫、收留并保护我儿子的灯、花莲,还是引导我复活的幽灵先生。然后最重要的,我也感谢继承我的生命活下来,并且实现我的宿愿成为『王』的那孩子。」
夜见让双手手指在脸的前方互碰,用傻气的笑容微微倾首。
「你要孝顺父母喔,小子──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夜见的笑容,将怜生这名少年心中的纯粹,粉碎得体无完肤。
在此同时,灿和磷已经忍耐到极限了。
鬼火铁鎚同时开炮,击中夜见,猛烈的火柱在冻土上窜升。
「可恶的丧尸老太婆!见人家没回嘴,居然就在那边随便胡说八道!」
「你给我再死一次!」
灿和磷的庞大火力,使得冻土产生长时间的强震。朝四周望去,裂痕已然扩散。
「喂,这个冰块好像要沉了耶!」
直正大喊。所有人互望一眼,想起避难的必要性。
冻土因为被花莲和双胞胎融掉大半,无法支撑自身重量而即将裂开。
所有人为了逃离,跑向「小乌丸」。怜生也在花莲的搀扶下,被她抬着奔跑。
「哎呀,真糟糕,你们可以等我事情办完再走吗?」
夜见的说话声才传来,灿和磷製造的火柱便被吹散。
夜见以低空滑行的姿态高速移动,挡住怜生等人的去路。
「哼,给我彻底成佛吧!」
炯人从旋棍中释放热线和雷击,却同样在触及夜见之前就消灭。
炯人儘管纳闷,仍挥舞手上的旋棍。带有雷击的旋棍的长边,一打中夜见的脸庞──旋棍立即消失,接触部位就这么无声地分散成魔力光。
「大概是这种感觉吧?」
夜见像是在确认使用感似的说完,球状红光便在她的四周扩散。
一与红光接触,炯人的手臂就遭到分解。他赶紧向后跳开,让伤势停留在手肘。
「喂,等一下!不管什么东西只要一碰到就会消灭是怎么回事……?」
炯人瞠目结舌,鬼柳家的士兵立刻代替他释放各种魔术,却同样都消灭了。
(治癒魔术……!)
怜生见到炯人受伤,反射性地想要施展治癒魔术。
(发动不了?)
怜生伸出去的手中,只产生了细微的魔力光,没有发动治癒魔术。
这时,原本扶着怜生的花莲突然化为幽体,穿透怜生的手臂,摔倒在地。
「为……为什么?我怎么会幽体化了?」
花莲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手。她马上试着让自己实体化,身体却还是呈半透明状态。
「我不是说过吗?我接收了『王』的力量。」
不受任何人阻挡地,夜见站在怜生和花莲前方。
直正从正侧面横扫光剑,光剑却突然消失;爱德华的枪击和阿德瑞娜的骨鞭也遭遇相同的下场。白羽来到怜生前方展开花瓣障壁,却一碰到夜见,该部分就被抹消。灿和磷试图用铁鎚殴打,但却中途就遭到制止。
「也就是说,小子你现在已经不是『王』──花莲也不是神灵了。」
夜见的话,说明了怜生无法使用魔术,以及花莲失去实体的原因。
因为龙神的力量不要说怜生了,如今也传送不到花莲身上。
「只不过,我也因为是强行夺取的关係,没能完全掌握这股力量。」
仔细一瞧,夜见全身散发出细微的魔力光。
儘管详情不明,但是感觉得出来,她的肉体并非处于稳定的状态。
「嘿咻。」
夜见微微举手,生出强大的念力。
除了怜生和花莲外,其他人全都好比被无形巨人的手横扫过般地飞走。
他们被震到广阔冻土的高空,直正神情错愕,白羽哑然无语,灿和磷则调整姿势,试图利用鬼火铁鎚飞行。可是,他们所有人都被迫远离怜生。
目睹同伴如树叶般飞散的景象,怜生和花莲一脸茫然。
「虽然不忍亲手杀害你,但我可不能留下会对我生命造成威胁的因子。」
亲手杀害──夜见带着笑容,明白地这么说。
怜生伸手想将花莲护在身后,却没能碰到幽体化的花莲,
「不可以!」
而这个时候,花莲竟然冲到怜生前方,展开双手。
「花莲……!」
怜生明知自己碰不到花莲,仍不禁朝她伸手。
可是夜见却抢先一步,将手犹如钩爪似的张开,抓住花莲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