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七夕的早晨。今天就是校庆当天。
该做的事情有挽回卓哉的名誉、小奈江老师的婚礼再加上去观赏圣良班上的话剧。为了能在有限的时间内与莉子她们一起享受校庆,我必须绷紧神经才行。
为此,我在前往学校前,先行前往这个月还尚未举行仪式的仪式会场。
妈妈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我站到她身旁,施展宛如江户时代宫内侍者般的流利动作弯曲膝盖,在不发出任何声响的状态下将额头贴在地板上。
「妈妈,能请您将这个月份的恩惠施与给我吗?」
这份磕头毫无破绽,感觉就连黑道看了都会倒退一步。
如果有个磕头检定的话,我肯定能成为评审委员吧?
「我说你啊,别再每个月都这样来跟我磕头了好吗?」
「咦?可是妈妈之前不是说过『能够白白拿到钱,你好歹也低个头吧,像是磕头之类的』?」
父母都这么说了,小孩就有顺从的义务。
「哪有那种真的会低头的笨蛋啊!」
看到大吼的妈妈,我心中有些疑惑。
「不过我要是不低头,妈不是也说过:『你应该不会觉得能白白拿到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所以正如您所说,我认为磕头是个不可或缺的程序。」
倒不如说,要是被父母这么说还不肯做的小孩子才真是不行吧?
「说……是说过啦……」
因为她过去确实是说过,所以妈妈露出一副尴尬的表情。
「好啦,我知道了啦!赶快去学校吧!」
妈妈先是回自己的房里一趟,然后将手上面额五千日圆的钞票交付给我。
「非常感谢!我最喜欢妈妈了!」
「好啦、好啦。」
我开心得像是江户商人一样在地板摩擦额头,然后手持五千圆钞票向玄关前进。真是的,竟然给我这个只知道消费、没工作、没生产能力的儿子五千圆之多的金额,我们家的妈妈也太温柔了吧。
我在心中为妈妈献上无限的感谢,踩着轻快的步伐朝学校迈进。
◆
我们二年一班的成员聚集在教室中开始确认展示品。其后,七夕祭的开始时间九点一到,小奈江老师拍了拍手。
「那么各位!七夕祭开始喽!请留下美好的回忆吧。」
此话一出,众人一齐奔出教室。目送众人离开后,小奈江老师也随即离开教室。我与莉子回眸一望自己的教室后叹了口气。
我们二年一班的这间教室,该怎么说……比想像中的还糟啊。
底下附有滚轮的移动式白板与墙壁上贴满印有近来婚礼相关的报告以及西洋婚礼在日本日渐普及的统整资料,不过内容几乎都是複製贴上的网路资料。而一旁的签名板装饰也多是些感觉两三个小时就能完工,外表看似廉价的东西。
再来,虽然说是要展示老师的婚礼用品,但还真没想到他们就只是在碗里装满一堆彩色纸花就拿出来见人。出展标题是「婚礼中不可或缺的东西」。
身为高中生竟然把区区彩色纸花拿来当作展示品充数,我真不知该说我们班上那群家伙是大胆还是厚脸皮……
这份情感早已超越傻眼,我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感想了。
话说婚礼上要使用还能出展的道具本来就没有多少吧?顶多就是再加个只有头颅部分的假人,然后为它戴上一顶手工头纱这样吧。
我跟莉子提议的市售烟火则是因为太过危险而放在其他地方保管,幻灯片秀要用的投影机也不可能拿出来展示。
虽然教室内的展示说是都交给和也他们处理,但我还真没料到除了我跟莉子下订的小道具与那些公开资料之外就当真什么都没了……
话说回来和也那家伙下课后好像是要帮忙準备篮球设的摊位吧。
难道说因为我跟莉子会準备结婚典礼,所以大家都集中于自己的社团了吗?至于回家社……只要负责统整的和也不在,应该也是爱做不做的吧……
再加上完全没有人顾场,班上这些家伙根本打算把整天都当成自由时间。
我看根本也没人考虑过展示场要是遭到破坏该怎么办吧?
毕竟那些资料也不会在小奈江老师的婚礼上使用,装饰也马上就能重新做好。至于彩色纸花就更不用说会被破坏了,因为它本来就只是破破烂烂的纸屑而已。
虽然都以KY社成员身份準备老师的婚礼,没有到班上帮忙的我跟莉子也没资格说些什么,但还是让我心中抱怨几句吧。我们在教室里等了一会,想当然耳,客人一个都没有。
这倒也是。无论是谁只要上网搜寻就二十四小时都能看见的情报,还有小学生都做得出来的装饰品再加上名为彩色纸花的碎纸……不,根本是垃圾。谁会想来看这种东西呢?
「这就是我们青春中的一页吗……」
一旁的莉子相当失落,看起来有点可怜。
莉子肯定是想把这一生中只有三次的高中校庆打造成一个印象深刻的回忆吧。不过她没有说出自己的想做想为,仍是一如既往地将一切交给和也处理,所以才会走到这步。
「这不是莉子的错喔!」
莉子抬起头来用圆滚滚的双眼看着我。
「就算莉子或我有提出什么意见,结果大概也是如此吧。只要大家没干劲去做,无论是要做什么都还是会这样草草结束。因为想要做出更有趣的东西而感到失落是没关係,但你千万不要去想『自己要是有更积极发言的话』或『当时要是我那么做的话』之类的事情。在被编入这间教室的那刻起,我跟莉子就都已经抽到大凶了。」
虽然我也没有想要搞个摊子或鬼屋之类的,不过就先配合莉子这么说吧。这样有没有很察言观色呢?
我战战兢兢地偷看莉子后,发现她的神情已经显得柔和许多。
「刀彦同学,谢谢你的安慰。」
哇~太可爱了。真不愧是我的仓鼠幼稚园生。
受到莉子的治癒后,我转过身去。
「在游泳大会开始前都是自由时间,我们就用我们自己的方式享受吧。圣良她们班级在体育馆的舞台发表,也差不多要开始了。」
「嗯♪」
莉子不会像雪莉一样牵我的手或抱住我,不过在去体育馆途中,她一直跟我走得很近。
「话说回来刀彦同学,你已经决定中餐要吃哪个摊子了吗?」
「我有带便当来。」
「连决定都不用了?」
莉子僵硬得如石头一般。
「这样不对吧,刀彦同学!今天是校庆喔!到处都是摊子喔!」
「咦?不行吗?」
「不行啦!」
「那我倒要反问你,为什么我得付钱吃那些外行人做的料理啊?」
「不是那个意思!不是为料理付钱,是为回忆付钱!为了名为校庆中餐的回忆!」
莉子浑身解数地向我说明,紧握的双拳在她微小的胸前不停颤抖。
啊啊,莉子这人真的是愈拚命愈可爱呢。
「回忆的话,我现在不就在免费取得了吗?跟莉子一起去看圣良表演的这个回忆。跟莉子共同的回忆是再多钱都买不到的喔。」
莉子的脸蛋红得有如一颗樱桃。
「别说出那种会让人害羞的话好吗!」
「咦?不行吗?」
「也……也不是不……果然还是不行!」
「莉子正处于令人难懂的年纪呢。」
「我们同年好吗!真受不了你。那刨冰之类的甜点呢?」
「要我花一百圆吃自来水削成碎屑再加上砂糖跟色素的东西,那我还比较想去吃便利商店的冰品。请许我一个放学后跟朋友一起绕路去便利商店买冰吃的回忆吧!」
看见我伸出双手,莉子轻轻地笑出声来。
啊,总觉得现在过得好快乐啊。
明明连一个班级的表演都还没看过。有人陪的校庆也是不错呢。
◆
来到体育馆后,馆内已因校内外的人们而高朋满座,前方的座位几乎全部坐满。
因为莉子的身材如幼女般娇小,不坐在前方就看不到什么东西,这还真是令人头疼。
「啊,刀彦同学,那里有位子喔!」
我看向莉子手指的方向,发现前方的座位有两个连在一起的空位。
可心想真是幸运后不久,便有一个疑似某位学生监护人的女性坐了上去。
「呜,座位变成一个了。怎么办?刀彦同学坐吧?」
「不,非得坐在前面的人应该是莉子吧?」
自然而然就想礼让对方,这就是莉子的优点。
去年的七夕祭时,我坐在最前排三个空位的正中央时,有三个女生走了过来说道:
『小日向让开好吗!』『你待在那里我们是要怎么坐啊?』
顺道一提接下来的对话是以下这样。
『我拒绝。而且后面不是还有一堆空位吗?』
『你说什么?你都不会想为了别人忍耐一下吗?』
『那你们就为了身为别人的我忍耐一下吧。』
『哇,真让人火大!小日向乾脆去死算了!』
说完后三人便起身离开。
如果这是双人组的女性想坐在一起而要我往旁边移动一格,我当然也会同意。可竟然要我从好不容易坐到的前列移动到后方,而且还要我为她们忍耐,这想法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与她们相比,莉子竟然要亲自把较好的位置礼让给我这个旁人,这只仓鼠是多么惹人怜爱啊?我该把这个位于前方的座位送给这名可爱的幼女(暂定)才对,不,我应该要送给她一个更棒的位置。于是我付诸行动。
「没问题啦,走吧!」
「咦?刀彦同学?」
我牵着莉子的手坐上空位,接着将轻如幼女的莉子轻轻放到我的膝上。
这样多了我大腿的厚度,视线高度也会比平时还高,应该能看得更清楚才是。而且我也能藉此享受莉子这沁人心脾的重量。
「等等,刀彦同学,这样很害羞耶。」
「放心、放心,你看看旁边的观众。」
刚才那位女性抱着一名婴儿,现在她正把婴儿放到自己的膝上。
「你当我是小宝宝?幼女也就算了,小宝宝真的是不能原谅喔!」
「所以说幼女就没关係了?好,我收到这个承诺喽!那以后就随我高兴叫你幼女喽!」
「呜哇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我抱着胡闹的莉子并封锁她的行动,然后轻捏她柔软的双颊。
不停颤抖的莉子抿住下唇,脸蛋染上一片鲜红。她害羞的模样也可爱得让人受不了呢。
呵呵,莉子的体型又软又小又安稳,抱起来的感觉简直无人能出其右。这也不难理解为什么圣良总爱抱住她了。
「有什么关係?毕竟我的大腿厚度能帮你垫高视线,这样你也看得比较轻鬆吧?」
「说、说是这么说没错啦……」
「我是想要给莉子这个超级好孩子一个最棒的位置。」
「好孩子?我有做什么吗?」
「嗯,算是吧。」
我对莉子说明刚才想起的往事。结果——
「……刀彦同学还真是不可思议呢。」
莉子眼观前方,轻声低语。
「不可思议?」
「嗯,原本我还想说你这人完全不懂得察言观色而且一点也不理解别人的心情,但你却能从一些他人都注意不到的细节去解读那个人较为内在的部分。像刚才也是,要是换作一般人,肯定只会因为有人把位置让给自己而觉得幸运而已。」
「是、是吗?」
就我来说倒完全不认为那是细节,不如说那些都还挺显而易见的吧。所以我一直都认为所谓的察言观色是要读懂更细微的部分、是一种更加高次元的技巧,难道根本不是这样吗?
当我陷入烦恼时,体育馆内的灯光暗去,二年三班的表演随即开始。
二年三班的表演项目就是——
『灰姑娘——在某个地方,有一位名叫仙杜瑞拉的女孩子。』
舞台的布幕随旁白的故事推进慢慢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