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蜂蜜與甜點

午休时间，我深坐在楼顶长椅上，望着白云徜徉蓝天。

我最近每天都在楼顶和天海一起吃午餐，所以正在等她。

「真的特别久耶。」

平常她早该现身了，可是午休锺一敲就被铃木抓走，现在应该还在教室里聊天吧。

天海以后和铃木相处的时间应该会愈来愈多，分给我的时间也就随之减少。虽为她高兴，一方面仍会觉得有些落寞。

午休开始约十分钟后，天海才终于上了楼顶，软趴趴地瘫坐在长椅上，看起来快累垮了。

「呼喵……」

「嗯？怎么啦，天海？」

天海在大腿上打开便当盒，有气无力地说：

「都是铃木啦……」

「铃木？铃木她怎么啦？」

刚才感觉聊得很融洽，该不会突然吵架了吧？

天海叹口气说：

「铃木有点怪怪的。」

「她本来就很怪啊……？会带猎枪到处找熊耶。」

「不是那个问题啦！先听我说！现在她每天早上都会在校舍门口等我，然后一整天跟着我不放耶，连上厕所都一定要跟喔。在教室，她都从旁边一直看着我，还会给我东西吃！」

「这样啊……应该是想跟着你，看有没有熊被蜂蜜气味引来吧。」

「那为什么要给我吃东西？」

「大概是想让你能正常分泌蜂蜜吧。那样也会提高我熊化的机率……」

天海的脸泛起红潮。眉头因怒气而紧皱，嘴角因羞耻而歪斜。

「为什么铃木同学满脑子都是阿熊而不是我啊，真受不了。」

不管她在发什么牢骚，总之少碰为妙。随她去吧。

「话说回来，铃木上哪去啦，怎么没跟来？」

「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会不会是买午饭啊？」

「就说不知道了嘛。啊，她是在我说想要驱熊喷雾之后突然跑掉的。」

「那就绝对是去买驱熊喷雾啊！」

「拜託，哪有人真的这样就去买……对吧？」

天海苦笑着问。

「难说喔，铃木可不是有点怪而已，我觉得她很有可能真的去买了。」

我的话让天海抱起了头。

交到这么难搞的朋友，真是苦了你了……

「那么，你要那种东西做什么？」

天海抬起头，脸上是吃定我的笑容。

「这个嘛……答案应该很明显才对啊。」

「你那什么匪夷所思的眼神！我、我相信你耶……！」

希望不是用来喷我。当然，那是喷雾真的到手才需要担心的事。

「再说，驱熊喷雾要去哪里买啊……」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喔。算了，我没资格说她。印象中，在一般量贩店没见过，只听说过上网买得到，那么她究竟会上哪儿买呢……

「这下糟了……要是她整天都不回来怎么办？」

「再、再夸张也会在午休结束前回来吧？下午有课耶！」

「她是铃木耶。」

「唔……」

天海也说不出话了。铃木现在这么照顾天海，别说找上一整天，一整周都有可能。天海脸上不安的神色愈来愈重。

她匆匆收拾便当，从衬衫口袋取出智慧型手机，点一点联络铃木。

她们什么时候交换电话号码的啊？我到最近才知道天海的电话耶……

天海不理会略受打击的我，对拨号声念着：「快接啊、快接啊。」

「……」

嘟噜噜噜、嘟噜噜噜、嘟噜噜、喀嚓。

『喂？』

电话在第三声铃响时接通，铃木的音讯透过扬声器转化而出。

「啊，那个，我是天海啦，你在哪里？」

「『在这里。』」

「「哇！」」

背后突然传来的声响吓得我们都跳离长椅，转头看声音的主人。

「铃、铃木！你怎么知道在这里！」

铃木今天不作猎人装扮，穿的是清爽的夏季制服，宛若月夜小溪的乌亮长发随风飘逸。到刚刚为止，我都没发觉任何人接近啊，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绕到天海面前，得意一笑。

「哼，可不要小看我的天海感应喔，阿部同学。」

天海感应是什么鬼……会是跟着蜂蜜香找过来的吗？呃，铃木搞不好真办得到。

天海跟着低头道歉：

「对不起，都是我乱说想要驱熊喷雾。」

「哪里，不用道歉。拿去吧。」

「咦？」

铃木把某样东西交到天海手上。

形似杀虫剂的金属罐上，印了一头咆哮的巨熊。这个据说能击退熊的武器，光看就令人不寒而慄。

「这、这种东西是从哪买来的？」

铃木「哼哼！」一声挺起胸膛，使我的视线不自禁地往她的丰胸跑。

「哼，可不要小看我的地下管道喔，阿部同学。」

我一次都没有小看过你好吗……不管在校舍门口还是户外教学，你都把我吓得屁滚尿流。

铃木看看左手上的手錶说：

「嗯，我午餐还没吃，先失陪了。」

「慢、慢走。不好意思，让你跑一趟。」

「不必道歉，能帮上你就好。」

铃木满足地对内疚道歉的天海点点头，就此离开楼顶。

天海望着楼顶的门，表情尴尬，可是嘴角却带着高兴的笑。

「看样子，你和铃木发展得很顺利嘛。」

「这样算顺利吗……」

「是啊，感觉很顺利，以后要继续努力喔。可以的话，午休时间也找铃木一起吃饭，不用管我。」

一听我这么说，天海就臭起了脸。我这样说是为她好耶，发什么脾气啊？接着她噘着嘴说：

「……我就是要在这里吃午饭。」

「这样啊，那就把铃木叫过来──」

「我只要跟阿熊一起吃！没得商量。」

天海语气相当强硬。

「好、好啦，就这样吧。那中午就照现在这样，和我一起吃喽。」

她的表情跟着明朗起来。

「没错，就是要这样。」

并开心地点点头。

搞不太懂，既然天海觉得维持现状比较好，那就这样吧。能继续保有这样的午休时间，我也安了点心。不过，还有件事让人放不下心。

「天海，你拿那要干嘛？」

我看着她手上的驱熊喷雾问。

「你猜呀，跟阿熊你没关係。」

「天海小姐天海小姐，喷雾可以给我吗～～？」

天海使坏一笑，把喷口对準我。

「这样给吗？」

「哇！等等，不要闹！」

那种喷雾主要成分好像是辣椒，对人效果也很强，我这个半人半熊就更别说了。

「可是阿熊，你一脸很想尝尝看的样子耶。」

「谁那种脸啊！」

噗咻～～

「哇！不要啦！」

天海对着天空就是一阵乱喷。光是这样就让周围瀰漫呛鼻的恶臭，使我咳个不停。

「对不起喔，还好吗？」

天海贼笑着道歉，一点反省的样子也没有。等风吹散臭味，天海放下喷雾，腼腆地红着脸说：

「话说回来，我要谢谢你。」

「嗯？」

「多亏有你，我才能交到……算朋友吗？我很感激。」

喂，肯定一点好不好，怎么能怀疑她算不算朋友呢。算了，她高兴就好。

「要谢就谢你妹吧。主要是靠她写的重点，还有你的勇气吧。」

天海抱起自己打个哆嗦。

「阿熊，你为什么能讲这么肉麻的话啊？」

「啰嗦。」

总觉得全身痒了起来。莫名的羞耻使我不自在地扭动身躯，看得天海哈哈笑，但她突然紧张地綳起脸，双颊微微泛起红晕，最后低下头说：

「所、所以，我想找机会向你道谢。」

「道谢？」

有没有搞错，天海居然会说这种话，莫非明天会下蜂蜜？蜂蜜雨其实也不错嘛！多下一点！

说到这个道谢，天海有这个心，我当然是非常高兴。不过我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她看得那么重感觉怪不舒服。然而，假如就这么拒绝，天海一定无法接受，于是我决定许个简单的愿。

「改天你就请我吃个甜的吧。」

「甜的啊……」

天海手抵着下巴稍作思考。

「既然这样，这个周末就来我家吧。」

「你家？」

「对呀，我就如你所愿，请你吃甜点。」

天海眯眼一笑。或许是我多心了，她似乎别有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