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鮭魚與熊

「哥哥早安！」

「早安啊，九舞。一大早就这么有精神啊。」

我在餐桌上吃早餐时，九舞笑呵呵地大声问早，进来饭厅。

头髮梳得整整齐齐，身上穿的是日夏国中的制服。

「对喔，你今天要开始上学了嘛。」

「对呀！」

「不要跷课跑来我们学校喔。」

「丽奈师父也教训过我说不可以随便跑过去了。所以在时机成熟之前，我就先放天海樱一马。」

九舞说得一脸心怀鬼胎的黑心笑容。

「你昨天不是才说过不会再对她下手吗……不要再动歪脑筋了啦。」

我傻眼地提醒她，咬了一口吐司。

吐司上抹了奶油，再涂上一层厚厚的蜂蜜。奶油的醇和蜂蜜浓香融合得恰到好处，相当好吃。当然，滋味毕竟是比不上樱的蜂蜜。

顺道一提，我现在是熊化状态。虽有人的骨架，手和脸却都覆满了熊的浓毛，几乎可说是熊了。

九舞坐到我对面，往妈妈準备的吐司上抹蜂蜜。

「可是我放学以后，还是会到日夏高中参加捕熊队的活动喔。」

「你真的加入啦？明明是熊耶……」

她得意地用果酱抹刀指着我说：

「哥哥，法律可没有规定熊不能开枪喔。」

「是没错啦。」

可是熊加入捕熊队，未免太奇怪了吧……

九舞涂完蜂蜜后旋上瓶盖，兴奋地看着满满琥珀色蜂蜜的吐司，头顶两端冒出熊耳。但在张开大嘴一口咬下之际，她忽然停下动作。

「怎么了？」

「我想到一个好主意了。哥哥，你也加入捕熊队怎么样？开枪的感觉会上瘾喔。」

「说什么傻话，他们的头号目标就是我耶。万一我在训练中熊化了，不被当场射杀才怪。」

「有个万一的时候，我会赌命保护哥哥啦。」

九舞往胸脯一拍。那片胸脯真是平得很不可靠。

「不需要，赶快吃完去上学。」

参加拿我当目标的组织？开什么玩笑。

不说这个了。看九舞这样，应该不会再找樱的麻烦了吧，日子也能恢複往日安宁。

一这么想，今早的蜂蜜吐司就更好吃了。

然而，我的安宁却霎时崩解成了满地碎片。

◇◇◇

「阿部同学，能借一步说话吗？」

我照常提早上学，到教室门口时，宏亮的声音叫住了我。

声音的主人是身材微胖，穿日夏高中的夏季制服，戴眼镜的男学生。

「吾乃一年C班的佐东莲太，目前担任捕熊队队长。」

佐东一本正经地说。

捕熊队队长找上门来，让我心里多少起了些波澜。但我仍儘力掩藏心中的不安，询问来意。

「请问捕熊队队长找我做什么？」

佐东看看四周后说：

「吾等换个地方说话吧，在这里不太方便。」

我感到心里浪涛翻腾。

不能在这里公然说的事，我只想得到一个。

难道我的秘密曝光了吗……！

这么说来，之前我无法从熊变回人形时，告诉樱解除方法的好像就是佐东。或许是请长假的我正好在熊消失时回来，引起了他的怀疑。

怎么不是别人，偏偏是捕熊队队长啊……

但我也不能借故逃避，这样才能确认他是否真的发现了我的秘密，于是我乖乖跟他走了。

进了空教室并关上门后，佐东不改严肃神情开口说道：

「阿部同学，吾辈已经发现了。」

「发现了？」

我紧张得猛吞口水。

佐东做个深呼吸，约等了两拍之后回答：

「对，就是你的真实身分。」

「我、我怎么都听不懂啊？」

心跳急速加快，冷汗狂流不止。

「不用再瞒了，吾辈已是十分肯定。」

没有错！佐东发觉我的秘密了！

只见佐东缓缓开口，大声揭露我的真面目。

「阿部同学──你是召熊师吧！」

「………………啊？」

他刚说啥？召熊师？

佐东无视傻愣的我，猛然逼近并眉飞色舞地快嘴说道：

「那是吾辈在传说里找到的！召熊师拥有神奇的力量，能够引熊出来。你就是这种人吧！」

「咦，不是啦，我……」

「最近学校里没事就有熊出没。之前上日夏山时，出现了会说话的熊，那天你还在山上凈身祈祷。如果你是召熊师，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呃，就说我没那种力量嘛……」

佐东歪起头，手托下巴寻思。

「难道弄错了吗？那吾辈可得再把传说仔细研究一遍才行。从之前天海同学问吾辈知不知道怎么让熊人变回人类来看，你是熊人的说法也很──」

「好啦好啦！我就是召熊师没错！」

「吾辈的直觉果然不会错！」

佐东笑得露出一口亮晶晶的白牙，用力握拳。

糟糕！害怕被他发现熊就是我，害我乱承认一通。

「既然阿部同学是召熊师，我们就可以召熊召到饱，猎熊猎到饱，吃熊也吃到饱啦！下次请跟吾等一起去猎熊！一定要去！」

佐东兴奋得叽哩呱啦说了一堆，看了表后赫然回神。

「吾辈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聊，不过就等时间充裕的时候再说吧，吾辈要去参加捕熊队的晨间训练了。啊，这件事当然会先保密，敬请放心。再会！」

佐东留下这句话就踏着雀跃的脚步离开教室。

杵在原地的我只能傻愣地目送他的背影离去。

◇◇◇

为造成佐东产生怪误会而头大的我返回教室时，河野正在门口和陌生女学生讲话。

他一脸猪哥相地傻笑，还得意地说：

「是啊，那就是阿部久真没错。那家伙根本是冷场王，还是个没事就在一年级两大美少女之一的身边打转的花花公子，劝你不要接近他比较好喔。对了，我们来交换一下联络──」

「谁是花花公子？说啊！」

叩。我直接赏了河野头顶一记手刀。

「很痛耶，阿部！你干嘛啊～～！」

河野含泪按着脑袋转过头来。

和他对话的女学生也转向了我。

「啊，你就是久真吧？」

「呃……」

她找我有何贵干？以前在哪里见过吗？

略带波浪的粉红色长髮左侧有一束编髮，胸部丰满、腰围紧緻，有副成熟的美貌。从蝴蝶结的颜色来看，是二年级的学姊。我愈看愈觉得跟她没有交集。

这位学姊露齿而笑说：

「我是二年F班的酒见圭登，有事想跟你谈一下，现在方便吗？」

学姊边说边走，应该是想换地方说话，要我跟上的意思。一早就被带出场两次，今天吹的到底是什么风？

幸亏来得早，时间还很充裕，我便应了酒见学姊的要求。

「太爽了吧，贱阿部！我也想跟酒见学姊聊聊天嘛～～！」

河野突然在我身旁羡慕地鬼叫起来。

我随口打发河野后就跟着学姊离去。

她究竟要和我谈什么呢？该不会是告白吧？不，这种好事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身上。所以是要拉我进社团吗？不过这样应该没必要换地方说话。

好巧不巧，学姊带我来到刚刚我和佐东对话的教室。

学姊请我先进去，然后关上门──

──喀嚓。

还上了锁。

呃，咦？锁门做什么？突然有种很糟的预感。早点说完早点闪人比较好。

「所、所以学姊，你想找我谈什么？」

学姊听了吊起唇角。

「久真，我看到你的真面目喽。」

什么……？

看到我的真面目？什么意思？什么时候的事……！

「久真，你……」

学姊直视我的双眼，我却不敢正面看她。

等等，现在还不确定。佐东刚才也是这样，结果只是误会。说不定这位学姊也有类似的──

「你是熊人对不对？」

学姊语气很轻，却具有打穿我脑袋的威力。

我的真实身分被学校的人知道了。

「什、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哦？你想跟姊姊装蒜吗？」

学姊妖冶地抬眼看来。

「昨天我都看到喽。你在游泳池后面──把一个可爱的女孩子舔得唉唉叫，然后从熊的样子变回人了。」

「会、会不会是你看错啦……？」

「那你说～～这是什么呀？」

见我左闪右闪，学姊亮出终极武器般取出智慧型手机，跟她的脸一起不断逼近。清爽的香水味温柔地逗弄我的鼻腔，再加上学姊近在眼前的美貌，使我心里敲起乱鼓。

「啊！」

我躲着学姊的脸看荧幕，见到令人震惊的画面。

荧幕上是男学生和女学生面对面的照片。男学生是我，而女学生是只穿内衣的樱──那正是我昨天在游泳池后方舔樱的照片。从我已是人类外型看来，是在我熊化解除后不久拍的。

对了，我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