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多格维加王国的「救国剑士团」领袖萨洛梅亚·拉多格•巴拉修努,从聚集于旗下的女性剑士之中选出实力特别坚强且美丽的九人,再加上自己并命名为「绝华十剑」。
其中每个成员皆是被优秀神剑选上的剑圣,即使在公开立场上有不同之处,在私底下仍然是宣誓对萨洛梅亚保持忠诚。虽然这是凭藉着萨洛梅亚的压倒性领袖魅力才得以成事,但就结果而言,拥有救国剑士团与绝华十剑这两项强大「武器」,让萨洛梅亚对王国政治具有绝大的影响力。
自从杰杰鲁克大公国独立以来,对于贵族具有强大权力的拉多格维加王国而言,萨洛梅亚的存在可说是防範贵族们谋反独立于未然的有效遏止力。
裘达•尤米尔在微微晃动的油灯火光下书写信件,门扉另一侧传来的匆忙脚步声让他抬起视线。
「哥——将军阁下!」
有个人没有敲门便推开门沖了进来,是身兼裘达妹妹与「绝华十剑」一员的索萝妲。身后还能见到赶来的芙露罗莎•米修拉着她的左手,让裘达大概能够猜想到发生了什么事。
「阁下!」
索萝妲挥开芙露罗莎的手,将双手抵在桌面高声喊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居然要我们别再追赶那个窃贼——为什么!?」
索萝妲是不肯服从裘达发出的命令才会冲进来,而芙露罗莎正试图阻止她……自从来到这座要塞就任以来,便时常见到此种景象。
「米修卿。」
「是。」
只从裘达的视线,观察力敏锐的芙露罗莎便了解他想表达的意图。她命令走廊上的士兵稍微离开片刻,然后将仍然敞开的门关了起来。
「……索萝妲。」
裘达将墨水瓶栓起并刻意如此称呼,在妹妹看似匆忙绑起的金髮髮辫上还能见到微微留有水气。
「……听说你是在入浴中被偷袭,不过看样子好像没发生什么大事。」
「那是……」
见到索萝妲面红耳赤地哑口无言,裘达则是微微一笑。
「希望这次能让你学乖,赶快放弃学习剑术吧。」
「阁下!」
「现在不用这么拘束。」
「那么哥哥!」
索萝妲「砰」地拍了一下桌面,彷佛掩饰害臊般大声嚷嚷:
「——不继续追捕那家伙是什么意思!?那家伙果然是大公国军的人吧!?而且还让我丢了那么多脸——」
「虽然我这么说有点无情,不过会丢脸是因为你还不够成熟。」
裘达让自己躺在豪华的椅子上并如此说道。
「所以我才会反对带你过来……不论祖父有什么想法,在我看来你不适合成为剑士。至少还没有做好身为剑士实际与敌人交手的心理準备,而且注意力太涣散了。」
「哥哥!可是萨洛梅亚殿下对我——」
「我也很赞同殿下的理念。」
裘达将索萝妲的话语打断。
先前索萝妲只是以贵族修养的一环学习剑术,但自从被萨洛梅亚选为「绝华十剑」后,她便提出想与兄长一同前往战场的要求。裘达承认萨洛梅亚是王国第一的女剑士,也并非无法理解索萝妲会对她如此倾心的心情。
但身为一个妹妹的兄长,说实话他认为这样反而是多添麻烦。索萝妲想被萨洛梅亚认同,满脑子想着希望能获得符合绰号的战功,因此才会跟着来到了这座最前线的要塞。
「即使在殿下身边服侍,帮忙多多培养后进也是很重要的工作。所以现在回王都还不算太迟——」
「我过来不是为了说这件事!」
这次换成索萝妲打断裘达的话。
「——我是在说那个窃贼的事!为什么不继续追捕他呢?快马加鞭应该能在他抵达对方本营之前追上的!」
「萨洛梅亚殿下从以前一直寻找着某把神剑,对方拥有的剑有可能就是殿下寻找的神剑。」
「既然这样更应该抓住他——」
「关于这点必须请殿下裁量,究竟该杀害本人夺取神剑,或是以友好方式将对方带回王都——我目前就是在撰写关于这件事的书状。」
「意思是我们都不能对他出手吗!?」
「硬要说就是这么回事……不过话说你有办法抓住那个年轻人吗?」
「这、这个——」
裘达的问题让索萝妲支吾其词。
「绝华十剑之十剑……我能理解你想得到符合这个名号的战功,但同时你要是有个万一,你要有自觉这也会连带伤害到殿下的名誉。」
「殿下的……名誉……?」
「殿下选上的绝华十剑不能轻易败北,要是你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剑士,任命你成为十之剑的殿下也会让人见笑。」
「让殿下……被人见笑——」
为了让索萝妲收敛,拿出萨洛梅亚可说是效果绝佳,索萝妲脸色大变地垂下头并紧紧咬着嘴唇。
裘达从位置站起身,紧紧盯着自己挂在墙上的剑。
「那名窃贼是自称为龙因·阿兹达哈吧?那个年轻人……说不定就是『笑面飞虎』。」
「咦!?哥哥知道他是谁吗?」
「我并不认识他。只是见到那位年轻人的举止时,让我想起似乎曾经在某种机缘下听过他的传闻,所以我之前一直在思考……传闻在地下世界有个被称为『笑面飞虎』的杀手。」
「杀手……?」
索萝妲与芙露罗莎面面相觑并皱起眉头。
「对于走在正途的你们来说,原本不需要知道这些事……但并非所有剑士都是清廉洁白,也不一定会碰到以光明方式对决的战场。意思是世界上也有以这种事谋生的剑士,实在无法理解天神为何会将神剑赐给这种人。」
以好坏层面而言,索萝妲的个性都是太过率直,想胜过涉足地下的剑士剑圣可说是天方夜谭。虽然以技术而言算是具有相当水準,不过赌上性命的对决并不可能只靠技术取胜。
「——总而言之,要是对方又出现在我们面前,千万别对那个男人出手。」
裘达对索萝妲如此再三嘱咐。
「传闻中『笑面飞虎』是个笑容不绝于面的年轻男性。总是面带笑容不让人感到杀气,稀鬆平常地杀人后再宛如一阵风般消失蹤影……龙因•阿兹达哈就是一个我刚才所说的杀手,既然他受雇于大公国,贸然出手是很危险的事。」
「那个……哥哥。」
先前静静垂着头的索萝妲,彷佛心意已决般抬起头紧盯着兄长。
「那家伙……好像知道关于我的事。」
「……什么?」
「他问过我还记不记得他,而且还问我胸前的伤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说不定那家伙知道我的某段过去。」
「————」
这段出乎意料的话题让裘达顿时哑口无言。
此举似乎反而让少女更加不安,索萝妲则是逼近到裘达面前继续逼问:
「哥哥,你是不是知道某些事!?关于我——就是我被哥哥收留之前的事!」
「……抱歉,这我也不知道。」
裘达将手搭在索萝妲的细肩上,从肩膀能够微微感觉到颤抖,让裘达涌现出怜悯妹妹痛失过往的心情。
「不过既然这样,你更不应该靠近那个剑士。别听那家伙说的话,他不是单纯的你应该碰的对手。」
「哥哥…」
「即使你无法恢複记忆,还是无法改变你是我妹妹的事实……所以别让我和父亲大人太过担心。」
「这……好啦。」
索萝妲微微地点了点头。
「从明天开始,你暂时留在这里教士兵们训练武术。」
「……我知道了。」
索萝妲总算展现些许笑容,她将额头抵在裘达胸前做了几次深呼吸后,便刻意做了个符合形式的敬礼,然后迈开大步走出房间。
先前在一旁持续观看兄妹对话的芙露罗莎,望着索萝妲离开后的门扉并向裘达问道:
「索萝妲被阁下收留时是什么样的情况?」
「你没有听说过吗?」
裘达将意识从兄长切换回代理总督,以拘谨语调如此回问。
「并没有问到详细情形。」
「从现在往回算……说得也是,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裘达再度拿起笔,继续开始撰写準备送回王都呈报萨洛梅亚的信件。只要在拂晓前託付给信鸽送出去,明天应该就能收到这封信了。
「—虽然无从确定本人是从什么时候丧失记忆,但当时的索萝妲看来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女。身上没有携带能够证明身分的信物,唯一的持有物就是杰葛玛达。」
「面对一个身分无法查明的少女,尤米尔家为何会选择收留她为养女?.」
「当时是本官的祖父决定这件事。」
「米可威将军吗?」
虽然目前已退出第一线,不过裘达的祖父米可威曾经是挑起王国军大梁的名将。由于目前仍然身为军方顾问,因此年轻世代也很清楚将军的名望。
「当时没有任何人能拔出杰葛玛达,不只是祖父与本官,连当时的那孩子都没有办法拔出那把剑。不过传闻神剑会自行来到符合资格的人身旁,因此祖父认为这位少女便是杰葛玛达的正当持有者。实际上虽不知道是哪种流派,然而从动作就能立刻发现索萝妲已经学会剑术基础,明明连自己的名字都已经忘记,却只有剑术的动作深植于身体无法遗忘。」
「将未来的剑圣放在手边——是这个意思吗?」
裘达对芙露罗莎的话点了点头。
「确实如同祖父所见,索萝妲在数年后不只是拔出杰葛玛达;甚至能使出奏鸣,现在还成为了绝华十剑的其中一员。」
在这个优秀剑圣据称能匹敌大军的时代,拥有两位现役剑圣的尤米尔家,在宫廷获得了比以前更强的发言权。他们或许是不想让索萝妲的经历沾上污点,并且最大限度地活用幸运获得的绝华十剑称号,总有一天会在与显赫贵族联姻并缔结关係的方面派上用场——裘达认为祖父与父亲的脑中肯定是如此盘算。
理所当然地,裘达并不打算将如此细节告诉芙露罗莎。裘达朝这位少女剑士瞥了一眼后,便将羽毛笔放下。
「……很抱歉问了如此冒犯的事。」
不知是否发现裘达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芙露罗莎轻轻敬了个礼便离开房间。
要是索萝妲能像她如此观察入微,就算是帮了很多忙了,这让裘达不禁微微露出苦笑。
☆
回到基杰尔摩率领的大公国军本营后,龙因在配发的房间内休息了好几天。他命令琪黎里珂将红酒送来房间,只是躺在床上不断喝着酒,丝毫没有如剑士般活动身体,只是日复一日地沉浸在酒中佣懒地过着生活。
见到此种怠惰的模样,怀疑他是否真的是个剑圣也是无可厚非的事。甚至连负责照顾他的琪黎里珂,要是没有亲眼见到他拔出自己的神剑,肯定也会认为他单单只是个卖弄花言巧语的诈欺犯。
从方才开始,基杰尔摩已经在房内与琪黎里珂眼前来来回回踱步约十分钟以上。虽然基杰尔摩·索尔斯这位贵族青年在大公国军被誉为「兵部十六旗」其中之一的「烈风常胜将」,但实际上却是个如此优柔寡断的男子,看来如此吹捧他的社交界显赫名流并不知道这件事。
「……这样实在不太好……非常非常不妙……」
在如此嘟哝的基杰尔摩手中,正握着被捏成一团的书状。在龙因出现在本营的当晚,基杰尔摩快马加鞭地向本国派出徵求增援的使者,就在先前得到了本国的回应,从基杰尔摩的反应也能大略察觉回应内容为何。
加上前次增派的援军,由基杰尔摩率领的乌尔修瓦拉攻略军已经来到总数五万人以上。为了填满士兵们的胃袋,每天需要消耗极为大量的军粮,要是再与以万为单位的增援会合,不只是需要更多军粮,将军粮送往前线也会对本国造成负担,因此本国判断无法继续加派增援也是很理所当然的决定。
对这个理所当然的回应会如此烦恼,也代表着基杰尔摩无论如何都想得到这批增援。
即使对长官如此谨慎过度的举动感到相当厌倦,但琪黎里珂儘可能地以不被发现的动作悄悄叹了口气。
「普斯卡修秘书官!」
「是、是的!?」
不知是否叹息声被听见,让琪黎里珂不禁缩着头并抬起脸。
「那位龙因•阿兹达哈先生不只是故意被对方囚禁再逃狱,还对王国军做出极尽挑逗之能事又回到这里——刚才是说到这件事吧?」
「是这样没错……他是做出了让人只能如此理解的事……」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对王国军——还有对裘达·尤米尔做出这种挑衅的事?」
「这就算问我也……」
「真是的,居然给我添这么多不必要的麻烦!」
基杰尔摩再度开始在房间内踱步,然后不停抓着颇为卷翘的头髮并抱头苦思。
「裘达和我同样是作风慎重的人,不是会随便开战的男人。不过另一方面,又像是尤米尔家代代成员一样很重视名誉——至少我是这么听说的!」
基杰尔摩握紧拳头如此说着,但可惜琪黎里珂不认为他们是同种人。裘达的慎重是深思熟虑,而基杰尔摩却是并非值得讚赏的优柔寡断。
然而,琪黎里珂至少比基杰尔摩多少会思考事情,因此她并没有将此种感想说出口。
「可是,像这样对峙什么都不做好像也怪怪的……既然龙因先生让那个裘达·尤米尔蒙羞,这样也能提振我军士气,在决战之前这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区区秘书官也想教我怎么打仗吗?嗯?」
「不、不是的——」
「应该说我根本不想决一死战!」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