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關 英雄的條件

——睡梦之中，空飞知道自己正在做一场讨厌的梦。

过去的记忆照理说只有失去与绝望。

但是这场梦不同。

绝望的记忆宛如寒冷漆黑的暗夜，但是这是场恶梦，宛如缓缓宣告终结的黄昏。

『空飞、结阳——我想成为英雄。』

这个记忆是一切的开始。

战斗的开始、苦难的开始、绝望的开始——三人关係结束的开始，都要追溯到这个时候。

此时他们还是儿时玩伴。

此时他们三个人的情谊是他全世界唯一重视的东西。

最初的战役死者众多，他们在落日余晖中望着满目疮痍的街道。

藤夜看着远方，眼睛炯炯有神。

『我一定会拯救世界，你们愿意跟我一起吗？』

成为英雄和拯救世界的意念在他的眼眸燃烧出一片黄昏的色彩。

结阳点点头，牵起他的手。

藤夜的手也伸到空飞眼前。

『一起拯救世界吧，空飞。』

空飞看了他伸出的手，并看了藤夜的眼睛。

他的眼眸如宝石般闪烁，蕴含着对未来的希望。

但是他的眼眸中并没有空飞，甚至没有结阳。

空飞责备藤夜，更责备当时的自己。

他明明发现藤夜眼中并没有他们却还牵起了他的手，他现在依然会咒骂当时的自己。

如果当时他没有牵起藤夜的手——或者——

就在空飞要对藤夜伸出手时，梦境渐渐远去。

夕阳的世界变成一片白茫茫的，他凝视着三人远去的背影，最后被拉回到现实世界。

☆

空飞背靠着人工树的树榦陷入沉睡，在感觉到有其他人的气息时张开了眼睛。

也许是恶梦坏了他心情，让他恶狠狠地瞪着黑暗深处。

草丛林间传出唰唰的声音，在月光洒落的树林缝隙间，出现一个红髮少女。

她单手握着光荣利亚斯，神情紧张地缓缓走来。

他维持背靠树榦的坐姿抬起下巴。

「……过了三个月终于有点进步了吗？」

他哀叹道，并打量雅俐奥修的神情和体格。她的肌肉比以前要紧实多了。

她的神情没有一丝不安，虽然心有畏惧但是也保持冷静，因为她周身没有破绽。

照理说他应该要感叹才三个月就能让人类成长这么多——

「我来试试你。」

空飞在张开的双手中变出火和冰的异能。

No.657『地狱之火』与No.772『八寒地狱』并没有什么特殊效果，但是威力可是毋庸置疑。碰到地狱之火就会瞬间化为灰烬，碰到八寒地狱就会结冻碎裂，至少对人体来说，他左、右手上变出的异能是有害又有杀伤力的。

也就是说他完全没有要手下留情的意思。

最终头目各自针对雅俐奥修必须具备的能力进行不同锻炼。

对付邪神需要的是技术、战术、魔术、剑术。

而空飞的训练是能力总评与『心术』。

空飞亲自出马教她如何保有自我的心，让她知道身为英雄应该有什么心理準备。

在他们决定各自负责的训练内容时，空飞就认为自己除此之外别无可教了。

他非常了解英雄这种人物，不，他非常憎恨这种人物。

正因憎恨他才有办法告诉她。

告诉她英雄这种人物有多难堪。

「……在开战之前我有事想问你。」

雅俐奥修来到空飞眼前后停下脚步，一本正经地说。

空飞立刻就把脸凑到她的眼前和鼻尖。

雅俐奥修瞪大眼睛，一脸震惊。

「不要，我没有什么好告诉你的。」

语毕，他双手拍击雅俐奥修的腹部。

强烈的冷气与热气撞击形成漩涡引发大爆炸，周围的人工树化作灰烬飘在空中。

他伸出的手在空中定格，烟尘散去时他哼了一声。

「……就当你这一击是对我的回答，我先收下了。」

烟尘散去后，他确定雅俐奥修还活着，她在那一瞬间就变出光荣利亚斯的魔法剑身，以剑代盾挡下了攻击。

空飞也很意外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根据空飞的攻撃选择防御方式。在防御之前她让袭骑的推进器往前喷射，让她自己即刻退后，并以剑为盾。雅俐奥修为自己争取了防御的时间，发动魔法时也很迅速，她已经不像以前笨手笨脚、只有出力能见人了。

「看来你至少会模仿假勇者了，袭骑的熟练度和发动魔法的速度是四眼田鸡和堕天使教的啰？」

「……能做到这样是当然的，我才不想输给你……不对。」

「………………」

「我才不想输给你这种程度的人！」

空飞闻言邪恶地微笑。

「那就好——你终于懂了嘛，蠢货……！」

雅俐奥修点燃推进器跳到空飞眼前。

速度很快，但是不够快。凭她这种程度，空飞就算不靠异能也可以掌握她的动向。

空飞文风不动，在自己面前张开异能结界抵挡雅俐奥修的攻击。

「——！？」

她的攻击似乎没有什么重量，应该说眼前攻击他的雅俐奥修本人好像没有什么重量。

空飞突然感觉到左右两边的杀气，他张开双手展开两侧的结界。

与此同时，有另外两个雅俐奥修分别从左右两侧进行攻击。

这是诱饵，现代对付人类的战斗中也会使用，雅俐奥修认为这个魔法对邪神也能发挥功效。

「这个移位是从幼女和异形学来的吗？」

「对，没错！」

声音是从后方传来的，空飞猛力往后方迴旋踢，他用鞋底接下了雅俐奥修本尊的斩击，鞋底用了『反射贴布』，这是把特定部位受到的攻击原封不动还给对手的异能。

鞋底反射出雅俐奥修的斩击。

但是她不再像以前一样被弹飞。

她用剑挡下攻击后把攻击的余威导向后方，斩击劈到地表，在地上划出一道斩痕。她缩短斩击魔法的持续时间、加强其威力，可见她击出了最高功效的斩属性魔力。

空飞为了拯救世界，也学习了这个世界的法则，所以他或多或少具备一些魔法和袭骑的知识。

他真心觉得她变强了，虽然还远不及雅丝加堤，但是她已经与一百年前的菁英部队不相上下。

但是那又怎么样？

雅俐奥修闪过攻击后，想欺近他身来继续攻击，但是他举起右手拍开了她。

他挥出的右手堪称魔物，手臂肿胀到身体的数倍以上，变成长了无数吸盘的巨大触手，让雅俐奥修飞得远远的。

他又伸长触手，揪住飞了开来惨叫的雅俐奥修。

触手紧抓住雅俐奥修，把她抓到眼前来。

「真是惊讶打成这个样子竟然都没坏，不愧是四眼田鸡做的袭骑，值得称讚。」

「……唔……」

「但是你还是在用对付人类的打法，喂喂，难不成你久别重逢忘了我是谁吗？你都被杀死几千次了，还不记得我的力量吗？顺便问你，你还记得我说的话吧？」

「啊，唔……！」

「OK你还记得，那我就——粉碎你。」

触手握得更紧了。

不到五秒，就听到啪的一声，她的脊椎断裂。

他捏碎她的头盖骨几次了？扯出她的肠子几次了？让她化作灰烬几次了？

空飞不断杀死雅俐奥修，杀到他都已经懒得再数。

他既不心痛，也不兴奋。

他杀她时不带任何情感，对于杀死她的这个行为，也没有任何感觉。

空飞只是在否定她。

否定嚮往英雄的她。

只是让她用身体记住「你是错的」。

「呼……今天真是顽强啊。」

空飞对于这个一成不变的模式感到厌倦，他甩动肩膀叹了气。

雅俐奥修呼吸急促，无论她死了几次，都会重新站起身架好剑。他知道她已经有十足坚定的心与勇气，毕竟最初的训练就已经锻鍊出成果了。

但是……

「你啊，该不会已经习惯死亡了吧？」

「……你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唉呀呀，完蛋了，绝对不能习惯死亡，毕竟邪神杀了你之后不会让你复活。习惯之后你就不再害怕死亡，但是会让死亡变得廉价。就算与邪神交手，你内心也会觉得死了无所谓。」

「……才、才没有……这种事！我、我现在也痛得要死、怕得要死啊！」

「我知道这个训练法有这种缺点，但是放水实在有够麻烦，要我不杀你等你痊癒再战实在也让我提不起劲。」

空飞露出了惹人厌的笑容指着雅俐奥修。

「抱歉是我的错——我们果然没办法让你变成英雄。习惯死亡的人只能变成行尸走肉的人形炸弹，快放弃吧，我已经放弃了。快回家叫妈妈餵奶吧，活尸女。」

空飞说完甩甩手背对她走开。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雅俐奥修满腔怒火往空飞的背砍下。

空飞用结界挡住攻击，转头用轻蔑的眼神瞪着肩膀后方的雅俐奥修。

雅俐奥修多次使出连击，不断逼近空飞。

空飞只是随便闪开剑进行防御，持续投以冷漠的眼神。

「就是这个眼神！我最讨厌这个眼神！你太冷酷了……！为什么要这样否定我！？想当英雄的我有这么难堪吗！？有这么悲惨这么滑稽吗！？」

「哈，就是有啊，我看到嚮往英雄的人就反胃。你根本不知道当上英雄代表的是什么，只是个在作梦的小屁孩。」

「说要让我变成英雄的是你吧……！说要不择手段让我变成英雄的可是你！」

「我本来就最讨厌英雄这种人物了，又怎么可能培育出英雄呢？你也是被我一张嘴给说动了吧，辛苦啦，实在太滑稽了，我都快笑死了。」

「亏我还一直觉得你的教法一定有什么意义！而且大家都说你最了解英雄了！我相信他们所以才会来这里的！但是你却……！」

她眼眶泛泪却没有停止攻击。

她不断穷追猛打，但是她没有失去理智。她在排山倒海的情绪之中，依然维持住原本的攻击品质。这也是从炎格尼特学来的吧，看来她已经能善加利用自己的情绪提升攻击威力了。

但是空飞还是这样想：那又怎么样？

空飞弹开雅俐奥修的攻击，先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