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懼

在姐弟俩进行壁咚特训后的第三天一早。

灰咲冰华在自己的房间里醒来后，将棉被折得整整齐齐。

她换下睡衣穿上女僕装。虽然在外面都穿军服，不过她其实比较喜欢穿可爱的衣服。

冰华离开房间，走在走廊上……轻轻打开了刀夜房间的拉门。

她走近窗户边的床，看着刀夜的睡姿。

他就像安置在太平间的死人般一动也不动，仰躺着并紧闭着双眼。

「小刀……？」

「该不会又陷入昏睡状态」的恐惧向冰华袭来。

她伸出手，稍微使力地抚摸他的头髮。

结果刀夜很舒服似的蜷起身体。

「啊……太好了……」

冰华一放下心，就大口大口地吐气。

她在刀夜额头上轻轻一吻，便离开了房间。

之后走进厨房，洗手并执起菜刀。

接着她一面準备早餐与便当，一面回想刀夜陷入长眠的那段日子。

四年前——也就是在保护少女的任务中，父母与门下弟子都被杀害的时候。

冰华因为过于悲伤及恐惧，只能紧紧抱着保护对象的少女。

袭击者朝她们两人逼近。

当她正绝望地想着「已经不行了」时——刀夜沖了进来。

年仅十二岁的小小身体，正面迎击压倒性的暴力。

冰华在这以前都只把刀夜当成是「可爱的弟弟」……不过她的心却不由自主地被他的英勇姿态夺走了。

刀夜虽然击退了袭击者，却也陷入昏迷。

此后冰华就在这栋屋子里，独自一人照顾他。

她一面照顾刀夜的身体，一面告诉他在学校发生的事、日常的变化……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然而他却毫无反应——每当空虚感向冰华袭来时，她都如此向刀夜道歉：

「对不起……都怪姐姐没用，我明明应该保护小刀的。」

袭击事件发生时无能为力的悔恨，有好几次都让冰华的内心快崩溃了。

然后过了一年、两年……经过接近四年的时间，刀夜终于醒来了。

自从发生那个事件以来，一直是黑白单调的世界瞬间染遍了色彩。

「做两人份的～午餐～好开心～♪」

冰华边哼着歌作早餐，手边轻快地切着要放入味噌汤的白萝蔔。

不过，轻快的心情只维持很短的时间。

突然涌上的恐惧让她的身体僵住了。

（这样的生活一定无法一直继续下去。）

债款的债主「DARKNESS金融」目前没有任何錶态。不过只要清偿期限一到，应该就会毫不留情地将冰华当担保品带走。

那间金融公司是——连S级异能者冰华都无法抗衡的恐怖组织。

（为了不让自己被当成担保品带走，必须在暗黑狂宴获得优胜才行，但是……）

校内预赛还算好，但一到了正式比赛就都是一群怪物。甚至连转世后的历史豪杰都会登场。而且，他们在转世后成了异能者，大部分的人都远比前世还要强。

冰华当然会和队友一起全力战斗，不过获得优胜的机率却相当低。

更别说是比昏迷前还要弱的刀夜了。

然而……他应该会像四年前一样，战斗到生命燃烧殆尽为止。冰华能预见刀夜会受到严重的伤害。何况她不想看到他被「最弱」、「邪恶角色」这些角色设定框住而苦。

「我会在暗黑狂宴中战斗。因为我想要保护姐姐。」

虽然刀夜这么对她说的时候，冰华开心得流下眼泪……

（但我不能依赖他。）

冰华已经跟刀夜约好今天要帮Rebellions进行特训。她打算在那时让他们见识到力量的差距，让他们退出比赛。

（要参加暗黑狂宴的人，有我就够了……可是……）

最近出现那名少女——羽瑠步流祇栖让冰华更加不安。

虽然头髮变长，身材也变得妖艳，不过长相太过相似了。

就像四年前……灰咲家在这栋屋子里进行保护，并为濒死的刀夜治疗的那名少女。

袭击事件发生后，少女在冰华还没来得及道谢时就失去了蹤影。

她不知道少女的名字。因为灰咲家的委託人中，有人会隐藏自己的来历，也有些委託的当事人会隐瞒姓名。

当时灰咲家的掌门人已经由刀夜接任了，不过接受委託的工作还是由父母来处理。

冰华认为自己应该寻找少女的行蹤，于是调查了父母留下来的记录。

可是包括接受工作的过程，以及将少女交给灰咲家的委託人都完全不清楚。

她完全找不到线索。

所以之前——她看到刀夜跟羽瑠步流祇栖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心脏都快停了。因为炼狱学园的学生超过一千人，就算是身为学生会长的冰华也不可能见过所有人。

当刀夜询问有关那女孩的事情时，冰华就不自觉地谎称「我不知道」。

因为，她不想再回忆起那个事件了……

更重要的是，如果是同一个人，就代表羽瑠步流祇栖是刀夜的救命恩人。

（要是小刀觉得她对自己有恩，因此喜欢上那女孩的话怎么办……再说，她现在是个不得了的美人……）

而且刀夜要跟羽瑠步流祇栖她们组队，参加暗黑狂宴。

两人之间的距离应该会更拉近。

（如果小刀被抢走了，我……）

光想像就觉得头晕。

然而奇怪的是——羽瑠步流祇栖表现得像最近才遇见姐弟俩一样。

或许她跟四年前的女孩是不同人。

（得去确认她们是不是同一个人才行。有没有什么线索呢？）

冰华搜索着四年前的记忆。

当时她与刀夜、父母、少女及门下弟子一起待在屋子里。

少女虽然非常沉静，不过偶然露出的笑容相当好看。

然后，她想起和那名少女一起洗澡的事情……冰华猛然回过神。

在她帮那女孩刷背的时候，有一个东西留下了鲜明的记忆。

（对了，那女孩的后颈有一颗新月形状的痣！）

羽瑠步流祇栖的后颈被长长的黑髮遮着，要确认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还是要想办法看看那女孩的后颈才行。）

当她如此下定决心时——

突然听见刀夜慌张的声音。

「姐、姐姐姐姐！妳在干什么？」

冰华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手边。

因为刚才在恍神的状态下用菜刀，不仅是整根白萝蔔，连带砧板都被切断了。

「啊！这砧板已经不能用了呢，我真是浪费。」

冰华低下头来，刀夜则对她温柔地笑着。

「这算是姐姐不常犯的错。就是所谓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意思是「再聪明、厉害的人也有犯错的时候」。

「哪有，什么厉害的人……小刀你夸过头了啦。」

冰华泛起害羞的笑容，寻找可以替代砧板的东西。

橱柜里有广告传单。冰华把它铺在流理台上，把事先剥掉外皮的葱放在上面。

然后很有节奏地从顶端下刀。

虽然葱被切成很漂亮的葱花，不过广告传单上却连一道切痕也没有。

刀夜看着这一幕，不禁发出讚歎声说：

「不愧是姐姐，就算不用砧板，也能把葱花切得这么好看……」

「嗯，因为善书者不择笔呀。」

「妳果然也会用这个哏吗？」

冰华勾起微笑，肩膀挨着刀夜。

能够和他像这样一起生活……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这都是多亏了四年前治疗刀夜的那名少女。

（我得要好好跟她道谢才行。）

虽然家人跟门下弟子都为了保护她而死，不过冰华认为这是职责所在，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一定要弄清楚她和羽瑠步流祇栖是不是同一个人！）

冰华在心中如此发誓。

†

灰咲刀夜与姐姐面对面坐着吃早餐。

他打开电视看气象预报，今天穿长袖的话似乎会很热。

在他拿起碗筷的时候，冰华欲言又止地说：

「听我说，有关今天放学以后，我要跟小刀你们一起练习的那件事……」

「嗯？」

「我想让妳们见识到我们之间的压倒性力量差距，让你放弃参加暗黑狂宴。所以为了要增加冰系同步值，我在学校会比平常更冷淡地对待你。」

冰华像在集气一般握紧了双拳，继续说：

「而且不只是小刀，我也必须警戒A级的异能者一二三才行！」

现代异能者之间的战斗有个大概的判断标準……要跟比自己低一级的人战斗，同步值就必须要有对方的一半。

S级50≒A级100。

大概是这样。

S级的冰华在学校的同步值是75；A级的一二三是100。

虽然冰华的同步值还是在标準之上，但如果下降了25，两人的战斗就会势均力敌。

冰华像个被责骂的小孩一样向上瞟着刀夜。

「所以我在学校可能会说些很过分的话，希望你不要讨厌我……」

「我绝对不可能会讨厌姐姐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