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話 陰翳

碧娜的身子现在正随着库兹玛伯爵的马车而晃动。看到难以抹去不安，身体僵直的碧娜，伯爵尽量用最温和的声音对她搭话：

「碧娜小姐，其实我今天本来是去见你的喔。」

造句话让碧娜抬起头来：

「见我？」

「嗯。也没什么，因为我听说有位魔法工作士在摊贩贩卖非常有意思的魔导具。」

「呃……您是指打火机吧？」

伯爵用力点点头．

「对。结果我去拜访时，你却出门了，所以就由你那个叫作仁的助手代替你来接待我了。」

「仁……原来是这样啊。」

「你看，我还从他那里买了这个。」

伯爵指着放在座席角落的冰箱。

「啊，是冰箱呢。」

「嗯。」

伯爵上下点着头。

「当时我和他聊了一下，他说你的座右铭是做出可以帮助更多人的东西。」

「呃……啊……是，就是那样。」

碧娜连连点头。

「我本来想请你来我家当专属的魔法工作士，不过听他这样说，我就改变主意了。」

「咦？」

「这件事可不能传开喔。在这半年左右，从歇洛亚王国那边过来了哥雷姆与魔兽。」

「咦咦？」

令人震惊的事实。

歇洛亚王国是与布鲁兰德所在的埃吉利亚王国西北国境相邻的国家。然后布鲁兰德位于埃吉利亚王国南部。

也是因为这个地理位置帮上忙，伯爵口中所说的情报并未流传到居住在这一带的平民百姓耳中。

「想到这表示有什么事要发生的人毕竟不少。因此贵族们开始搜罗优秀的魔法工作士，準备一旦有事发生就趁势崛起，扩大自己的势力。」

「……」

「不过，如果拥有的力量能够用于正途倒也是好事。只是怎么说呢，大多数的贵族很明显都是为了把自己的家世镶金。」

碧娜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才好，只是默默地听着。

「相比之下，碧娜小姐的想法还比较有自己的坚持。纳税的百姓可说是国家的支柱，为了那些百姓製作魔导具的你很了不起。」

伯爵面露微笑的一张脸，让碧娜因为刚刚遇险而像是刺娟一样的心灵有种被治癒的感觉。

「谢……谢谢您。」

因此，碧娜也全力挤出笑容向库兹玛伯爵道谢。这次轮到库兹玛伯爵看着她的笑容看呆了。

「……」

「伯爵？」

伯爵凝视着碧娜的脸，就那样沉默下来。

「开门！」

不过听到这样一声，他猛然回神抬起头来。

「好了，差不多到城门了。」

虽然有些不舍，但伯爵的视线终于从碧娜的脸上转开，望向窗外。在月光下，可以看到窗外朦胧的景色。

马车以相反于来时的步骤走出城外。

来到碧娜家前的时候，仁已经在那里等候着了。

「哦，看来他很担心，一直等着你的样子。」

「仁……是你吗？」

仁其实是因为礼子感测到马车，才刚出来而已。不过碧娜不会知道那种事。仁也不会说明。

「欢迎回家，碧娜。」

「我……我回来了。」

库兹玛伯爵自己先下来，然后扶着碧娜协助她下马车。

在走下马车之余，碧娜看看伯爵又看看仁，比较着他们的长相，脸有些红了起来。

伯爵就那样牵着碧娜的手走近仁，微微一笑。

「仁先生，你托我的事已经办好了喔。」

转身而去的伯爵放开碧娜的手，一跳上马车就对车夫与赛班斯下令，再次往城内驶回。

仁与碧娜目送着他们离去，直到马车不久后隐没在黑暗中为止。

「进屋子里去吧。」

「……嗯。」

仁与碧娜进入屋中。

仁拿来装了白开水的杯子劝碧娜喝下。碧娜接过去后，一口气喝下。

时间缓缓过去，碧娜身上那种不知算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还是尴尬的气氛终于被拭去了。

就这样，他们开始互相解说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首先由碧娜开始。

碧娜一点一点缓缓道来。

说到卖了爆米花製作器的事时，碧娜对仁低下头：

「虽然事情都发生了，可是对不起……那明明是你想出来的东西，我却擅自卖掉。老实说，我没想到对方会出到十枚金币……」

听她这样说，仁笑了：

「哈哈，好了啦。反正你都跟我坦白了。再说贵族提出的要求，几乎就等于是命令，应该拒绝不了吧？」

「听你这样说我就释怀了。真的很对不起。还有，来，这个拿去。」

碧娜把十枚金币交给仁。

「嗯，我确实收到了。」

基本上还是收下再说。要是不这样做，碧娜想必抹不掉罪恶感吧。

仁也把卖掉冰箱的钱拿给碧娜。碧娜又把其中一半的五枚金币分给仁。仁也收下了。

在说到之后的事时，碧娜隐藏自己遭到葛拉纳伯爵羞辱的事，只表示自己是被半强迫地留在伯爵家住一晚，还有多亏库兹玛伯爵把她救了出来。

仁大致上心中也有底，并没有多做追问。

「这可欠了库兹玛伯爵一笔人情啊。」

听到仁喃喃自语的碧娜也点点头。

「是的。他是位好人。」

碧娜好像害羞起来似的脸颊泛红。仁看穿了这点，但没有把想法说出口来，取而代之说出道别的话语。

「那么，既然你回来，我也差不多该告辞了。」

听他这样说的碧娜十分意外，毕竟夜已深了。

「咦？已经很晚了耶。留下来住一晚嘛。」

「不，还是不要了。啊，对了，那里的被褥也给你用。那么晚安。」

如果碧娜来得及阻止，一定会拦住他，但仁已经带着礼子走出房间。

「什么嘛，真是的……」

被留下的碧娜微噘起嘴，同时去看看弟弟妹妹的状况。看到他们睡得十分香甜，自己也该準备就寝了，于是她来到自己的床铺前。

在那里有着和仁拿给娜娜与拉尔德的被褥一样的东西。

「好棒啊，这套被褥……」

虽然不太愿意回想起，不过这比先前她在葛拉纳伯爵府趴过的那张床上的被褥还要舒适，触感也更棒。

「仁真是个很不可思议的人耶……」

脑子里转着这个念头的碧娜，就这样沉沉睡去。

*　　*　　*

另一方面，仁这一边——

「你有什么想法？」

回到蓬莱岛的仁与礼子讨论着。

「我不喜欢库兹玛伯爵对碧娜小姐所说的那些话的内容。是歇洛亚王国吧？那里正在进行某些魔法实验的可能性很高。」

「魔法实验？」

「是的，父亲大人遇上的哥雷姆，也就是哥恩与盖恩的前身，应该就是传闻中袭击克莱茵王国的哥雷姆。再加上我遇到的百臂巨人，还有伯爵说的话，都有人为的嫌疑。」

「唔……」

仁环抱双臂沉思起来。

「父亲大人，是否该停止前往布鲁兰德了呢？」

礼子提议道。

『咦？」

「碧娜小姐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可以在那里取得的穀物也採购完毕。我想是不是可以去其他地方看看了？」

的确，碧娜拜託他的事情可以说已经完成。要是有伯爵帮忙宣传出去的口碑，应该也会有其他贵族来购买冰箱吧。

那样一来，她的负债必然也很快可以还清。她弟弟妹妹的病也已经靠他留在那里的水果康复得差不多了。

「也不可能一直去她那里，你说的确实没错。那么，再去两三次以后，我就跟碧娜说一声，然后就撤离那里吧。」

「好的。」

次日，仁在前往碧娜家的路途上，思索着要如何委婉地告诉她，自己也差不多该专心于私事上了。礼子要留在蓬莱岛指挥哥雷姆女僕们，预定之后才会过来会合。

然后他看到一辆马车停在碧娜家门前。

「那是……」

走近一看，上面有着昨天才见过的纹章。是库兹玛伯爵的纹章。

基本上，他还是试着敲了敲碧娜家的门。

「仁！」

碧娜猛然从里面沖了出来。因为这次仁有事先提防，所以没有撞到脸。

「太好了！那个啊，伯爵大人来了，订购了好多东西，还有啊……」

碧娜连珠炮开始说了起来。仁的手按在这样的碧娜肩头上，温言安抚她。

「我知道了，你先冷静点。」

听他这样一说，碧娜才有些脸红地回应：

「说的也是，抱歉。」

然后碧娜请仁进门。

「喔喔，仁先生。」

那里有库兹玛伯爵安坐着。

「虽然昨晚才买回去，但我今天就等不及了。那个叫作冰箱的东西太方便了！把早餐的水果冰过再吃，比平时更加好吃了呢。」

「那真是太好了。」

「好啦，你也坐下吧。我有好多事想问你。」

「那我就失敬了。」

碧娜也坐下来以后，伯爵才再开口：

「首先是那个冰箱，我希望再做个两倍大的。如果需要费用，我可以先付头款。」

「谢……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