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鍋之晚宴

叮咚——

元被一阵刺耳的门铃声给吵醒了。

「好、好啦，我马上起床，美羽。」

半梦半醒的元如此大叫，不过当他睁开双眼之后，眼前就只有前一个住户留下的泛黄天花板而已。柔和的阳光从挂上废弃床单当作窗帘的窗户照进室内。这里是元的住处，他租下的套房位于一栋老旧公寓里，月租只需要两万日圆而已。

「这里……不是文部魔学省？对喔，我回到自己原本住的公寓了。」

脑袋还没完全清醒，元喃喃自语。直到日前全面停止供应励起波动的这几个月内，文部魔学省为了做足充分準备，可说是忙得不可开交。因为美羽跟结花是在福音矛盾状况下也能够使用魔学的少数职员，所以被指派许多任务，需要前往当地处理。由于元也一起同行，因此在文部魔学省的专属宿舍里住了一段时间。当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之后，他才重新回到自己的租屋处。

「嗯？话说，刚才有人按门铃吗？」

励起波动于日前已经全面停止供应，门铃不可能发出声音。

(是我听错了吗……？)

抱持这个想法的元决定继续睡回笼觉。他昨晚与美羽等人道别后，很晚才回到自己的住处。儘管文部魔学省派了马车送他回家，但是以两匹马来拉动的马车其速度之慢，从霞关到田无也要花三个小时左右。正当元再次闭上眼睛準备睡觉时，又传来一阵门铃声。

「奇怪~为什么门铃会响呢？是说到底是谁一大早就来找我啊？」

美羽跟结花应该都在文部魔学省内待命才对。对于没有其他亲人的元而言，实在想不出有谁会这么一大清早来拜访他。

元爬出被窝之后，以一身睡衣的模样打开房门。

「请问有什么事——」

「相庭同学，早安。」

一位身穿制服的少女，对着元鞠躬打招呼。

「西山！？」

元错愕地惊呼出声。对方是元的高中同学·西山嘉穗。

「好久不见。」

嘉穗一脸开心地看着元如此笑道。

「啊、嗯，好久不见，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自从官方公布福音矛盾的消息之后，为了因应整个社会的激烈变化，公立高中几乎每天都停课。元在这段期间也只去过学校一、两次，然而当时都没见到嘉穗。

「因为今天是最后一天上课兼结业典礼……所以我想说至少去露个脸。」

「最后一天上课？啊，对喔。」

元想起美羽曾经提起过，从励起波动全面停止供应的隔天开始，极东日本市区内绝大多数的高中都会合併，或是面临无限期停课。

「相庭同学也会去学校吧？」

「啊、嗯，虽然你可能会觉得我是在撒谎，其实我也打算至少在最后一天去学校露个脸。只不过碰巧忘了是今天而已。」

「嗯，我就是担心会出现这种情况，才会过来找你。」

「原、原来如此。不过，门铃怎么会响呢？」

「门铃？你是指这个吗？」

西山指着金属制的大门，门边则有一颗按压式的门铃。

「原来那扇门上还装了这个东西啊，我完全没注意到。」

那是葛莉姆妮儿代为加装，透过科法来运作的自动门。看样子还内建了门铃机能。

「门铃还能够运作，是因为它跟大门一样都是採用太阳能吧。」

「原来如此……不过你对科法还了解得真多耶？」

元眉头深锁，回看笑咪咪的嘉穗。

「我从以前就说过了，我很喜欢科学。」

「光靠喜欢就有办法了解相关理论吗？」

「快点，结业典礼就要开始了~因为三线车已经停驶，所以我们差不多该出门啰。」

嘉穗看向手錶，如此说着。虽然SAM应当不会运作，但是手錶上的秒针却一秒一秒运行着。

「那、那我马上去换衣服。」

元的内心充满疑问，但他决定不要继续追问下去。

「一路上都没看到什么人耶。」

元一边跟嘉穗沿着街道走向田无车站，一边低声说着。现在照理说是通勤与上学的时间，换作是以往的话，能够看见步道上满是通勤的上班族与学生们，而车道上则有来来往往的魔道车。不过现在就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学生们而已。

「依照全国民公务员法，这附近的居民们几乎都疏散到乡下去了。」

「既然如此，当初应该早点举办结业典礼才对啊。拖到现在才举行，应该没有多少学生会参加吧。」

「光是处理停止供应励起波动一事，政府似乎就已经忙到焦头烂额，所以停课等事宜全都排到后面才处理。」

「照这样看来，班上今天又会有多少人来学校呢？」

「我在一个月前曾经去过学校一次，当时每班就只剩下十人左右。大部分的同学好像都跟家人一起搬到乡下，成为当地的临时公务员了。」

因为这几个月已经限制供应励起波动，所以透过SAM来支撑的交通运输全面停摆，导致配送的物资跟着不再流通，位于市区内的服务业与公司等产业便顺势歇业，迫使从事相关工作的人员全都面临失业。

反观政府依然得在欠缺农业用SAM的状态下养活全体人民，因此早已预测到一级产业将会面临人手不足的窘境。于是国会便通过「全国民公务员法」，让失业人口都成为临时公务员，并且疏散至乡下去从事一级产业。为了把国民从市区疏散至乡下从事生产与物流的工作，政府开始执行这个大规模的国民搬迁计画。

「西山，你家不要紧吗？」

「嗯，因为我家原本就是务农的。」

「是吗？那还真不错耶。」

元跟嘉穗就这样一边聊天，一边行经田无车站的站前广场。两人来到这里之后，便看见不少通勤的学生与上班族。当然，三线车依然处于停驶状态。虽然政府提供了大型马车进行各车站之间的载送服务，但由于数量有限，因此马车站内目前依然挤满人潮。

儘管元以前都会搭乘三线车，前往位在下一站的学校，不过这天却改成徒步上学。原因是只要徒步一小时内就能够抵达的距离，民众基本上都不会选择搭乘交通工具。

两人沿着三线车轨道旁的步道向前走去。一路上能够看见寥寥无几的学生们。每个人都露出莫名疲惫的表情，大概是因为励起波动自昨天起全面停止供应，对未来感到茫然不安的他们才会出现这样的反应吧。

「不知道是不是早就习惯限制使用SAM的情况，所以即使全面停摆，也倒满适应的。」

元一边走一边如此说着。即便车道上完全没有魔动六轮车在行驶，车站的时钟也停止运作，他却不觉得与以往相差太多。

「意思是即使少了SAM，大家意外地还是可以继续生活吗？」

「或许这情况仅止于檯面上也说不定。」

嘉穗继续说道：

「但是物资流动的延迟，将会一点一滴地影响到大家的生活。比方说超市无法提供充足的商品，耗尽库存的商家大多也会被迫歇业。关键就在于许多物资已经无法生产，或是生产出来之后没有人能够帮忙配送。」

「这么说也对。」

沿途经过的全天无休连锁便利商店，也是一间间都已经拉下铁门了。

「不过因为你家务农的关係，所以应该不需担心没东西吃吧？」

「问题是之前无论收成或割草都是以SAM代工，因此现在产量下降很多。加上政府会以公定价格收购所有的农产品，所以情况也不是那么乐观。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我们不必被迫搬家吧。」

「这样啊。既然你家不必疏散的话，那你在下个学期会去就读其他学校啰？」

「国分寺那里有一间高中还会继续开课。」

「感觉上有些距离耶。」

「虽然搭乘马车是不会太远，但我不打算继续就读高中了。」

「咦？」

元听到这个消息十分讶异。因为嘉穗是个优等生，而且还是属于喜欢上学的那种人。

「那你有什么打算呢？难道是要在家帮忙吗？」

「不是的，其实我最近搬出去住了。」

「咦咦咦？为、为什么啊？」

「既然学校宣布停课了，这附近对我来说根本没什么吸引力。加上朋友也变少了，所以我决定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嗯，总之说来话长。」

嘉穗露出别具深意的微笑。

「没、没想到你家人会答应让你这么做耶？」

「我并没有得到父母的允许。」

「咦？」

「爸妈对于我的决定强烈反对，但是他们也没办法把我关在家里呀。」

「啊、喔。」

元错愕到不知该如何回答。

(所以她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她已经离家出走啰？)

元冒出这些想法，扭头注视着嘉穗的脸。

他觉得嘉穗给人的感觉跟以前不太一样了。直到不久前，她都像是个品学兼优的普通大小姐，应该是基于某些原因才会出现这样的变化吧。

「那个，西山你想做的事情难道是……」

正当元準备开口向嘉穗提问时——

他却忽然停止说话，并且站在原地。

「？」

在隔开铁轨与步道的铁丝网另一侧，能够看见一名少女正走在铁轨上。少女散发出一股十分不可思议的气质。宛如外国人的她拥有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身上穿着一件充满异国风情的服装，头髮则是呈现偏淡的樱花色。身材十分苗条，身高与元差不多。

(就算三线车已经全面停驶，走在铁轨上还是很危险吧？)

当元冒出这种多余的担心时，少女忽然停下脚步，并且朝着元看了过来。像这样四目交接之后，元才发现她是个十分可爱的女孩子。只是给人的感觉有别于美羽跟葛莉姆妮儿，即便她的外表确实非常迷人，却有种人为製造出来的感觉。

该名少女随即对着元露出微笑，并且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咦？」

就在元回过神来之前，少女已经来到元面前的铁丝网附近。

然后就这么直接穿过那面铁丝网。

没错，一如字面所言，少女的身体穿过了那面铁丝网。

「!?」

少女经过瞠目结舌的元身边，继续朝着从步道旁延伸出去的小径慢慢前进，最终消失于前方的转角处。

元就这样傻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该处。

「你怎么了？相庭同学。」

走在前方的嘉穗也跟着停下脚步，一脸不解地回头望着元。

「你、你有看见刚才的女生吗？」

「咦？」

「是个有着粉红色头髮的女生……她刚才穿过铁丝网走了过来……」

「女生？穿过铁丝网？」

嘉穗茫然地歪着脑袋，看起来真的听不懂元在说些什么。

(她没看见吗？不会吧？)

元再次感到十分讶异。而且他确信自己并没有看错，那位少女真的直接穿过了铁丝网。

(就只有魔学能够做出那样的事情。但是目前已发生福音矛盾，应该没办法正常使用魔学才对。)

倘若该名少女与结花一样是个白福音使的话，情况当然就得另当别论了。

「相庭同学？」

嘉穗一脸担心地关切着元。

「没、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当我在胡说八道就好。」

元挥了挥手唬弄过去之后，继续向前走去。

(那个女生真的是魔学使吗？或许是科法使也说不定喔？)

不管怎样，那位女性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在元的面前……

「对了对了……相庭同学。」

当元仍在思考关于刚才那位少女的事情时，嘉穗忽然开口搭话。

「嗯？」

「今天放学之后，我可以再去你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