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不应该丢弃,要捡起来保存。」
这句话是我的口头襌。
那是距今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天空还蓝得很自然,海面安稳平静的时代。在爱着我的人们呵护下,上学念书的事情。
世间流行空前的断舍离风潮。我和变成一日极简主义者的妈妈,以及不通情面的老师爆发的无情无义大战,总是以我的失败告终。每次被逼迫丢弃累积的贴纸角角,或是小小透明袋的收藏,我都会气得跺脚。
可能因为如此,即使过了好几年,我依然习惯保存各式各样的东西。
比方说在商科的摊贩买甜点时,真是麻烦呢。
我会仔细捡查汤匙的正反面,冰淇淋盖子的内侧会仔细舔三遍,巧克力香蕉棒的棍子会在嘴里含到闪闪发光为止──不对,这样根本就是一只普通的空腹怪兽吧!对于经常在意体重的少女而言,这可是大问题呢!不对不对,应该想些更不一样的例子才对!
比方说,冲进一间破烂厕所内解决内急,正要离开的时候,整卷卫生纸掉进马桶水箱的惨剧!
不论任何东西都有用途。即使被水沾湿没辨法用的卫生纸,只要拍一拍摊开来弄乾,也可以勉强用来擦。这是我的亲身经历,肯定不会错!硬邦邦的,擦得屁股一阵刺痛!还流了一点眼泪呢!人家是女孩子嘛!
……呃,不对,好像又说出微妙地难为情的事情了呢……我会反省的,嗯。
总之,世界上各种东西都是有价值的。比『第一』更重要的是『唯一』。就像陈列在蔬果店的五颜六色蔬菜一样。
任何事物都有权利受到重视。
……所以。
我从来不会丢弃东西。
不会让任何人丢弃你们的!
事后我才想到,那时应该这样喊的。
当初听到康介的怨叹时,我没辨法立刻开口反驳。握紧拳头时用力过度的痛楚,依然留在手掌心。
语言很无力。如果只是单纯说话,九官鸟也辨得到。没有伴随实际行动,是毫无意义的。
语言很残忍。有时会伴随残酷的暴力。出自善意说的话,经常会让内心已经受创的人遭到更深的二度创伤。
语言很落魄。只有说的人会感到爽快,什么也不剩下。仅为了满足自我而堆砌,最后像泡泡一样破裂消失。
可是──即便如此。
即使非常清楚,语言既无力又残忍而落魄。
我还是应该大声呼喊。
你们绝对不会被丢弃。
不论康介同学,或是珠子妹妹,都有确实的生存价值。
这个世界上,丝毫不存在没有意义的事物。
因为有人曾经这样告诉我。
这是距今十几年前的事情。
「要是在『梦境季节』的中途清醒,【世界】的强度会明显降低──收穫就是获得这种数据呢。」
从冷冻睡眠醒来后,我被身穿白袍的成年人围住。
之后听到的是,由于坍塌意外,我被分配的冷冻睡眠机器停止了机能。
那个人细心地抚摸不明就里,一直在病床上不断眨眼的我的头。
「感谢你的清醒。毕竟凡事都有意义呢。」
「……咦?」
彼此视线交会后,那个人眯起眼睛。
「不过我再也不想看到这种数据了。」
叩的一声,以手指弹了一下我的额头。
简直就像蔬果店的老闆,在确认烂掉西瓜的果肉一样。
「你已经没用了。」
「……咦?」
「没错,你。名叫,呃……算了不重要。毕竟你没有重要到得以专有名词管理呢。」
「……我、我的、名字是……」
「因为你在错误的时间清醒。对于这个时代,这座都市,这个世界,是最不需要的。所以请你赶快消失吧。」
那个人将嘴凑近我的耳边,以稳重、温柔过头的声音,告诉我。
康介感叹的时候,我应该喊出声音才对。
你们不会比我先遭到捨弃。
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都有确实活下去的价值。
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事物比宇多良卡娜莉亚更没有意义。
我就是接受这样的教育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