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章 夜晚的戰鬥姿勢

健太郎和耀子两人逛完动物园后到咖啡厅喝茶聊天，接着又花了一些时间逛土产店，很快地就来到了正好可以吃晚餐的时段。

从地下铁搭来时的路线折回去，离开车站前的主要街道走一小段距离，耀子推荐的烧烤羊肉店就在一排小居酒屋之类的店附近。

「请放心，我今天会按照约定保证不碰酒精。」

耀子或许是看出健太郎在警戒，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笑道。

耀子带健太郎进到一间外观颇似平价餐馆，气氛也相当轻鬆的店。吵杂庸俗的环境让健太郎感到很舒适，空气中也混杂着烤肉和炭烟味。

两人被店员带到最里面的一张桌子，而桌上的样式和烤肉店很像，可是中间并不是烤肉架，而是一个以独特形状突起来的圆形锅子，又或者该说那是铁板。

「这间店是这附近家喻户晓的名店，就连观光客都会慕名而来呢。」

「这样啊，那就能期待它的味道了呢。」

「你是第一次吃对吧？菜单全部让我来点可以吗？」

耀子看着菜单如此问道。

「好啊，交给你来点吧。」

耀子接着点了许多食物后过了不久，装在啤酒杯里的乌龙茶、泡在酱汁里的肉和一系列蔬菜也都被送到了桌上。

食物一放到滚烫的铁板上，立刻发散出滋滋滋的烧烤声和让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差不多可以吃啰。请用吧。」

「那我不客气了——嗯！真好吃！」

健太郎有生以来的第一口烧烤羊肉，美味到让他忍不住惊呼出来。

羊肉有着和牛肉或猪肉截然不同的嚼劲和风味，和入了蒜味的酱汁更是绝配，浓醇美味的肉脂也刺激着健太郎的味蕾。

健太郎忍不住动起手上的筷子，将烤好的食物接二连三放到嘴里。

「你毕竟也是年轻男生呢。瞧你吃得这么起劲，我看得也很舒服呢。」

「啊，对不起，我——我只顾着自己吃。」

食物美味到让健太郎也放鬆下来，不经意下差点就恢複成平时的自称。

他今天没有系领带，这种时候能够用来绷紧神经的小道具只有眼镜，因此他随即摘下眼镜擦拭镜片，然后又重新戴回去。

「没关係啦，在这间店吃不需要那么客气。瞧，我以前也是读体育的，所以很喜欢吃肉呢。」

耀子如此说道，然后也跟着夹起烤好的腌肉片放到嘴里品尝。

「然后，那个……关于我去相亲的那件事。」

来了！

健太郎认为，耀子自己恐怕也在烦恼该如何启齿吧。

而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她决定不绕圈子，直接出牌。

「老实说，我很烦恼。要是真的想继续当老师的话，直接果断拒绝对方才是最好的，可是……」

耀子的眼睛并没有看向健太郎，而是盯着在啤酒杯里喀啦作响的冰块。

或许，她本来是想藉助酒精来提起这件事。

「我现在会这么烦恼，搞不好是因为我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坚持想继续当老师呢。说不定，想要工作与婚姻两者兼得就是一种贪心。」

「……」

虽然耀子讲得非常沉重，但是健太郎也只能够默默听她说话。

毕竟，他只是个随波逐流然后突然任教的冒牌教师，仍然还只是个才刚对异性开始感兴趣，心智尚未成熟的十六岁小男生。

但是耀子既然已经找上他商量，自己身为同事也身为后辈，怎么样也不能不作任何回答。

「这个……老实说，我还没有认真去思考过那种事，因为我本来就已经是找工作受挫，还在外面游荡了好一阵子。」

健太郎露出苦笑，设法挤出一些话来说。

「可是……该怎么说，人活在世上本来就会遇上各种状况，也会在意想不到的地点和时间与他人相遇，或者碰上麻烦，不可能单凭自己的想法来决定所有事情呢。」

健太郎侃侃而谈，耀子也一脸认真地听着。

「所以偶尔当然也会出现随波逐流，或者说被形式所逼的状况对吧？可是最后判断『逐流前方是否为好的地方』的人终究是自己，流到终点站后也只能选择努力不让自己沉溺水中……不是吗？」

健太郎讲完之后才在心中开始后悔。

我没事凭着一股劲儿讲一堆自以为是的话做什么啊！

对方可是比我更成熟明智的大人，是正牌的社会人士耶！

但是与健太郎内心的后悔相左，耀子反而是微微一笑。

「……说的也是，毕竟唐渡老师你就是这样成为老师的嘛。」

「哈哈……正是如此。」

健太郎被这么一说才注意到确实是这样，因此只能够乾笑以对。

「你说得没错，这是我必须自己思考然后下决定的事情呢。」

耀子的微笑既安稳又温暖。

「虽然是被学生和理事长在背后推了一把的方式，可是真的已经好久没像这样来一场纯朴的约会，感觉就像回到了高中时代。」

「哈……哈哈……」

实际年龄应该去上高中的健太郎闻言，还是只能够苦笑以对。

「唐渡老师，现在想想才发现，我和你认识以来也才过了一个月左右而已呢。可是我却没有想到要先交往，而是直接拚命向你推销自己……我想我可能是有点着急了。今天的约会让我重新感觉到……不管恋爱或是工作，果真都不能忘记初衷。」

或许是感觉到有点不好意思，耀子垂下了双眼。

「大、大概……真是那样子吧。」

「好了！麻烦的话题到此结束！再来多吃一点吧！不好意思，我要追加点餐——」

耀子大力地拍了一下双手以改变气氛，然后举起手来呼叫店员。

而理所当然，未优和花菜两人也一路尾随着健太郎和耀子，甚至还埋伏到了这间店的前面。

两人躲在居酒屋的招牌后面，紧贴在一起藏住身形。儘管是在出生长大的市内，但主要客层是大人的闹区对国中生而言依然还是很陌生的地区。两人紧贴在一起不单只是为了躲藏，更是为了压下心中的不安。

「还在那种店吃晚餐，代表应该可以放心吧？」

「花菜，你知道那间店吗？」

「嗯，以前和家人来过一次，食物是很好吃没错，可是大蒜味道太重，所以……」

花菜说到这边，脸颊突然红了。

「你怎么了……喔，原、原来是这样啊。」

未优听明白花菜原本想接下去说的内容，于是红着脸低下头，手指轻轻碰到自己的嘴唇上。

要是里面那两人都会在意口臭的话，那么发展成接吻的可能性就接近于零。

「啊，不过也有可能是相反的情况！」

花菜突然间想到某件事，整个身体都紧绷了起来。

「相反是指什么意思呢？」

「就、就是那个啦！那两人之间的关係有可能已经发展到不会在意那种味道！也有可能那两人本来就都不会在意什么味道啊！」

「我、我认为不太可能会发生那种事！就、就算那两人都是大人，今天也是他们第一次约会耶！绝对不可以突然就发展成那样！」

健太郎自然不用提，而耀子也是个性一本正经且笨拙——从岁数相像不出来的纯情类型。

「也、也对，嗯，他们只是以同事身份一起来吃饭而已。」

两人设法遏止住脑袋里的相像，然后对看一眼。

在她们閑扯的同时，时间也过去了一个半钟头左右。

一脸满足的健太郎和耀子此时从店里走了出来。

「黑岩老师，这次真的是承蒙你招待了。我吃得好饱好满足。」

「不用客气啦。我是前辈，这点不算什么。」

两人如此聊着天，朝着车站前进。

「你、你不觉得他们好像关係更亲密了吗？」

「……的确有那种感觉，不过那应该只是为了在一起相处了一段时间，又一起吃过饭，所以放鬆心情的关係吧？」

「是、是这样吗？嗯，应该就是这样。未优，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们好像往车站过去了。既然都已经跟到这里，我认为应该监视到最后一刻为止。」

「好！」

两人于是保持着一段距离跟在健太郎和耀子的后面。

就在走到快进入大街道时，健太郎和耀子突然停下了脚步。

未优和花菜也立刻反应，停下脚步然后躲到招牌后面。

健太郎和耀子在两人听不见声音的距离交谈了两、三句话后，耀子转过身然后跑起来。

由于是体育老师，她的脚程非常快。

「怎、怎么办？她往这边来了耶。」

花菜顿时慌了手脚。

「可能是出了点状况吧。总之必须先躲起来，别让她发现。」

未优急忙牵住花菜的手，后退到旁边的小巷子里。

耀子很快就从两人的面前经过。

咚！

就在此时，有某个东西撞到了未优的背。

「哎呀？」

健太郎和耀子两人正走向车站时，耀子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

「黑岩老师，怎么了吗？」

「我好像有东西忘在刚才的店里了。我回去拿，很快就回来。」

「那我也一起……」

「我一个人用跑的比较快啦。唐渡老师，你不是吃得很撑吗？」

「呃，嗯，是这样没错……」

被这么一说，健太郎也只能够苦笑以对。

烧烤羊肉实在太好吃，让健太郎忍不住就吃多了。

吃到再也塞不下东西后，耀子说了一句『由我付钱』，让健太郎慌张地交涉『我自己的份我自己出』和『至少各付各的』，可是最后还是让耀子请客了。

这件事让他深刻感受到自己是个约会菜鸟。

自己的经验值只是由零变成一，不会有立刻提升等级然后提高属性能力值和技能之类的好康事情。

「那么，请你稍微等我一下啰。」

耀子刚才明明也吃得相当多，脚程却依旧很快。

她本来就是体育老师，脚上穿的也是适合在动物园里散步的鞋子，只要稍微助跑一下就够跑出很快的速度。

「也罢，反正她几分钟后就会回来，而且是同一条路……」

与其呆站在这里等她，不如稍微走回去接她会比较好吧——健太郎如此想着，于是也跟着缓慢地跨出了脚步。

「混帐！撞到人都不会道声歉吗？」

「所以我刚才不是有说『对不起』道歉了吗！」

花菜如此反驳着年轻醉汉。

她们刚才急忙倒退进小巷子时，不小心撞到了别人。

而理所当然，花菜和未优立刻就向对方道歉，可是也只能说她们撞错人了。

她们撞到的人，是两个外表绝非善类的年轻男人。

那两人将头髮染成花俏的颜色，不只别着耳环，甚至还别着唇环和鼻环，比较瘦的一方脸上有个民族刺青，也不知道是真的刺青还是贴纸。

时间明明还很早，两人却像是已经喝了很多酒，整个脸红通通，眼睛也盯着花菜和未优不放。

花菜和未优被他们强拉到巷子深处，挡在死胡同里面。

「小妹妹，都是因为你们撞到我，害我好像骨折了耶。」

「刚才那一撞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有那种威力，不过你要是可能骨折的话，我们就和你一起去警局，然后再请你去医院做检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