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下午三點的辛德瑞拉

「好想去约会呀，茉奈同学试着这么主张。」

自从和桐谷茉奈缔结契约后，过了三天的星期五中午休息时间，在温暖阳光洒落的空教室中央，坐在椅子上的桐谷如此说道。

「我已经对教室约会感到厌倦了，虽然是有时间性的契约，但是一树学长是我的男朋友，所以我认为学长应该要带身为女朋友的我出门逛街。」

看来期间限定的女友大人，似乎想要有一场普通的约会。

「那明天一起出门吧。」

「太棒了，星期六是我第一次的约会。」

听了我的回答，桐谷摇晃着蓬鬆的头髮笑了。学妹表情愉悦，然而喉咙上的苹果却依旧还是青色的模样，桐谷茉奈的心至今仍未获得满足。

「请学长拚命逗我开心吧，虽然对处男先生而言，陪在女孩子身边的任务也许会负担太重，不过我还是会默默期待的。」

「……今天你的毒舌依然不减其锋利程度呢，茉奈同学。」

桐谷一脸愉悦地喝着宝特瓶的水，心情美好这点虽然很好，但我希望她不要像这样不加思索就出言中伤我的心。

「话说回来，你不觉得水好像喝得有点太多吗？」

桌上放着一瓶已经空了的宝特瓶，桐谷现在正在喝的是第二瓶矿泉水，里头的水也已经喝了一半。

「因为勤于补充水分是很重要的事呀，光是处理日常生活上的琐事，身体就会消耗掉两公升的水喔？等到口渴才补充水分就太迟了，因为想要喝水正是身体已经处于半脱水癥状的证据呀。」

「你懂得真多耶。没记错的话，人体好像有百分之六十到七十是由水分构成的？」

「顺带一提，我的身体百分之九十是由矿泉水组成的。」

「看你喝水喝得这么多，真的会让人觉得你说的是真的呢。」

「我说的百分之九十当然是在开玩笑呀……嗯，我先失陪一下。」

一头中长发晃动着，桐谷动作匆忙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里？」

「学长真的很没神经耶，这种事情不可以问女孩子喔。」

她像责备似地说着，穿着尺寸偏大的针织外套，她转过身走出教室。

「……从她的反应来看，是正要去厕所吧。」

我看着桌上两瓶恩爱并排在一起的宝特瓶。

「喝了这么多水，也难怪会想上厕所了……」

椅子上的黑猫闭着眼睛将身体蜷缩成一团，由于魔法的力量，只有我才能看见的薄荷，正沐浴在柔和的阳光下睡午觉。

摸了摸猫咪的背部，尾巴便微微地晃了晃。

「和桐谷约会啊……」

她刚才说过这是她的第一次约会，对她而言，这是一生中只有一次的初体验。该带她去哪里才能让她感到高兴呢？该做些什么才能让她对我露出笑容呢？

「……总觉得，现在的我真的就像是桐谷的恋人呢。」

脑袋里想了很多，然后我发现到一件事。

天界苹果是以宿主少女的「幸福记忆」作为养分而成长的。

满足桐谷的心，採收成熟变红的苹果，取出以幸福记忆培育而成的果实，就代表这些记忆将全部从她身上剥离开来。

无论再怎么使桐谷露出笑容，她也会将这段时光彻底遗忘。

明明已经做好了觉悟，我的胸口深处却微微地感到刺痛。

星期六约会当天，在一大早便充满朝气的车站前广场，我靠在时钟柱上等待学妹的到来。

「就连天气也站在一树少爷这边呢。」

「是啊，还好今天是晴天。」

在初夏的休假日，而且还是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这可说是无可挑剔的约会天了。

脚边是负责保护我的小小骑士，她施展了妨碍认知的魔法，像平常一样隐匿身影的黑猫耳朵动了动。

把头转回正面时，看见身穿便服的学妹刚好跑到我的面前。

「一树学长早安，让你久等了。」

朴素的短裤下是长至大腿的长筒袜，除了这两样比起裙子更能强调出腿部曲线的装饰，今天她身上还穿了一件款式时尚的运动外套。

浅色的卷卷长发束起，头上戴着一顶棒球帽，背在肩上的包包垂到接近腰部的位置。

「吶，学长？你觉得我的便服打扮看起来怎么样呢？」

穿着一身男孩风格便服的桐谷茉奈，当场转了一圈说道。

「这类风格的衣服也很适合你呢，很可爱喔。」

「喔呵呵，为了有恋脚癖的学长，我可是做了努力呢。」

身材高挑的女孩子很适合穿裤装，由于之前只看过她穿制服的样子，所以她的便服打扮让我觉得很新鲜……不过就初夏时节的外出装扮来说，这身打扮还是有点太厚了。

「因为是第一次约会，所以今天就请多多指教啰？」

有着即使当模特儿也不奇怪的好身材，这样的学妹抱住了我的手臂。明明年纪比我小，胸部却意外丰满地挤了过来。

融化理性的迷人柔软，以及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甜腻香气，在在都让我感到头晕。

「那个……桐谷同学？你的胸部碰到我的手臂了耶。」

「是碰到了没错喔，感觉很像情侣对吧？」

桐谷似乎是打算要彻底享受第一次的约会，为了这个，甚至不惜把胸部挤到假男友身上。

「虽然今天是第一次约会，但我其实没有订定任何计画。」

「是吗？」

「因为是第一次约会，所以我想带小茉去想去的地方。」

「……」

微微张着嘴巴的学妹，像是发愣似地看着我。

「小茉？」

「……我刚刚忍不住心跳加快了，这种偷袭方式太狡猾了。」

「率直的小茉真是可爱。」

「请、请不要一直盯着我的脸！」

把胸部挤到我身上的积极性，顿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的双颊染上粉红色彩，拉开了和我之间的距离。这个让人无法捉摸的女孩，果然很不擅长应对被打乱步调的事。

「小茉有想去的地方吗？」

「嗯……我想去卡拉OK。」

「还真是约会的必去场所呢。好啊，那就走吧。」

决定了最初的目的地，我们朝着车站的方向走去。距离不远也不近，但是像一对恋人似地比邻前进。

冷不防地四目交接时，她害羞地对我笑了。

事实上，我不太有机会去卡拉OK。

最多就是被朋友邀请前去，或是妹妹央求我带她去等等，一年之中去个三次就算多了，所以这是我睽违好几个月再度造访卡拉OK。向柜檯出示几乎没在使用的会员卡，指定好要禁烟的包厢之后，便取过装有麦克风的篮子。

「……奇怪，小茉？」

不知何时，原本站在我旁边的学妹不见了。我环视大厅一圈，很快就找到了桐谷的背影，她好像是盯着某个东西看，似乎看得相当入迷。

「学长，你来看这个，是鱼欸，是鱼喔。」

那是放在大厅墙边的鱼缸，只有一条美丽的蓝色鱼儿在里头游动。

「为什么是一条呢？再多放几条进去不是比较好吗？只有一条的话，这条鱼不会觉得很寂寞吗？」

面对不满地表示怨言的桐谷，我一边苦笑一边回答「你说得对」表示赞同。

在我的催促下，桐谷老实地从鱼缸旁边离去。

因为是假日所以大多数的包厢都有人，不过隔音设备做得不错，所以走廊显得很安静。

也许是紧张的关係，我带着不同于平常，显得十分乖巧安静的桐谷走向包厢。

昏暗的空间里，包厢的大小大约三坪左右，这个大小就两人而言已经很宽敞了。大尺寸的电视画面上正在播放某间烤肉店的宣传广告，桐谷一脸新奇地环视包厢，用兴味盎然的模样发出了「哇——」、「喔——」之类的声音。

看着兴奋的学妹，我一边笑一边将东西放在桌子上。

「好厉害，这就是卡拉OK的包厢呀，这是我第一次来卡拉OK呢。」

「小茉是第一次来吗？第一次来卡拉OK的人还真是少见呢。」

我们先点饮料，用包厢的电话完成点餐后，店员很快就将饮料端过来了。我点的是乌龙茶，桐谷则是点冰抹茶拿铁。

「来吧，都特地来了，那就来唱首歌吧！」

「说得也是，既然都特地来了，开头就让小茉先唱吧。」

「咦？我先开始吗？」

「来，要用这个点歌。」

「可是，这个要怎么操作？」

桐谷在点歌的机器前晃来晃去。

我在她的身旁坐下，简单地告诉她该怎么找歌。

「对——然后只要按下『送出』就没问题了。」

「哇、哇，真的耶。」

桐谷选的歌送出后，大型液晶屏幕便转换成歌曲的曲名，伴随一名青年奋力踩踏脚踏车的莫名影片，音乐也随之响起。

我让桐谷站起来，把麦克风塞进她的手里。

站在液晶屏幕前的桐谷，表情紧张地做了个深呼吸。

这是一首快节奏的歌曲，是以前曾经流行过的以夏天作为舞台的情歌。慢慢加快的序曲，吉他的音色在乐谱上驰骋。

短短地吸了一口气，她开始唱了起来。

一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那是桐谷的歌声。

因为她那让人联想到水的嗓音，此时就像火焰般激烈。

我感到颤抖，为她的歌声，为那美丽的歌声，我的胸口变得炽热。

她抖动着纤细的喉咙歌唱，在旋律中加入情感，以压倒性的表现能力，就连换气时发出的声音都融入在乐曲的轮廓中。约莫五分钟宛如魔法的时间，在最后凄楚拉长的尾音彷彿融进空气似地渐渐停歇，最后歌声完全停了下来。

献上掌声后，虽然表情有些困惑，但是桐谷还是点头表示感谢。

「谢、谢谢……」

她的身体轻轻向后躺，像是放心似地坐到椅子上。

「我吓了一跳，小茉真的很会唱歌呢。」

「是吗？这是我第一次像这样拿着麦克风唱歌呢。」

「你的声音很美，一唱起歌印象就跟着改变了呢。该怎么说呢，感觉很激烈。」

「那是什么感想呀，我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

微微地红着脸，桐谷用装了抹茶拿铁的杯子遮住嘴角。

在那之后，我们在卡拉OK的包厢里待了约莫两个钟头的时间，在桐谷的要求下，我们也唱了双人合唱，两人一起唱情歌果然很难为情。

将麦克风归还柜檯并付完帐后，桐谷语气有些战战兢兢地说道：

「那个，可以请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吗？我想去一下厕所。」

「嗯，我知道了。」

「说不定会花上一些时间，那个，因为我要处理一下我的例行作业。」

说着，桐谷扭扭捏捏地磨蹭着大腿。

「啊……这样啊，已经到那个时间了吗？」

应该是到了想换内裤的时间。

此时已经过了正午时分，如果是平常的她，这时应该在那问平常会去的空教室里。桐谷会前往没人的实习大楼，理由是「为了要更换内裤」。

「那个，我马上就好。」

「不用急也没关係，我会在这里等你的。」

伸手在她戴着帽子的头上摸了摸，桐谷柔柔地笑开了，这是我第一次对桐谷做出这样的亲密举动，我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对她敞开心胸了。

目送桐谷远去，我在大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在我无意间看向窗外时，发现两名我认识的人正并肩走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