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铃声发出哔哔哔的声响,夹在腋下的温度计被拔了出来。
确认完上头显示的数字,一身制服装扮的双树发出「嗯——」的低喃,然后她静静地摸向躺在床上的我的额头。
「哥哥,你现在觉得很不舒服对吧?」
「……嗯,非常不舒服,测出来是几度?」
「38点6度,烧完全没退耶。」
她表情担忧地看着我,重新帮我盖好因为量体温而弄乱的毛毯。
我在昨晚严重发烧,因为我在全身湿答答的状态下打扫浴室,又连头髮也没吹乾就去泡热可可。现在想想,这样还没感冒才奇怪呢。
即使到了早上烧还是没退,目前正处于连起身都觉得痛苦的状态。
「真的不用陪你也没问题吗?如果不行的话,我今天也是可以请假陪你的喔?」
「我没事,你快去上课吧。只是小小的感冒,睡个觉就好了啦。」
「……嗯,我知道了。」
点头的双树站起身。
「要是迟到就糟了,我差不多要出门了喔?你今天可要乖乖地休息知道吗?」
「外面好像在下雨,你自己也要多注意。」
躺在床上说完这句话后,妹妹伸出小巧的手摸了摸我的头。
「虽然我最喜欢温柔的哥哥了,但是用不着担心妹妹,总而言之,你就好好休息吧。粥我已经先帮你做好了,等你肚子饿了,记得要弄热吃喔。」
「谢啦,双树为我煮的粥很好吃,所以我很喜欢喔。」
「既然还能回嘴那就没问题了。好啦,这次我真的要走了喔。」
「嗯,路上小心。」
伸手握住门把,在最后回头看了我一眼之后,双树从房间走了出去。
床上的黑猫正蜷缩成一团沉睡着,大概是因为照顾我到很晚所以累了吧。抚摸着猫咪的背部,将视线移回天花板的我闭上双眼。
身体感到一阵发懒,脑袋也昏昏沉沉地很不舒服。
「……桐谷就是背负着这样的体质在生活吗?」
我完全无法想像身体总是在发低烧的感觉。
随时随地都穿着外套,由于不能露出肌肤,所以也没办法尽情打扮。别说是激烈的运动了,甚至不能随便上街走动——这样的生活她已经过了三年之久。
「……桐谷现在在做什么呢?」
从花神家冲出去之后,桐谷似乎是回到了自己家里。她传了一封简讯,告诉我她把自己关在房里,父母也还不晓得关于声音的事。
虽然我刚才传了一封「因为发烧今天请假」的简讯给桐谷,但是她并没有回信。
由于我不认为她会在说不出话的情况下去学校,所以她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待在家里呢?
我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具体来说,是回想起被学妹拚命磨蹭的事。
虽然身体被磨蹭的事让人觉得十分害羞,但是必须重点说明的,是她在最后露出的羞怯表情。为自己所做的事感到迷惘,桐谷红着脸的表情在我脑中久久不散。
那是我在她脸上看过最具有魅力的表情。
「……不妙……好像烧得更厉害了……」
话说回来,她为什么要逃走呢?唔,不过在做了那么令人害羞的事情后,会变得没脸见我大概也是理所当然的。
当我用烧得一场胡涂的脑袋想着那些没有尽头的自问自答时,放在枕头旁的手机发出了震动。
「……是电话吗?」
拿起手机确认画面后,上面显示出「桐谷茉奈」的名字。
「喂,是桐谷吗?」
『……』
话筒中传来了浅浅的呼吸声,我等待了一阵子,对方还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在一阵让人摸不着头绪的沉默后,她挂断了电话,接着马上传来一封简讯。
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我忘记自己没办法说话了,嘿嘿。』
「这是在干嘛啊……」
意思是即使过了一晚,桐谷的声音还是没有恢複,情况似乎不像我原本想的能靠时间解决那么简单,我必须想办法帮她解决问题才行。
但是这具身体现在却处于无法尽情活动的情况。
「我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发烧啊……」
大概是连心都变得脆弱了吧,就在我陷入像麦芽糖一样黏呼呼的自我厌恶时,桐谷再度传来的简讯让手机掉到地上。
『我现在在学长家门前,可以请你帮我开门吗?』
「啊啊……和之前的情况颠倒了啊。」
想起之前在桐谷生病时跑去她家的事情,我轻轻地笑了。
「薄荷,抱歉,麻烦你醒来一下好吗?」
我轻轻地摇了摇猫咪缩成一团的背。
「喵呜……啊,一树少爷?」
微微地睁开眼,发出拉长声音的黑猫猛然起身。
「桐谷来了,可以帮我打开玄关的门锁吗?」
「门锁能从这个房间用魔法打开喔?」
「……天使的魔法还真是方便呢。」
让薄荷施展魔法打开门锁,然后传了一封『你可以进来了』的简讯给她。
她很快地传来一封写着『打扰了』的简讯。
「还有一件事想拜託你,桐谷好像不喜欢猫,所以要麻烦你用魔法隐身。」
「我知道了。」
在那之后手机又发出了震动,打开一看内容写着『我不知道学长的房间在哪里』,彼此之间的不得要领让我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传简讯将房间的位置告诉她,过没多久房门被敲响了。
忐忑不安地探出头来的桐谷身上穿着制服——我对穿着红裙子和白衬衫,然后一如往常地在外面套上针织外套的学妹点点头。
我坐起上半身,对她打了声招呼。「早安。」
无法说话的桐谷轻轻点头示意,将甜点店的纸盒举到胸前。
「你特地买来给我的吗?谢啦。」
桐谷微微一笑,轻轻将手上的盒子放到桌上。
坐在床边的她从包包里拿出笔记本,用笔刷刷刷地写下字后,她将笔记本举到胸前给我看。
【你的身体还好吗?】
「我没事,只是有点发烧、身体发懒的普通感冒,虽然连站着都觉得难受就是了。」
桐谷再度拿笔写了起来。
【你这样哪里叫做没事呀。】
「你说得真对。」
【病人就应该乖乖睡觉。】
「好,病人现在就乖乖睡觉。」
被学妹责备后我躺回床上,虽然身体比坐起身时轻鬆,但是一直不退的高烧渐渐地模糊了我的意识。
一放鬆下来,马上就觉得想睡了。
「……抱歉啊。」
听见我脱口说出的道歉,桐谷惊讶地看向我。
「我明明……已经和你约好……要帮你……想办法……解决……」
——啊啊,真是不妙啊,越来越语无伦次了。明明有话想告诉她,明明想传达的对象就在如此靠近的地方,却只能痛恨自己无法将话清楚说出口。
她的手轻轻地碰着我的头。
然后像是抚慰似地摸了摸我的脑袋。
「……桐谷?」
在紧密相连的意识中,逐渐合上的视野最后看见的,是学妹温柔的神情。
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心声,她对我说了声『晚安』。
◇◇◇
「……所以说,哥哥可以解释一下这个状况吗?」
「这是误会,双树你严重误会我了,哥哥要声明我是清白的。」
「可是就现状来检验的话,很明显就是有罪耶。为了哥哥我还特地大发慈悲给你时间想借口,哥哥的意思是失去这个机会也无所谓啰?」
「真是对不起,请给我想借口的时间。」
摇晃着两条马尾,穿着水手服的双树满意地点点头。
回家的妹妹坐在椅子上,不同于话中的逼供语气,她的表情和平常一样发着呆,似乎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单纯希望我说明情况。
话虽如此,但我也希望有人能向我说明情况。
我记得自己在中午的时候曾经醒来过一次。
为了肚子饿的我,桐谷将双树做好的粥弄热后端给我,然后用汤匙喂我吃。我可以清楚地回想起她对着热粥「呼——呼——」吹凉的举动,那个动作让我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之后我在学妹的催促下躺上床,接着闭上双眼——我的记忆就到这里为止。
可是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包裹在针织外套底下的纤细手臂正环抱着我的背。
没错,这就是我无法说出推托之词的现状。桐谷茉奈潜入我的床铺,此时正抱着我踏上了梦境之旅。
表情安然地发出睡眠时的呼吸声,桐谷用她的脸颊磨蹭着我的胸口。
「……嗯?这样你还敢说自己是清白的吗?」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哥哥,又不是我强迫她的。」
我打从心底祈求着——桐谷啊,你也差不多该从梦里回到现实了吧。
丰满的胸部用力抵在我身上,身为男性,我的理智正处于非常危险的状态。
「你之前曾经说过想要和她变得亲近,但你们也变得太亲密了吧。」
「我先说清楚,她只是陪我睡觉而已,我和桐谷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喔。」
「我觉得从陪你睡觉的那一刻起,就不可能什么也没发生耶。」
在我和妹妹进行危机四伏的对话时,抱着我睡着的学妹微微翻动了身体。
「……啊呼。」
她微微抬起身,发出了可爱的嘤咛。
当我注视着她醒来的瞬间,那双獃滞茫然的眼睛和我四目相接了。
桐谷高兴地眯起眼睛,抱着我的手臂加大了拥抱的力度,她撒娇似地将脸压到我的身上,举止就像是害怕寂寞的猫咪,柔软的身体越发紧密地贴到我身上。
「咦?那个,等一下……桐谷?」
我猜她应该是睡迷糊了,她此时的模样完全就是在向恋人撒娇的可爱女孩。学妹天真烂漫的举动,使得莫须有的罪名变得更加有可信度。
坐在椅子上的妹妹视线变得锐利,越演越烈的状况十分不利于哥哥的处境。
「……?」
在近得可以接吻的距离桐谷眨了眨眼,看来她的意识总算是清醒了。迷濛的双眸渐渐恢複光彩,美丽的双颊慢慢染上红晕。
「……!?」
她似乎是发现自己环抱着我,还用脸在我胸口磨蹭的事实。
进入状况的桐谷像弹簧似地拉开身体,在床边的坐垫上端坐。
「你好,小茉姐姐。」
坐在椅子上的双树向她打了声招呼,桐谷点点头表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