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人认为我能打败B级的异能力者,但我总算是在与鬼头学长的决斗中获得了惨烈的胜利。人类这种生物只要卯足全力做事,总是会有好结果的。
不过,我在过程中其实也偷偷借用了优希的力量,单靠我个人绝对无法拿下这场胜利。
我在内心总评着这场决斗,解除了《双重谎言》。当複製的校舍瓦砾全数消失后,我便在鬼头学长的身旁仰躺下来。
也许是胜利后放鬆下来的关係,决斗时留下的伤势登时剧烈发痛,让我难以站稳身子。从这身伤势来看,甚至教人怀疑我刚才怎能像那样又跑又跳。
我躺在操场上无力动弹后,一直守望着决斗过程的优希随即跑了过来,窥探我的脸孔。
「阿龙你没事——好像很有事耶!你整张脸都是血!」
优希皱起细长的眉毛,一脸担心地检视伤口的深度。顺带一提,由于她现在和我的相对位置有些不佳,所以我能窥见她迷你裙里面的些许可爱布料。
哦,优希小姐,您今天是挑白色的呀。
——呃,这可不行。我都遍体鳞伤了,现在不是发情的时候。
我拚命让视线从优希娇羞的部位上挪开,开口说道:
「优希,你刚才还真是帮了大忙。真亏你能在那种状况下让我平安落地。」
「现在哪是道谢的时候啦!阿龙,你的脸还在出血耶!」
优希尖叫着蹲了下来,取出手帕,温柔地铺放在我的脸上。
「——喂,我这下子不是像个死人了吗!」
「对、对不起!我原本想帮你把血擦掉的,可是怕碰到伤口会让你觉得痛……」
「就算是这样,也不该放在脸上就不管了吧!?」
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我在优希心中已经成了不归人啦!
「……顺带一提,我其实不只脸痛,全身上下也都在痛,所以我想暂时就这么休息一下,晚点再回宿舍。」
「这样不行啦,阿龙!睡在这里会感冒的!」
「现在是夏天所以没关係啦。还是说,优希要用公主抱的姿势把我带回宿舍?」
「嗯——要公主抱有点困难耶,还是我帮你把床搬过来好了?」
「这还真是划时代的提案。」
把床搬过来不是比较麻烦吗?
「——七海,这家伙都说想躺在地上了,就放着别管他了吧?」
这时有人从旁打岔,想当然就是九条了。她虽然直挺挺地站在躺倒在地的我身旁,但也许是从昨晚的失败学到了教训吧,她在裙子底下穿上了紧身短裤。
「……你刚刚看了吧?」
「你、你在说什么?」
「别在意啦,这就是所谓男人的本能吧?」
九条俯视着我,露出了莫名得意的神情。
「还真是难看啊……不过以你这个和平主义者来说,干得确实是挺不错的。辛苦你了。」
「——嗄!?我现在难道是被九条给夸了吗!?」
我震惊地睁圆了眼,九条则是看似不满地噘起了嘴。
「有必要惊讶到这种地步吗?我们不是在下课时间约好,一旦胜利了就要称讚你吗?」
「……没啦,虽然我们确实是有这么聊过,但我没料到九条居然有能力称讚别人……」
「你到底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可是对九条来说,你骂人的本事比夸人的本事强上一百倍有余吧?」
「才、才不是这样呢……不过我上次夸人的时候,确实已经是距今大约十年前的事了。」
你居然在五岁之后就没夸过别人吗?
「我出于好奇问一下,九条,你能想到最损人的句子是什么?会是『你真的一点用也没有,不要再浪费这世上的氧气了』一类的吗?」
「咦……那个,恕我直言,我与您交情尚浅,能请您别与我攀谈吗?」
「原来如此,是直接拒绝交流啊。而且还使用敬称。」
九条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损人专家啊。
「你那眼神是怎样!既然都说到这种地步了,那我除了夸夸你之外,就再摸摸你的头吧!?」
爱面子的九条提出如此乱来的提议后,就对我伸出了右手。
「不、不行啦,爱蕾娜!摸摸头是不纯洁的异性相处行为!人家不会允许的!」
「咦?摸头是不纯洁的异性相处行为吗?九条,是这样吗?」
「哪可能有这种事啊!摸个头是哪里不纯洁了!」
「不对不对,那肯定是不纯洁的行为!要是没有一定程度的好感,哪会摸对方的头呀!」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可是七海,你难道认为母亲摸孩子的头也是不纯洁的行为吗?」
「当然不纯洁了!在现代社会里,就算是母子,也是会因为摸摸头而产生禁忌感情的呀!」
「「这是哪门子社会啊!?」」
她也对摸头这个行为太过敏感了。孩子是不会对母亲产生禁忌感情的,真希望她能对此放心。
「好的好的——抱歉打扰你们谈笑了,还请两位学妹让开一下。」
一道开朗的嗓声忽然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发话者不知火学姊迅速在我的身旁蹲了下来。
事实上,在我们哈啦打屁的这段期间,不知火学姊似乎已经用异能力治好我身旁解除了《贪婪的巨人》的鬼头学长。至于她究竟是怎么治疗的,我就没亲眼目睹了。
「学弟,决斗辛苦啰。我接下来就要用《不死鸟之血》治疗你了,你愿意接受吗?」
「…………」
在稍作思考后,我故意露出像是吃了满嘴黄连的苦涩神情。
「嗯?学弟,你怎么啦?看起来像是舔了满嘴黄连的样子。」
「我觉得自己露出的是吃黄连,不是舔黄连的神情吧!?」
「两者之间不是没什么差异吗?还不都是苦着一张脸?」
「不,这差异可大了。『舔了满嘴』这种形容,会给人很糟糕的印象。」
「嗯——可是冷静想想,吃黄连这种行为给人的观感也不太好吧?为什么一定要咬碎呢?说起来,明明知道黄连是苦的,又为什么要拿起来吃呢?」
「……你这么一说,确实是如此呢。」
不晓得想出这种句型的人在开始应用的时候,有没有被周遭的人白眼过啊?「跟你说喔,我之前露出了像是吃了黄连一样苦涩的表情。」「咦?你吃了黄连?听起来也太可怕了吧?」「不是啦,咬碎黄连的时候不是会觉得很苦吗?」「抱歉我没吃过所以不太懂,请你别再找我讲话了。」——大概会是这种感觉吧?
……这些琐事就先放一边,言归正传吧。
「治疗就不必了,我不打算接受敌人的施予。」
我以毅然决然的态度断言。
不知火学姊像是没怎么在意,露出了快活的微笑。
「学弟,你的自尊心还挺强的嘛。」
「因为学姊是软禁我们的犯人组织的其中一员,会想反抗也是人之常情。」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但很可惜,为你疗伤并不是出于我的真心,而是纯粹的利己行为。因为我最喜欢做些让对方心生不满的事情了。就让我用尽全力帮你治好吧。」
「呜哇——学姊的个性真差。」
「呵呵,你说得可真直。我不怎么讨厌你这种臭屁的小鬼喔。」
不知火学姊愉快地笑着。
我没理会不知火学姊,对着身旁的优希喊道:
「抱歉,优希,麻烦你把我搬回宿舍。我现在很难起身,你就用《磁力游戏》让我整个人飘浮起来吧。」
「咦……呃,可是阿龙脸上的伤若是留下疤痕,我会很困扰的耶?」
「为什么你会感到困扰啊?而且这种小伤,只要放一阵子就——」
「慢着,死小鬼。」
我原本想带着重伤就此离去,却被不知火学姊喊住了。
「放着伤患不治疗的话,有损我身为保健委员长的尊严。」
学姊以不容分说的口吻说着,用力抓住了我的右手。看来她不打算做出任何的让步。
「——不过,若是站在你的立场思考,也多少能理解那种想反抗的心理。不如这样如何?我邀你就此和我决斗,若我胜利的话,就让我治疗你吧。」
「容我拒绝。因为在这种状态下与S级异能者战斗,根本没有胜算可言啊。」
我理所当然地拒绝了她的要求,但不知火学姊却沉着脸紧咬不放。
「我当然没有要你无偿参加的意思。如果你能赢我的话,我就一言为定,立刻结束这场学园封锁游戏。」
「「「——什么!?」」」
结束学园封锁游戏?只要我在决斗中胜出,大家就会被释放了吗?
「怎么样,对你来说是个不差的条件吧?」
「这是当然……不过,学姊不会事后反悔吧?」
「当然。支配者绝对不会曲解规则。」
不知火学姊光明磊落地做出宣言。这大概是因为她有十足的胜算吧。
「……我明白了。我接受学姊的决斗邀请。」
就常识判断,我这种小角色绝对不可能打得赢S级,不过既然有「结束软禁生活」这么诱人的条件挂在眼前,说什么都得与之一战吧。
「那么学姊,我想使出全力和你决斗,请你用《不死鸟之血》治好我的伤势吧。」
「——咦?我可以治疗你吗?」
「这不是当然的吗?你觉得会有哪个傻瓜打算在準备不全的状况下决斗?」
「那个,你这些话当然是很有道理,但你刚才不是才大义凛然地说过『我不打算接受敌人的施予』吗?」
「现在的状况已经和刚才不同了。请别多说废话,快点帮我治疗吧。」
我以强硬的语气这么催促后,不知火学姊像是难以接受似地歪起了脖子。
「——欸,那这样一来,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和你决斗的?」
「学姊,我有一句喜欢的话,叫做『※赠盐与敌』。」(译注:出自日本战国时代逸话,据说战国大名上杉谦信曾将盐送给为缺盐所苦的死对头武田信玄。)
「——原来如此。那也没办法了,我只好遵照你的意思,把盐巴送给敌人。」
不知火学姊露出苦笑后,蓦地从口袋取出了一把美工刀,推出刀刃后抵住自己的左手腕。接着她毫不犹豫地下刀,在自己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
大量的血液从伤口喷出,宛如莲蓬头洒水般洒在我的身上。我的全身上下很快就被染成一片血红。我虽然想抱怨几句,却因为太过震惊而说不出话来。
我愣愣地僵着身子,洒在我周遭的血液随即变得透明,最后消失了。
在我回神过来后,才发现全身上下的痛楚难以置信地已经全数褪去。就算挥动手臂或是用手掌触碰脸颊,也感受不到一丝痛楚。
另一方面,原本喷出了大量鲜血的不知火学姊,手上的伤口也已经彻底恢複了。
「这就是我《不死鸟之血》的效果。我的血液拥有治癒伤势的效用喔。」
不知火学姊看着睁大双眼的我,得意洋洋地解释。
「而若是要取血,这样的方式是最有效率的。」
「——不不,就算真是如此,难道就没有比较没那么震撼的方法吗?总觉得被大量的血液淋到,很有可能会产生心灵创伤耶。」
「这项能力也是有很多限制的啊。首先,血液若是不够新鲜的话,就没有治癒的效果。还有,虽说我的眼泪也有治疗的效用,但要流眼泪很不容易吧?就算想藉由看催泪的电影流泪,通常也是在剧情高潮迭起的时候才会被感动到,所以要採集一次泪水,平均就得花上一个半小时。此外,也有不小心选到催不了泪的电影,一滴泪水都没落下就看完整部的风险呢。」
「…………」
明明是S级的能力,却意外地难以操控呢。
「好啦,那么学弟,你顺利收下了我的盐,这下该开始决斗了吧?」
被挂着笑容的不知火学姊这么呼喊,我随即站起身子。
——这场对决,我说什么都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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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庭被夕阳染成了红色。在变得凉爽的操场上,我和不知火学姊相互对峙,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在稍作休息后,操场开始起风了。不知火学姊脱去白袍,让长长的黑髮优雅地随风飘逸。
「这次的决斗是非正规形式,既没有登上公布栏,也不会施放通知开打的烟火喔。还有,在身为保健委员长的我亲自决斗的时候,见证人会改由副委员长担任。」
说着,不知火学姊伸手指向站在不远处的金髮三年级学姊。她的形象看起来和不知火学姊完全相反,是个看似文静的纤细女子。在对上视线后,金髮学姊稍稍点头致意。
「嗯,但因为怎么看都会是由我大获全胜,所以也只是个虚名化的规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