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拉格朗日来到中央广场的边上作为医疗点的建筑里。地板上躺着很多受伤的人。「把这个药草涂在化脓的地方。」「露娜,让那个人把这个喝了,卡罗把那个拿过来。」
女人和帮忙的孩子们按照指示,利索地进行着治疗。兰在修道院学的药学和护理学帮了大忙。负责观察水瓮的少年卡罗拖着受了箭伤而变得沉重的脚步,来帮兰的忙。
兰坐到一个年轻士兵的旁边,一边安慰他一边开始为他替换绷带。
「啊,女王陛下真是一点架子也没有,今天也是美丽而温柔呢。」
但士兵又吞吞吐吐地说,
「你和军师殿……唉,可恶。」
「才,才不是呢。我才没有把那家伙放在心上。」兰苦笑着说。
「硬要说那家伙的优点的话,他为人温柔坚毅,就算背负着艰苦的过去仍然乐观开朗,还有就是……」
「完全听不出『硬要说』的感觉啊……」
滔滔不绝地说了那么多呢。
兰的脸红了,另一个胳膊受伤的士兵说道。
「可是很久之前,只要一开军师殿的玩笑他就会脸红着说『混账,兰那种人我才没放心上!』」
「诶……」
兰背后冒出一股寒意,士兵接着说道。
「军师殿还会扭扭捏捏地说『那、那个,兰她,就算不注意她,还是很可爱的。』」
「这不是放心上了吗!?」
「哈哈哈,刚才那一瞬间您都吓呆了吧」
兰朝开玩笑的士兵的伤上口狠狠地涂了葯。
「痛痛痛!痛死了啦!就算死也请让我死在战场上啊。」
「后方也是战场,大家说对不对?」在场的所有人笑得更大声了。
兰问在场的女人和孩子们,他们精神的回答着。
「就是就是!」「如兰大人所说!」
医疗点里的人都笑着回答。
乍一看,人们似乎都很乐观……但是发自内心的笑的却几乎没有。这都是为了掩盖守城战的不安而做样子罢了。
但是,至少比就这样消沉下去要好吧。兰成为女王之后,为了製造一点积极的气氛一直在努力着。
「今天就到这里了,我还会再来的。露娜,你也会再来帮忙的吧?」
兰站了起来,和露娜一起在大家的欢笑声中出了门。
她向无人的地方走去,确定没人能看到自己之后,筋疲力竭地瘫靠在了墙上。
「兰姐姐……!」
「对,对不起啊露娜,我有点累了……」
兰抱住坐在旁边的露娜,抚摸着她艳丽的金髮。
她仰望着天空,回忆起自己成为女王的一周前的事来。
入侵提塔尼亚的双蛇队被歼灭后,得知敌将登上城墙的朱利奥前去救援。
兰在被破坏的城墙外侧用创书製作土墙。接着在众人一起堆石块修补城墙的时候,敌军撤退的钟声传来。
正当兰鬆了一口气準备继续作业时,传令员来到她的面前。
「兰大人,军师殿请您去中央广场。还有,除了警卫的士兵兵和修补城墙的士兵之外,其他人都到那里集合。」
这个命令绝不平常。
兰急忙赶到广场,朱利奥和民众们在一起,怀里抱着浑身是血的多纳泰罗王。
「陛下……!」
兰慌张地赶到他们面前。
朱利奥轻轻地把王放在地上,用庄严的语气说道。
「多纳泰罗陛下在和敌将单挑中殉国了。」
兰跪在多纳泰罗的遗体前,一边双手在胸前划十字一边祷告着。
她不禁想起了王来找自己相谈时说的那些话。
「朕很害怕啊!一打仗朕的脚就会不住地颤抖,动弹不得啊!」
(……为了守护特伦托的人民,他克服恐惧去战斗。)
看着腹部有个大缺口的老王,兰咬紧了嘴唇。
(而且,这也是对过去的赎罪……)
人们也把手交叉放在胸前,祷告着。
提塔尼亚被悲郁的气氛包围。
朱利奥为了打破这份沉重,大声宣告。
「多纳泰罗•特伦托陛下留下遗诏,命能使用创书的,兰•拉格朗日大人为下一任女王。」
来到提塔尼亚继承创书的那天,王就做过说明。
本来在特伦托就有继承创书者继承王位的法律。
但因为继承者实在太少,王位实际变成了世袭制。遵循这条法律继承王位的,就只有多纳泰罗的曾祖父。
听说这些的兰,在到春天为止的那段时间里渐渐坚定了决心。
而且在和伦巴第王国的初战时——朱利奥让兰用创书设下陷阱,立了很大的战功。
从那以后,提塔尼亚人看兰的眼光似乎都带着敬畏。
这些,都是为继承做的準备。
前来与自己相谈时多纳泰罗王是这么说的……
「拜託了,请你担任领袖,成为特伦託人的希望吧。」
(这一刻,已经到来了吗……)
朱利奥跪在兰面前,
「兰•拉格朗日大人……不,女王陛下!请带领我们特伦託人民吧,朱利奥虽不才,但必定会誓死效忠!」
莉莉亚诺、特里斯坦、露娜、罗丝薇瑟以及「里」的成员们都单膝跪地。
提塔尼亚的人们稍稍迟疑了片刻,也跟着这么做了。
整个城市被寂静包围了,兰站了起来,环视着四周。
异样的场景。
以自己为中心,一千多人围成的圆,每个人都看着她。
负伤的男人,与自己一同持弩作战的女人、老人和孩子——他们都有个共同点,都在寻求着依靠,眸子里满是走投无路,不知所措。
身为总帅的国王牺牲了。也难怪大家如此不安。
如果现在不重整旗鼓的话,提塔尼亚恐怕会就此沦陷。
(但是……这些话,现在不说的话。)
兰亚麻色的长髮随风飘动。
她用手抵着丰满的胸口,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地宣告道。
「虽然我的母亲是特伦託人,但父亲却是伦巴第人。就算这样,诸位还是要尊我为女王吗?」
短暂的沉默后,人们面面相觑,开始窃窃私语。
对特伦託人来说,伦巴第意味着侵略者,是压榨他们的人。
因为身体里流淌着的异国血脉而受到冷落的记忆在兰的脑海中复甦了。
等同于与身为伦巴第人的父亲断绝关係一样,她被送到了属都的修道院。
或许,这次特伦托的人也会像当时那样……在兰低下头时,提塔尼亚的民众喊出了声。
「兰大人,您来到这座危机四伏的城市,和我们一起用弩箭战斗!」「事到如今,难道还会有人猜疑您吗!」
兰咬紧嘴唇,深深低下头。
「谢谢……大家……」
抬起头的瞬间,她正好对上了朱利奥的视线。
他一定为多纳泰罗的死哭了吧。那发红的眼睛里却映着坚定的意志。
敌人极有可能趁着多纳泰罗王去世,立刻发起进攻。
要做自己能做之事。因为我有朱利奥……还有众多伙伴们。
兰举起双手,竭力大声说道:「各位,请助我一臂之力!让我们一起去战斗吧!」
人们都站了起来,向上举着手里的武器,大声应和着。
从那开始,兰就忙于鼓舞士气,治疗伤员,作为女王出席会议等一系列活动,几乎没时间睡觉。即使在战场上,为了振奋士气兰也会站在最前线,以弩和创书迎击敌人。
比自己更痛苦的人太多了,因伤痛而呻吟的人,失去重要亲人的人……
提塔尼亚的菜鸟兵团已经和超过自己三倍以上的伦巴第正规军相持两个月了。
虽然失地王多纳泰罗•特伦托在英勇奋战之后战亡,但百年未现的创书继承人被立为了心女王。
在这种状况下,饱受伦巴第欺凌的特伦託人的决心没有动摇。
特伦託人的反抗的气势高涨,所有人都全心投入在这场战斗中。
但是,旧特伦托的其他城市还没有发动起义。还要推他们一把。
现在正是用出兰手里的「王牌」,点燃特伦託人心中火焰的时候——朱利奥和莉莉亚诺如此判断。
「走吧,露娜!」
兰站了起来,迈着强有力的步伐。
他们回到广场,进入巨大的石构建筑。
朱利奥、莉莉亚诺、特里斯坦、罗丝薇瑟都在此地。
众人交换视线,相互点头示意。
兰发动创书,在那个「器物」上召唤出土。
她挥动手臂,集中精神——描绘着脑海中的画面。
她想到了朱利奥和莉莉亚诺他们……迫于战火背井离乡,在「里」治癒着彼此的孤单,相互帮助挣扎着生存下去。
想到了以朱利奥为首聚集起来的英雄,特里斯坦和罗丝薇瑟的活跃。
想到了为了反抗暴政,克服恐惧拿起武器反抗的提塔尼亚人民。
想到了被卡拉拉半岛的人讥讽为失地王,却组建起「里」,和敌将英勇搏杀的老王多纳泰罗。
创书的表面上的土高速运动起来,描绘着複杂到令人咂舌的图案——不久,数张极其精美画被製作了出来。
众人看得屏息凝神,不知不觉发出了声音。
但是兰的注意力并没有就此中断。
她给这些画作又添加上了经过几度润色的文章。只是这些文字都如镜中映像一般,是反转过来的。
最后她调整好土的硬度之后,向朱利奥递了个眼色。
「……好,做好了!」
朱利奥在兰製作好的「土版」上涂抹着用亚麻仁油和灰混合出来的黑色的墨料。
然后在上面铺上一平方梅路特纳的纸。轻拍濡湿了的抹布用水把纸打湿,再用细网帘把它提取出来,晾乾。
露娜的脸上染上了红潮,
「我们到这来的时候,在广场的工作就是为了做这个呢。」
兰在稍稍改装的榨油机上做的「土版」。
榨油机是这样组装的。
在上下分别置了两块板,下板上放着油籽的麻袋,然后转动绞盘,带动巨大的螺丝使上板下降,挤压麻袋,榨出油。
兰让工匠把上下板加大,现在的土版就放在下板的上面。
朱利奥转动绞盘,上板缓缓下降,对土版施加均匀的压力。
接着,又反向转动绞盘,上板恢複到了原来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