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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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前,年幼的我在故乡遭到寒害祸兽袭击时,被一架机铠拯救。
白茫茫的世界当中,唯独它的色彩不是白色。我原本已经放弃生命,但朝着我伸来的巨大深灰色手掌当真宛如神明之手。就是因为憧憬拯救生命的操铠士,我才会一路走到现在。
『谢谢你还活着。』
那是我本已遗忘的温和嗓音。
与那一天同样的声音,从眼前的敌人口中响起。
「这就是因果关係吧,少年。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和自己当时解救的生命重逢。」
坐在异形机铠驾驶舱中的黑衣男子说完,轻轻叹了口气。他那微翘的金髮与翡翠色的眼眸,让我不自觉联想到敬爱的女王陛下——欧莉维亚·裴力克里兹。
我愣在原地,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不知道是不是看不下去我这副模样,坐在我腿上的异族少女——矮人族菈妮的幻影转头望向我。
「马基特?他是你认识的人吗?」
我倏然回神。命令自己「赶快转换心态」后,我回答菈妮:
「是啊,以前我被他拯救过。」
站在我身旁的机铠又往前踏出一步。
「救了这小鬼的果然就是汝。」
那位操铠士——四方贤人之一的异族·狐狸葛叶不悦地皱起眉头,直视着敌人。
我心感讶异,将与机体同化的视野稍稍滑向侧边。
「果然?葛叶你早就知道了吗?」
「咱已隐约猜到了。假如汝的特殊体质并非天生,能想到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而知道那个方法的只有咱和另一个人——维克多·裴力克里兹,此外无他。」
葛叶的尾巴狐毛倒竖,用锐利的眼神瞪向对方。
「咱应该吩咐过不得使用那个法术……违反咱的嘱咐究竟是何居心啊,维克多?」
遭到质问的操铠士——本该是我侍奉之君王,维克多·裴力克里兹——他面露冷笑。
「名为维克多·裴力克里兹的男人已经死了。身在此处的只是一介亡灵,也仅仅是一柄剑。」
「无论面对何等难题都能快刀斩乱麻,如挥剑破敌一般立即做出回答,因而得到〈对答之剑〉的外号——真令人怀念啊,无论是汝的称号,还是汝那作戏似的夸张语气。」
葛叶眯起眼睛,似乎回想起遥远的过往。然而她的眼神骤然转为严厉谴责对方的目光。
「但是,咱现在不打算奉陪汝搞出的这出闹剧。为什么汝当初要动用那种危险的法术?咱应该说明过,那种法术很有可能会让施术者跟着丧命。」
维克多殿下神色一暗,开口说道:
「若要我代替『他』回答这个问题……这是因为当时他已经完全不顾一切,甚至到可笑的程度。他对自己发誓,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都要挽回仅存的那一条性命——哪怕消耗己身一半生命也在所不惜。」
「一半、生命?」
我重複着这个词,像是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此时葛叶保持着对敌人的警戒,向我说明:
「没错。过去咱和维克多曾一起研究将魔力应用于医疗的技术,结果却不顺利。接受魔力的那方会因为副作用变成像汝那样的体质,给予魔力的那方也伴随着死亡风险,因此咱在动物实验的阶段就下令停止研究。」
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办得到这种事——我想像不出具体的方法,但我明白了一件事。
「殿下为了救我……竟然这么乱来?」
过度消耗魔力会有何结果?从我的搭档克克露常常感到身体不适这点看来,就能略知一二了。贵为一国王子,他竟然为区区一个陌生孩童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看到我的反应,维克多殿下露出像是感到愧疚的苦笑。
「少年啊,你看起来很健康,这样就好了。『他』的任性似乎害你吃了很多苦头。」
「咦、啊,不会,我根本没吃什么苦。虽然我魔力低落,但还是能发动机铠,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我马上回答,同时也摸索着措辞。
「但是,为什么您不惜这么做也要救我这条命?竟然为了我这种濒死的小孩赌上性命……我不想这么说,但这不是一国王子该做的事。」
殿下似是在打量一般,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的脸,静静开口:
「那一天,是『他』第一次出击。『他』心中满怀希望想着——总算不是只能枯坐在王城之中等待战报,而是可以亲手拯救他人了。」
浮现在他脸上的,是如同他之前戴的小丑面具一样滑稽、充满自嘲的笑容。
「真愚蠢。接获祸兽袭击的报告才出动就已经太迟了,这点『他』明明再清楚不过。『他』明明早该想像到村子已经变成什么模样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深信有人能得救。
殿下口中挤出沙哑的声音。我们出神地倾听那道忏悔般的嗓音,等待他说下去。
「看到被大雪覆盖的村子,『他』深感自己的无力。但是即便体会到天才、神童不过是虚构的美誉,『他』还是想相信有自己能做的事。所以找到那个一息尚存的少年时,『他』心想无论如何都得让少年活下去……于是动用了那个方法。」
说完,维克多殿下解除与机铠的同步,从机甲中抽出手臂。殿下面目扭曲,露出似笑似哭的表情。
「再让我说一次吧。谢谢你活下来。」
「殿下……」
我才想向他道谢,却无法言语。代替语不成声的我,坐在我腿上的菈妮用感动的声音说:
「他给我一种『果然是陛下的哥哥』的感觉呢。」
「是啊。原来菈妮也这么想。」
从殿下身上散发出让人感觉不到君臣之隔的氛围。陛下那种比起敬畏更让人感到亲近的柔和气质,同样存在于眼前这个人身上。
像是在责备我们放鬆下来的心态,葛叶厉声说:
「小鬼!不要鬆懈!」
几乎同一时间,殿下再度戴起落到腿上的面具,手臂穿过机甲。
「然而,真是讽刺啊。没想到我必须亲手夺去当时拯救的那条性命!」
敌机身上窜过代表机铠与操铠士已同步的光线。唰!敌机翻飞的披风宛如具有意志的利刃,快如闪电地扫向我们。
我立即操作〈沉重敲击者〉向后退,在千钧一髮之际躲过披风的攻击。披风从那个位置再次翻动,追向葛叶的机体。
葛叶用尾翼拍开披风,扬起锐利嗓音道:
「维克多!汝还没回答刚才的问题!理应早已葬身于北方大地的汝为何还活着!?还有,为何咱们非得相争不可!?」
「真不像你的作风!教导我『发问之前先思考』的人可是你啊!」
「咱想破头也不明白!汝为何要对咱们举刃相向!在北方大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面对葛叶的质问,维克多殿下以低沉嗓音说:
「我明白了这个世界应有的形貌。」
葛叶以后跳姿势,在地面拖出长痕着地。她慎重地观察殿下的表情,试图解读他话中的意思。
「应有的……形貌?」
「假的,这个世界全都是虚假的。一切都是虚构,只不过是四个国家的始祖共同建构出的虚伪人工庭园。」
听到殿下的口吻,葛叶眉头紧锁。
「维克多,咱从以前就一直在想,汝那说话方式难道不能改一改吗?根本听不懂汝想说什么。」
「没必要思考,反正你的性命马上就要走向尽头了!」
维克多殿下再次翻动披风袭击我们。葛叶一面躲避,一面露出好战的笑容。
「好吧!那么就等打倒汝之后,在牢房里跟汝问个清楚!」
两架异形机铠碰撞。和菈妮孕育出的这架机体——〈沉重敲击者〉的性质是『创造』。配合状况创造出各种武器是它的强项,但此时还是用熟悉的武器比较好。
「菈妮!麻烦给我盾和长矛!」
「好!就用与圣骸同样的比例尺重现王国採用的标準尺寸……我要创造了!」
深吸一口气后,菈妮歌颂出奉献给神明的歌谣:
「《汝亦千变,汝亦万化,思念聚集,伴随着炽热,在此唤醒全新的力量。》——创造吧,手制武器!」
才见光芒彙集到她手中的铁鎚,又见光雾消散后再次集结。光芒形成我需要的形状——被採用为裴力克里兹王国军机铠的正式装备,几乎足以覆盖全身的长大盾牌与长矛。
「好,这就行了!」
菈妮的术式之中,射程长、範围广的射击深具魅力,但以量取胜的攻击难保不会波及葛叶。现在这套用惯的装备是最妥当的——我做了这个判断后才上前援助。
然而——
「真是鲁莽!真是胡来!拿着那种跟不上时代的装备就想插手,扫兴也要有个限度!」
凛然嗓音响起的同时,殿下挥动的披风攻击被我用盾牌挡住。
「呜……!」
承受的攻击比想像中更沉重,〈沉重敲击者〉的巨大身躯被轻易弹开。那条轻飘飘布疋的一挥重如铁鎚。
先史兵装——这个远比现在更加繁盛的时代留下的遗物,竟然有这么庞大的威力!
我试着改变姿势,但殿下彷彿摸透了我的意图,用披风妨碍着我的行动。我的心境宛如遭狐狸追猎的兔子,想尽办法寻找逃脱路径。
嘎锵!
沉重金属碰撞般的声音响起,敌机的披风将〈沉重敲击者〉的盾牌弹到半空中。我还来不及等盾牌落下就遭到追击,再次到处逃窜。
「啧!」
锵!锵!锵!
重複的碎步跳跃,连续的着地声响。我一面以长矛牵制,一面试着寻找反击机会,对方却连一点空隙都不给。
何止如此,对方还使出各种招式。
「让你见识一下吧……这是破邪之力、戒律之剑的光辉!」
抓准我方牵制突刺的节奏,殿下挥动装着骇人钩爪的右臂。不停手的话,按这个角度来看,我们将会正面对撞。难道他打算靠机铠的马力与圣骸硬碰硬?
我有不祥的预感,然而事到如今已经无法修正轨道了。我所能做的,顶多就是预测接下来的发展。
被弹开的情况、形成短兵相接状态的情况——我的脑中浮现了数种情形,结果全数落空。
被敌方钩爪碰到的瞬间,长矛就像奶油一样轻易碎裂。
「什……!?」
不仅如此,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理,连落在地上的大盾都步上长矛的后尘,化做光子微粒消失无蹤。
连碰撞感都没有,就让我方武装绽裂的这个现象,就好像是——
「被分解了!?」
对于我这样的形容,殿下隔着面具扬起锐利嗓音,同时再度挥舞披风。
「你太多话了,咬到舌头可没人救得了你!」
面对他沉重的一击,我交叉双臂保护驾驶舱,却无法抵消后续冲击,使驾驶舱剧烈晃动。
「呀!」
「呜……菈妮!?你还好吗!?」
「我、我没事。抱歉,我马上重新创造!」
菈妮试图再次构成化作粒子消失的装备。
然而——
「这……这是怎么回事?没办法用〈原初之法〉!」
「什么!?」
殿下似乎不把我们的惊慌当一回事,高声说:
「没用的!这就是我的魔剑〈光辉之剑〉!是制约扭曲的〈法〉、至高无上的一击!」
葛叶瞬间解读出他夸张措辞背后的意涵。
「意思是可以将〈原初之法〉无效化!?汝竟然暗藏这样的秘密招数!」
无效化……!?儘管光听名字就觉得不太妙,但没想到是这么麻烦的能力!
但那若是圣骸也就罢了,一般机铠为什么有这样的性能?我无暇思考这个问题。殿下的机铠紧接着冲到我胸前,稳稳踏住地面,将反作用力加上机铠重量加诸于肩头,朝我用力一撞。这个动作并非全靠蛮力,而是运用了人类为战斗建构出的武术原理。
令人感觉不到圣骸与机铠之间体格差异的沉重一击,撞飞了〈沉重敲击者〉。驾驶舱剧烈摇晃,菈妮尖叫出声:
「呀!」
被撞飞之后,我在着地的同时踏稳脚步以防跌倒,大地被我画出了两道痕迹。这时,我迅速询问:
「可恶……菈妮!〈原初之法〉有复活的迹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