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假就近在眼前的高二第三学期。
「请问,近卫君……现在,有时间吗?」
「……什么事?」
我简短地回覆了班长白鸟同学,同时把书籤夹到了正在读着的书中。
「咿……」
因为我刚才语气有些粗鲁的回答,白鸟同学明细变得有些战战兢兢。我又没打算去吓唬她,可这样一来,还是让平常就柔柔弱弱的她看向我的眼神中的恐惧更加浓重了。
「那,那个,毕业去向调查表!现在只剩近卫君没有交了……!」
「啊,那个我已经直接交给老师了。」
「啊……这样呀……」
「就这点事吗?」
「嗯,是的……」
「这样啊。」
看到白鸟同学点点头,我的目光又回到了重新打开的书中。
「那个……」
白鸟同学站在那里犹豫了一阵后,一溜烟地跑开了。
「呼,好紧张呢……!」
「有在努力呢,白鸟酱……!」
「真亏的能够突破那层『别来烦我』的气场呢……!」
「近卫君也是,态度就不能稍稍和善一点……」
白鸟同学跑开的方向传来了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这种事情也并非是今天才开始,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吶—吶—,近卫亲。」
马上,这次又不知到是谁操着莫名其妙的套近乎语气来打扰我,我再次抬起头,眼前的是同班的天海同学,她头髮染成刺眼的颜色,穿在身上的校服也不太整齐。这还是第一次和她产生对话。
「能稍稍和我聊聊吗?」
「……理由?」
「你看,二年级不是马上要结束了吗?可是,我还没和近卫亲说过一次话。那样,是不是有点寂寞呀?」
就算我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她也丝毫没有退缩。旁人来看,想必这会是一副开朗的女孩子主动找孤单儿童搭话的温馨场景吧。
我开始从大脑里搜索有关她的情报。
「……记得这次,你的伙伴内部又开始了新的风投吧?真不错,我会暗暗祈祷你们能够开展顺利的。」
「诶……?……啊——」
一阵惊呼后,天海同学的声音里增添了些许尴尬。
「那个……为什么?」
这句「为什么?」究竟是问为什么会知道的呢,还是问为什么现在要说那种事情呢。
如果是前者,我只能说全部同学的动向我大概都了如指掌。
如果是后者。
「话说在前,我的个人资产也就是一般高中生的程度……在我们学校的话,那就算是下游水平了。而且,作为经营者,出于个人私情的『请求』,我家里是完全不会採纳的。所以如果是投资的事情,很遗憾我并不能为你出谋划策。」
「啊——……嗯——……」
天海同学还是那副尴尬的表情,心不在焉地摆弄着发梢。
「嘛……也是呢?要说完全没有考虑那方面的事情肯定是在骗人……可是,想要找近卫亲聊天的心情,那可是千真万确的哟?」
这种情况下说出的心里话,大概就是她的真心了吧
「这样啊,那真是抱歉了。」
所以我这边也诚心诚意地低头认错。
「但是,我现在比较想集中精神在读书上,对不起。」
然后是拒绝。
「呀……怎么说呢,我也有错?抱歉呢,打扰你了——……」
说罢,天海同学带着寂寞的笑容离开了。
肯定正如她所说的,她只是抱着纯粹的心意打算来和我友好相处。投资的事情,如果我不开口想必她也不会提起吧。
但是,就算现在是这样,以后会怎样就说不定了。比如她们的事业即将面临失败,真的就不会产生利用我的念头吗。刚刚虽然是那么说的,一旦出了什么问题还是会想要通过我来帮助自己渡过难关。
即便如此,也有那么一丝可能她真的不会来拜託我什么,态度也不会发生转变。可是同样也有她不会那么做的可能性。仔细分辨每一个人太过麻烦,所以我选择了远离所有人的道路。 这是近卫秀一活到高中为止总结出的处世法则。
包括我在内,这所多数人都是从小学靠直升进入私立朋山学院,就是常说的贵族学校,也是殷实家庭子女的展览会。
就算在这之中,近卫家族也可以说历史悠久的企业,在其中能佔到中上游水平,因此有很多家伙都是受了家里人的指使带着各种各样的意图刻意接近我。
所以这种对他人的不信任,也可以说是无可避免的结果。
从小到大,我没有对任何人展开心扉……啊,也能这么说。
那样的人还是有一个的。
大概十年前和我分别的……挚友。
♠ ♠ ♠
那是我幼时的记忆。
「吶,你啊,为什么总是孤零零的呢?」
独自蹲在沙坑里玩耍的我听到那个声音便抬起了头。
眼前出现的是一个身穿短袖短裤的短髮男孩子,也就是人常说的捣蛋鬼形象。
「……大家都会带着让人不舒服的眼神看我。」
接近我的小孩子会摆出一副假笑来窥探我的反应,他们的表情和父亲在聚会上致辞之后便会凑过去的大人们如出一辙。这些人的眼神看起来总是闪着在打量什么的光……一旦靠近他们,我总会感到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什么意思,好奇怪。」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也无可奈何。
而且我已经习惯了自己玩耍。
「那么,就和我做朋友吧!」
所以,我无法老实接受这个朝我伸出手的男孩子的话语。
「我……」
看了看男孩子伸出的手,转而我又打量着他本人。
「近卫秀一,这是我的名字。」
「啊啊,就是你啊。」
「……!」
他似乎也听说过我。
这么说,他果然也是……
「那么,我就叫你秀君了!」
「诶……?」
看着和刚才态度没有任何改变的男孩子,我不禁眨了眨眼。
那男孩子看向我的眼神极为直率……我并不讨厌。
「我叫乌丸……悠……」
男孩子孩子还说完自己的名字就顿住了。
似乎有些犹豫,嘴巴一张一合……难道就那么不想说出自己的名字吗?
平常就不愿宣扬出自己名字的我十分理解这种感觉。
「那么,就叫你悠君可以吗?」
「……」
我问向他,他却惊讶地地瞪大了眼睛。
「……嗯。」
之后,男孩子……悠君就欣喜地笑着点了点头。
「请多指教,悠君!」
我终于握住了他伸出的手。
「我也是,请多指教,秀君!」
紧紧握住我的手的悠君用力向上一拉,随着他的动作,我也顺势站了起来。
悠君的个子比我还要高一点。
「吶,秀君。要去大山里吗?去造一个秘密基地吧!」
「嗯!要去!」
没有丝毫的犹豫,我点了点头……然后跟着悠君一起跑了起来。
之后,我们跑到了大山中。时而爬树,时而把土坡当做滑梯,时而到河里潜水。导致的结果就是,母亲看到回家的我搞得浑身是泥,因此臭骂了我一顿。
那天,是我目前人生中最为快乐的一天。
之后的每一天都会刷新我对「最快乐的一天」的认识。
那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悠君搬家出国为止。
♠ ♠ ♠
——嘟嘟嘟。
「嗯……?」
在我在回忆人生唯一的友人之时,口袋里突然响起了手机收到消息的震动声。
掏出手机,来电显示錶明了这通电话是来自我爷爷的。至于有什么事,不用想我也知道。
「唉……又来啊。」
拿着手机向着走廊走去,挡在我前面的同学们纷纷主动让开了路。
哈哈,这么轻鬆也不错。
「干什么?如果还是那件事的话,我拒绝。」
「老爷子我还什么都没说吧。」
开口第一句就是拒绝,这似乎爷爷让很不愉快,聒噪的声音震得我耳朵隐隐作痛。
「反正肯定是相亲的事情吧。」
「……嘛,倒是没错。」
但是,因为我叹着气一语中的,爷爷的音量也有所缓和。不出所料……想到之后还要开始那惯例的那磨烂嘴皮子的争论,总感觉已经厌烦了。
「秀一,你差不多也该决定自己的结婚对象了吧?」
「什么叫差不多啊。我今年才十七好吗?」
「这个夏天不就十八了吗,已经没有时间磨蹭,差不多就别犟了。」
这样对话,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呢。
近卫家有着祖上流传下来的古老却偏偏没什么用的家训,「继承家主的子嗣到了适婚年龄必须立刻成婚」这完全就是一无是处的废话。大概初衷是想要在继承人学会什么不良嗜好之前安定自己的后半生……但是和时代脱轨也要适可而止啊。
「还是说,你已经有了女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