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

第八章后来

教室里，一如既往的吵闹。

撕纸的声音，桌子移动的声音，剧木板的声音。

窗户下，女孩子们正在製作装饰校门口看板用的饰品。

今天停课一天，大家都为明天的文化祭準备着。

「牧生，别偷懒，来帮忙。」

牧生把椅子丢在一边，直接坐在桌子上，一直看着窗外。于是，琴美过来搭话。

「你看什么呢？」

「窗外啊」

「不是这个，说你手上的东西呢。」

「——啊」

不知不觉中就一直拿在手里，开始发獃了。牧生拿起一张白纸覆在上面。

「哦，看来是信吧。」

「……不是」

「真让人眼红啊——竟然都带到学校里看啊。」

「不是啦。啰嗦。」

牧生慌忙一手将信塞进口袋里，一手扶了下眼镜，想掩饰住一脸的尴尬。

「她写些什么？」

「……她说最近很好。」

琴美依旧不死心地追问。

「就这些？」

「……」

牧生的手还留在口袋里，他思考了一会。然后看着琴美。

「要不要跟我来？」

「去哪里啊？」

琴美一脸迷茫。牧生不说，又朝在坐黑板附近的唯看了一眼。唯此时正和其他几个女生拿着针线做着什么。

像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她也往这边看过来。

「唯也一起来么？」

「去哪里？」

「呃，反正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去个地方而已。」

牧生摸着口袋里莉儿的信。那封他已经读过很多遍，内容都能背出来的信。

早川牧生君：

你好。这还是第一次给你写信呢。比起给你打电话，写信反而不会让我紧张。字有点丑，请见谅。

你最近还好么。我一切都好。那之后，虽然又发生了很多事情要，现在终于找到了愿意收留我的教会，可以安定下来，也终于可以给你写信了。

教会欺诈事件，最终没有被大肆报到和宣扬。牧师在几日后就被警察找到并逮捕。剩下的就是等待裁判了。

跟着牧师妻子的那些孩子们，根据他们各自的年龄和状况得到了妥善的处理。也有些孩子被亲戚家收养。莉儿则提出希望去和教会相关的福利机构。后来，他才知道莉儿的父母（母亲以及再婚的对象？）目前依然行蹤不明。7年前，孽待女儿又追的她往河里逃跑，差点淹死的这些事情——从现实的角度来看——如果被告发的话，他们肯定是再也没有当父母的资格了。

仔细想来，莉儿一直以来，都没有得到过身边的大人们的照顾。父母如此过分，代替父母收留她的牧师，又是为了欺诈。

那之后，最让我吃惊的是：那天夜里在门的那边袭击我的黑影，居然是教会的牧师。

没错。他被捕的时候，发现在他的手臂上有多处伤痕。是和牧生搏斗时留下的伤痕。

牧师从妻子那听说莉儿失蹤之后，就在M教会等她出现，跟蹤她。为了找回莉儿，就袭击了碍事的牧生。为什么牧师非要袭击他们不可呢——。

「别想丢下我一个人。」

裕贵从他身后跑过来。

「肯定不会的。」

牧生拉下裕贵搁在身上的手，朝外走去。

「话说，很久没有像这样4人一起行动了。」

「就是啊。」

确实，最近4人都以各自的朋友和兴趣为先。

脸放学后都没有一起回家。

周围也渐渐不把他们当作【死党】来认同了。

谁都没有提起，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就让事情自由发展也不错。

「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也不知道。」

牧生率先下楼梯，走过长廊，向旧校舍的方向走去。

北边的旧校舍更北的地方，尽头的非常出口，门大开着，里面就是狭小的后院。

如今的这里，只剩下一片枯草以及作为垃圾放置场所的燃烧炉。

「这里不是以前玩【命运女神】时来的地方么。」

没错。

「那时候，真是吓了一大跳。」

「那么，今天来这里有什么事。」

牧生默默地在四面都是混凝土堆砌的燃烧炉前停下，扣扣地敲了一下。

在堆积着废料和坏掉的桌子中间，找了一个茶色的信封。

「找到了。」

「是什么？」

三人从牧生身边围上来，往他手中瞧。

信封里面是一枚没有标贴的磁碟。

为了说明，牧生拿出莉儿的信给三人看了其中一部分。

先生似乎已经察觉我拿了他犯罪的证据。所以，他千方百计的要抓我，想问出证据藏在哪里，然后拿回来。

「这个磁碟就是证据？」

「是的。上次欺诈事件里，关于那些资金流向问题的数据。」

「什么——啊，等一下，难道是……」

唯和琴美眨着眼睛。牧生默默点了点头。那天……牧生他们因为玩【命运女神】游戏，来

后院的前一阵，莉儿就在这个燃烧炉里藏磁碟。

发现牧师恶行的莉儿，偷偷看见牧师把一片很重要的磁碟藏起来。

莉儿就偷了出来，除了想他停止做坏事，也想让他磁碟的机密可能被泄露了，让他不安。

而且藏在这里的话，教会里的人自然不知道，学校的人也很少来这里。

当时，她刚放置好，牧生他们就来了。

我当时就很担心。藏的东西会不会被你们看到了，会不会在我不在时候，你会去那边拿东西。所以，我接近你们，监视你们的行动。会在神社公园看到小暮也是这个原因。

「神社公园？你么？」

「哎？没有。我不知道。中山肯定是记错了。」

裕贵的视线突然聚焦在琴美身上。

「继续读」

牧生心里也想，这段确实不该让裕贵看到。

即使我隐藏的东西没有被发现，你们也会奇怪为什么那时候我会在那里，在燃烧炉前做什么，为了尽量让你们忘掉那天的事情，我对你们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并不是故意去说那些谎言的，只是说话的方式确实很伤人。

结果，就算没有磁碟，先生也还是被捕了。原来是在先生的同伙那里也发现了同样的磁碟……另外，我以前对龙濑她们做了很过分，十分抱歉。

「原来如此啊……」

「这样的话，一开始说清楚就好了么。」

「肯定是说不口啦，中山那种性格。而且她也说了，说话的方式虽然不对，可是那份心情却不是假的啊。」

「嘛，既然她都道歉了，就原谅她好了。」

「……」

牧生儘力安抚大家的情绪，三人则以微妙的视线看着他。

「怎么啦。」

「没什么」

「牧生君，和中山的关係一直都很好么……「

不可否认。被唯这么一说，他的心情也变的有点複杂了。

「我说你们关係真那么要好啊?」

「别乱说。」

牧生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和裕贵扭打在一起。

莉儿的信只能让他们看到这里了。

后面的内容，是决不能让他们看的。

但是，我想待在牧生身边，我更想要看着牧生，这份心情并不是谎言，更与磁碟无关。

我偷了磁碟，在后院一个人藏磁碟的时候，心里又害怕又不安。

害怕被先生髮现之后打骂，也害怕因为这件事情，又遭到诅咒怎么办，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就在那时候，牧生来了，这个人，就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么？

「知道了，对不起。」裕贵躲过牧生的袭击逃开了，就这样从后院一直向堤坝那边跑。

「饶不了你。」

牧生追着裕贵爬上了堤坝。

都别玩了。2个女生抱怨着跟在后面追出来。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去牧生家的那天晚上。如我所料，教会里闹翻天了，先生拚命地在教会里翻找磁碟，一个人一个人地搜查他们的东西。我害怕自己到时候不能圆谎，可是又没有可以去的地方，所以最后逃到牧生家。我还以为肯定会被你赶出来呢，没想到你居然让我留下来，还準备了晚餐，让我看你机模。我当时就觉得，牧生是我命中注定的人，这真是太好了，让我高兴地想哭。

命运吗。

如今想来，真没人能否定，那次或许并不是谎言造成的。

牧生叹息着，看着眼前的河流。岸边潮湿的芒草和乾燥的石子，奔流的暗绿色的河水。一如既往地流淌着。这条河，确实是那天晚上月光下的河流。

那扇黑色大门那边的土地，据说是旧士族所有的庭院。在10-20年以前，还是正常开放的。现在被封锁了，成为自治区的保护绿地。但是因为地方太偏僻，现在几乎无人问津了。这些信息都是后来他从义夫那里听来的。

那片土地，现实中是存在的。

但是，在哪里的某处，肯定存在着某些超现实的东西，如今也继续存在着。

那天晚上，袭击牧生的黑影，是牧师又不是牧师。

在那个庭院里，莉儿确实找回了那些曾经遗失的记忆。

在多次和义夫交流邮件的过程中，牧生也向他提及过（那时候，牧生已经习惯叫他义夫先生，而不是大岩先生）。那篇投稿的稿件——关于用心来换取交易的门的传说，不知道什么原因，也不见了。

——或许，那篇稿件的存在就只是为了告诉我们，门的那边有这么一个地方。

原【不可思议月刊】的编辑义夫先生这么解释。

无法预见的命运是不可思议的东西，冥冥之中指引着你，让你不知不觉中走向命运。就像人心是不可预测的一样，如今的牧生，不得不承认，世上或许真的存在着所谓命运的东西。

不过，即使中山的命运没有那么沉重，我也……

「啊——找到了，你们这些家伙别偷懒啊。」

松下和藤井他们从教室的窗户发现了4人，一个劲的朝他们挥手。

顺便说一下，后来我对松下说了：莉儿剪短头髮，并不是你的原因。

松下嘴上倔强的说：我才没放在心上呢。眼神中却能看出她还是稍稍鬆了一口气。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