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开节约生活的隔天,也就是第二天·星期五的午休前。
我因为要上体育课而来到操场上。
「好啦,把昨天的经过说来给我听听吧!」
课程内容是足球。全班分成两队进行比赛,我因为人数关係而留在场边当观众。或许是刻意算準这个时机吧,玲树突然现身跟我交谈。
「……你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啊?」
「不就是来听你彙报吗?」
「不是啦,你们班应该也还在上课吧?这样堂堂正正地翘课没关係吗?」
「我可以用两个关键字来回答你的问题——THE·金钱与权力。」
这是个足以激发联想力的答案,令我傻眼到不禁泪流满面。
而玲树专属的女僕·祭子也站在她身边。她跟昨天一样身穿女僕服,姿势端庄且面带微笑。
「你身旁那位局外人能够这样常保笑容,也是拜金钱与权力所赐吗?」
「哎呀,祭子并不是外人喔。她可是採用了跟我一起转入这间学校的情节设定呢。」
「……但她身穿女僕服耶。」
「嗯,穿女僕服又怎样呢?」
照理说我应该用『为什么她没换上制服啊?』这句话吐槽回去,却有点发不出声音。
「那么,第一天的状况如何啊?」
「……晚餐突然就花掉大把生活费,但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安分。或者说她的能力也太厉害了吧,根本不需要电力、瓦斯及自来水嘛!」
「再怎么说也是我自豪的妹妹嘛,只要扣掉浪费魔力的坏习惯不提,她可是个很优质的魔术师呢!」
「是喔!那你那边的状况又如何?」
「我?」
「声东击西作战。毕竟扮演诱饵的人是我嘛,即便是『暗陶艺师』大概也不得不……被玩弄于本人的股掌之间吧。」
「你这大外行又了解『暗陶艺师』的什么了啊?很遗憾,还没有任何成果。那家伙是个就算形容成胆小鬼也绝不为过的超慎重派呀。」
「嗯,没那么轻易就上钩是吧……」
「话说回来,莉昂人在哪?操场上只见到男学生的蹤影而已耶。」
「喔,女生们都在体育馆里打排球哦,说曹操曹操就到。」
再来是午休时间,可能是因为更衣的缘故提前下课了吧,只见身穿体育服装(附带一提是搭配短裤)的莉昂经过连接体育馆与校舍的走廊。
而同样身穿体育服装的枣则从后面快步赶上,看起来好像是在跟莉昂讲话的样子,但当事人却毫无开口回应的迹象。
「那名女生是你的表姐妹兼儿时玩伴对吧?」
「嗯,她叫枣。」
她也是个满会照顾人的好人,今天似乎也是从早便开始试着接近莉昂,但到了第四节还没能突破她的心防。
「……你妹妹在学校完全不肯跟任何人讲话耶。面对社团邀约或各股长的呼吁也都视若无睹。我本来以为她讨厌学校,但她并不排斥到校上课啊,今天早上甚至还比我早起床耶。」
「没错,莉昂并没有罹患对人恐惧症之类的病症,只要能够抓到契机,我想她应该也能跟班上同学打成一片了。」
「是吗?那她当初为什么会变成家里蹲——」
「她说因为上学会害她玩耍的时间减少。」
「她是小学生吗!」
「她本人也这么说不是吗?那孩子只是自甘堕落罢了。正因这样,她能多认真投入这次的节约生活,才是真正的焦点所在……」
玲树压低视线,脱口说出这句别有意含的嘟囔。
随后,宣告课程结束的钟声响起。
「所以说,祝你幸运啦,拜拜。」
玲树带着祭子离开现场。
「认真程度吗……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这个乐观的想法,即将被接下来发生的那起事件彻底粉碎。
没错,就是那起宛如恶梦的『伪装恐吓事件』。
我脱掉体育服换回制服后,迎接午休时间。
「喂,把钱交出来。」
莉昂一走到我的课桌前面,劈头便撂下这句话。
……我该怎么形容当时教室内议论纷纷的声浪比较好呢?跟日前的『之前是个尼特族』发言不相上下,或许就算形容成凌驾其上也绝不为过。班上同学们众说纷纭地把「真是一对创新的情侣啊。」、「那就是转学生的本性吗?」、「不,那是重返社会的一环啦。」等字句挂在嘴边。
莉昂则像是完全没听见局外人起鬨的声音一样,面露事不关己的表情。
「怎么啦?管钱的人是你没错吧?快点把钱交出来!」
「……你没发现自己现在已经招惹周遭同学们的天大误会了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总之快给我钱,不然我怎么买午餐?」
听见莉昂以不悦口气发言,我才恍然大悟:对喔,都午餐时间了。
这一周的伙食费都必须从事先收下的订金十万圆(已经少掉一部分就是了)支出才行。换句话说,连这家伙的午餐钱自然也不例外。
「抱歉,是我太粗心大意了,拿去。」
「这是什么?」
「午餐啊。」
我把今天早上才刚跟耕太购买的吐司边(一公斤二十圆)整包递出去。虽然也把昨天剩下的披萨当作便当带来学校,但总也不能不享受好友特地準备的心意,所以今天是可以享受到两道菜色的豪华午餐喔。
「你这家伙……该不会是打算叫我处理剩饭吧?」
「剩饭?」
「喂,你这句话我可不能置之不理!」
对莉昂这句粗话有所反应的,是坐在我后面啃咸麵包的广桥耕太。
虽然说是製作三明治时所切下的吐司边,但听见自家商品被称做剩饭,他大概也无法闷不吭声吧。耕太虽然气势汹汹地準备对莉昂大发怨言,然而……
「路人甲别跟我搭话。」
却被又兇狠的一句话及锐利眼光呛得无言以对,只能被迫默默坐回椅子上。
你……说他是路人角色也未免太过分了吧,看耕太都被你呛得垂头丧气了啦。
「键宫同学,再怎么样也不该用那么过分的口气吧?」
接替耕太加入对话的是枣。
莉昂一看见枣的脸庞,立刻发出露骨的厌恶声调说道:
「又是你啊?从早死缠烂打到中午还真是辛苦了啊,你这班长角色。」
「我、我又不是班长!那个路人甲才是我们班的班长啦!」
已经十分沮丧的班长(路人甲)竟又挨了一记出乎意外的追击。
「我在自我介绍时,应该已经宣布过我无意跟任何人扯上关係了才对吧。你为什么一再找我讲话?你就这么想贴冷屁股吗?你是被虐狂吗?」
「才不是!我只是想说难得成为同班同学,所以希望能跟你好好相处罢了……况且你自己还不是在跟君色交谈,而且还要他把钱交出来是怎样?」
「没办法,因为我的伙食费落在君色手上。」
「……那是什么意思?」
不妙。我有一股超级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要是交给莉昂说明的话,很有可能会招来不必要的误解。
在事态一发不可收拾之前,我得儘可能委婉地解释一下——
「因为我跟君色住在一起。」
但完全来不及开口。
班上顿时掀起一阵更大的议论声浪。其中枣受到的打击似乎格外地大。
「住、住住住、住在一起……喂,君色!这竟是怎么一回事!?」
「呃——我该如何说明才好呢……」
我又不能说这只是魔术修行的一环。
即便想打马虎眼,也找不到年轻男女同居的健全理由。
「男生与女生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你稍微动用一下想像力好不好?」
就在我犹豫该如何回答之际,莉昂竟刻意举起左手秀出中指。
她的左手中指戴着缔结魔术契约专用的戒指……当然啦,我的右手中指也戴着相同的戒指。莉昂此举似乎也使枣注意到这件事。
「怎、怎么可能!他是君色耶!再说真白人跑哪去了啊!?」
「君色的妹妹目前住在我老家,所以你不必担心,家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住在一起。」
「我、我我我才不担心好吗!不对,就不同层面的意义而言,我非常担心呀!」
「是喔?很遗憾地,关于另一方面的担忧,我就没办法叫你放心了。」
「这、这算什么啊啊啊啊啊————!」
话,话锋歪得愈来愈离谱了——!
「枣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好吗?这其中另有缘故——」
「高中生居然就同居!而且主角还是君色!?那个重度妹控甚至不惜排挤心爱的妹妹!?究竟是用了什么特殊技巧……不对,应该说超令人羡慕的!」
「呃,枣……?」
她好像完全没听见我的声音。我忘记了,这家伙只要一陷入混乱就会变成无头苍蝇,然后不顾一切地往错误方向横冲直撞……通称·暴走模式。
「呵呵,我知道了。」
莉昂站在伤透脑筋的我身旁,露出得音心的笑容开口……
「你这家伙喜欢君色对不对?」
她如此说道。
而且还笔直指着手足无措的枣。
「咦……?」
这是谁的声音呢?可能是我的,也有可能是枣的。
本来就是嘛,谁教她突然讲出那么异想天开的话。
围观的同学们纷纷发出「呜哇她居然开门见山地说破了啊」、「那可是大家都察觉到却刻意避开不提的事情耶」、「想也知道当事人打死都不可能承认嘛」等等莫名其妙的窃窃私语声,但这也是因为被莉昂突然其来的发言吓到的缘故吧。
「怎么啦?被我一语道破,所以不禁愣住了吗?」
「你、这、我……」
枣活像池塘里头的鲤鱼一样任由嘴巴开开阖阖。
她当然会不晓得怎么反应嘛。这念头还没消失,突见她脸庞逐渐转红。
「你……你说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足以令在场众人耳鸣的宏亮吶喊声。
「说什么我我我我我我我喜欢君色——!还有什么我爱死这个妹控老哥什么的——!虽说是有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但你大错特错啊——!」
面对满脸通红地放声大吼的枣,莉昂整个人猛然为之一震。
她表现出彷彿小动物遭到威胁般的动作,直接退到窗帘后面躲了起来。
「例如关心家人的一面啦——!虽是妹控但反而更吸引人之类的,或是儘管只限定套用在妹妹身上,但偶尔也会露出那份柔情给我看,或者该说麻烦再多秀给我看等等……一想到这些事人家就害臊得要命!」
莉昂从窗帘后面探出头来,以提心弔胆的举动继续挑衅枣。
「会、会觉得害臊是吧?呃、哼,但看样子你似乎并没有得到回报呢!」
「没错,这就是我的烦恼……不对!?没有!暂停!没有没有没这回事绝对没有啦——!」
「哎呀,你就适可而止吧!」
要是放任枣继续失控,会导致事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此时此刻再不制止就来不及了。
「枣并不像耕太那样习惯被欺负,你这样草率地煽动她会引起大麻烦的。」
「可是君色,这女人似乎很迷恋你耶?」
「没这回事啦。」
要应付心思混乱的对象,最有效的方式就是祭出有条有理的理论,因此我极其冷静地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