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Chapter:03

要塞都市的杰诺人救援行动与欢迎会结束后过了数日。

在机库里受保护的一部分杰诺人很快便适应团体生活，并且开始会跟艾尔兹他们攀谈。

只不过，这些人当中有一大半都是前诺亚机关的职员，而且数量也不多。

而大多数的杰诺人至今都还对未来一片迷惘，只能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而已。

其中甚至有一些人对芙兰的主张持赞同意见，完全不肯与其他人交流。

「虽然很令人难过，不过芙兰其实说对了一件事。」

那雪垂着眼帘感叹道。

「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易和别人打成一片的……」

那副模样彷彿像是在回忆过去夏世界的生活一般。

而那个男人——库拉偏偏就在这时候前来造访。

见到外部监视器传回来的影像，艾尔兹内心顿时捲起一阵不安。

这次库拉只载了一箱货柜过来，不过却是大到必须动用三架杰诺·疾行者才有办法搬运的巨大货柜。

难道……艾尔兹立刻发现他的来意，而那雪似乎也跟艾尔兹想到一样的结论，二话不说立刻打算赶他回去。当然，艾尔兹并没有要阻止她的意思。

但是很稀奇的——

「那、那个……我想，如果只是听听他的话，应该没关係吧……」

态度一向消极的米奈居然主动插嘴。虽然她的头在途中开始越垂越低，音量也越来越小，不过这次米奈的确是表达出自己的反对意见。

艾尔兹感到十分惊讶，但那雪的反应更是出乎他的预料。

「……好吧，让他进来。」

只见她盯着米奈的双眼看了好一阵子——接着满足地露出微笑。

「那雪……这样好吗？」

「当然。默默看着徒弟成长也是师傅的责任之一嘛。」

艾尔兹还是一点也搞不懂。

「……什么意思？」

「呵，看来对你来说还太早了呢。」

那雪给了艾尔兹一个意味深远的笑容，接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的举动让艾尔兹百思不得其解。

「我想你们看到实物以后说不定会改变心意，所以才带了我之前说过的改良型格玛尔嘉德过来。」

库拉走进机库的第一句话和艾尔兹的想像相去不远。

这次他也是来寻找格玛尔嘉德的驾驶员的。

为了以防万一，艾尔兹他们事先吩咐过杰诺人们绝对不可以踏出房门。

所以不用担心会发生像过去，莉丝缇被佐特司令强行带走一样的情形。

但是——

「……居然就这样大剌剌地跑过来，我还真不知道你原来脸皮这么厚……不，还是你只是不懂得看状况？总而言之，我已经懒得生气跟惊讶，都想颁奖给你了。」

「我不过是忠于自己的想法而已。至于你的称讚，我就不客气接受了。」

「连挖苦也对他没用啊……」

那雪嘟囔道。

「再说我对自己观测到的未来还挺有自信的。」

也不知道那雪的话有没有传进他耳里，库拉自顾自地继续开口：

「……在我送过来的杰诺人当中，应该已经出现和你们持不同主张的人了对吧？」

「这、这个……」

被库拉这么一点明，艾尔兹心里的动摇全都写在脸上了。

库拉在上回离去前曾经说过——「总有一天，这里会出现需要我的人」。

「艾尔兹……你也未免太诚实了吧……」

那雪盖住双眼叹了口气。

见到两人反应的库拉扬起嘴角，似乎是得到了确信的情报。

「看来再度造访这里是对的。现在应该会有人愿意听我的话了吧？」

「等等！我绝不容许你把他们当作实验品！」

库拉迈开大步，一副理所当然似地朝机库深处——杰诺人们的居住区前进，艾尔兹见状立刻张开双手挡住库拉的去路。

「麻烦让个路吧，艾尔兹。」

但库拉却只是用冷静的视线望向艾尔兹，丝毫没有要退缩的样子。

「对和你们意见不合的人来说，我很有可能是他们的新希望。你想在他们面前践踏这份希望吗？」

「呜……」

艾尔兹无言以对。

对人体实验这回事丝毫不抱罪恶感的库拉，居然有可能是这座机库里某个人的希望。

即使艾尔兹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思想——但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想法。

「芙兰想要驾驶它！！」

库拉期盼已久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是芙兰。一直躲在杰斯特马克的维修物料底下的芙兰，这时毫不犹豫地现身在众人眼前。

「只要搭上那台机体，芙兰就能重新回到战场上吗？如果是真的，芙兰愿意帮你的忙。」

「芙兰，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说过不可以出房间吗！？」

「那种命令芙兰才不屑听。」

芙兰刘海底下的眼眸淡淡地盯着艾尔兹，没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芙兰想要力量……能够不依赖任何人，独自活下去的力量。」

「所以你打算参加库拉的实验吗……！？你的心，还有刚萌生的感情很有可能会被破坏殆尽啊！！」

「芙兰才不要什么心跟感情。与其抱着这种东西继续活下去，不如……！」

芙兰望着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站在库拉背后的两名杰诺人说道。在他们的脸庞底下不要说心灵与感情——甚至连生者应该有的意志都不存在。

「拜託你，芙兰想要驾驶那架机体。」

「当然没问题。我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听完芙兰的恳求，库拉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来吧，我带你去看看新的机体。」

这时，那雪突然叫住準备带着芙兰走出机库的库拉。

「等一下，库拉……答应我一件事。」

「嗯，说吧。」

库拉回过头来，而那雪也用严厉眼神相向。

「答应我你会保障芙兰的安全。要是她出了什么事……下场你应该很清楚吧？」

不过——她却肯定了芙兰的行动。

这句话让艾尔兹意外不已。事实上，他一直以为那雪会反对到底。

「那雪，这样真的好吗……？」

「怎么可能……我当然也想阻止她干傻事啊。」

那雪的口气十分冷静。但是艾尔兹很清楚她冷静的口气背后到底藏着多少感情。

「可是，像她这样的孩子是绝对听不进别人的忠告的。这种时候，我们也只能让她一个人不断苦恼、不断失败，带着满身疮痍去抓住属于自己的答案而已。」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想法——当然，那雪也一样。

虽然只是隐约感觉到而已，不过艾尔兹依然能够了解这点。

「母亲她曾经说过，失败能够比成功学到更多的东西。」

「不愧是留美姐，说得真好。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啦。」

艾尔兹跟那雪互相交换了一个微笑，他们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看来两位已经得到结论了。」

两人转过身对库拉点了点头，接着库拉又继续说道：

「其实不用你们说，测试驾驶员的安全本来就是应该受到保障的……不过既然你们这么说，那么我这边也想提出一个条件。」

「……好吧，什么条件？」

「我希望能以实战形式来进行测验——也就是说，我想请你们驾驶杰斯特马克和我带来的量产型格玛尔嘉德进行一场模拟战。」

「什……！？」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艾尔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然，也得先徵得当事人的同意才行……你觉得如何？」

「芙兰一点也不介意。只是如果要打的话——」

芙兰的视线锁定在一脸不感兴趣的无表情少女上。

「芙兰想指定莉丝缇当对手。虽然芙兰在要塞都市的模拟战当中从来没赢过莉丝缇，不过现在的话……」

被芙兰这么一挑拨，莉丝缇也回以对方一个充满敌意的眼神。

「这么说，你有自信打赢现在的我啰？」

「芙兰不觉得自己会输给现在这个可笑的莉丝缇。」

「……这是你第二次否定我的爱了。也好，那我就接受你的挑战吧。」

见到两人擅自答应，那雪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是没办法阻止她们两个了……那，模拟战的规则呢？我看你八成早就想好了吧？」

「当然。只要其中一方的头部或驾驶舱受到致命打击就算分出胜负，而我会事先让双方机体的F·C·S（武器管制系统）连线，模拟战会在驾驶员完成致命攻击的操作瞬间自动结束——也就是说，机体并不会实际受到攻击。」

「规则本身是没什么问题……可是你真的有办法连上杰斯特的F·C·S吗？虽然你说得一派轻鬆，杰斯特的系统跟你们的机体可是完全不一样喔？」

「这点你大可不用担心，以前我在调查杰斯特马克构造时就已经解析过它的系统了。」

杰斯特马克初次造访要塞都市的时候，的确有接受过库拉的调查。

但光用数小时就能将杰斯特马克的系统解析完毕，怎么想都是不太可能的事。

那雪额上浮现出一道冷汗。

「才花那么一点时间……？杰斯特马克里可是有连我们都分析不了的黑盒子耶……你到底是什么人？」

「住在没有『谎言』概念存在的要塞都市其实还挺方便的，毕竟夏世界所谓的监察机关在那里并不存在。」

库拉露出意味深远的笑容。

「技术、人才、物资……只要稍微窜改一下纪录，没有什么是我调不到的。诺亚机关就是我一个人在不断研究、开发的过程中留下的其中一项成果。」

「把整个组织当成自己的东西为所欲为……你这个上级机士长还真了不起嘛？」

「为了目的，我并没有选择手段的余裕。」

库拉的目的。艾尔兹开始搜寻起过去的记忆——

「我记得以前好像听你说过……你的目的是要打倒佐特司令，帮助杰诺人重新取回感情是吗？」

「你说得没有错，不过——」

库拉一度肯定了艾尔兹的话，不过又随即摇了摇头：

「那也只不过是手段之一罢了。我的目的在更长远的地方。」

「更长远的地方……？这是什么意思？」

「想知道的话，就先努力打赢这场模拟战再说。」

丢下这句令人玩味的台词后，库拉便转身準备离去。在离去之前他对艾尔兹说道：

「儘管拿出全力吧，不需要手下留情。」

彷彿不想接受任何疑问似的，库拉就这么走出了机库。而芙兰也一言不发地跟在他后面。